60夜宴(上)
水月寒一行人是由玉无殇亲自迎接的,带着文武百官,大摆仪仗,面子功夫做到实足。
因为都是老熟人了,又加上水月寒这一行人中阎夜和黎夕处境尴尬,水月寒又和海狂儒关系暧昧,几人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场面话,玉无殇就着人将他们分别引进了皇家别苑。
进了都城自然不比边陲小镇,在这里各国的君主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别苑,一应用度也是捡着各自的喜好来,总之,亭台楼阁、廊坊玉柱,处处透着精致别雅,尽显皇家大气。
“皇主子,您看穿这件如何?”手捧着一套天蓝色的长衫,林忠诚躬身问着站在镜前的水月寒,今天晚上有夜宴,正式场合自然要讲究些。
就比如这件看起来很平常的长衫,不说料子如何,只这绣在襟边和袖口处的暗龙纹理就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嗯。”淡淡点头,张开双臂任林忠诚为自己穿戴,扭头时看到了外面暗下来的天色,眉峰微拧,“轩儿呢?”
“回皇主子,昨儿个五皇子不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吗?今天病的又重了些,刚金耀国主派了太医来开了方子,五皇子喝下就睡了,奴才想,可能晚上的宴会五皇子没精力参加,就私做主张没叫起,望皇上恕罪。”边说着,林忠诚边跪了下来。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都得有个好眼色,主子宠谁爱谁就要对谁更上心,他心里明白皇主子不会怪罪他,但态度必须要做好,哪怕皇主子责怪了也无非被骂几句,只要他忠心又护主,总不会错。
果然,水月寒并没有怪林忠诚没及时禀报,下午时他正在屋子里打坐曾吩咐了不准人打扰来着,说到底林忠诚也就是惯耍些小心机,人之本性,只一样,别为了本性忘了本份才好。
“朕知道了,记得让底下的人仔细些,别再让轩儿着了凉。”束好了玉带放下胳膊,转身正要出门,忽的又想起什么,回头,淡淡开口,“朕休息时可有人来找?”
林忠诚一愣,“未曾。”
未曾?水月寒的眼眸沉了沉,以他对莫漓澈的了解,那人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必定会找来,可他没有,和‘前世’一样,始终没有出现。
为什么?难道命运走上了同一条路?那个口口声声说只想当他的儿子,不怨不恨不悔的少年还是背弃了当初的誓言?他……又开始恨了吗?
转而又轻笑起来,浅浅的清冷笑意染着眉稍眼角,绝美却也幽寒。
不管莫漓澈变了还是没变,送他来金耀自己要的不就是一个答案吗?他若变了,从此后莫漓澈就是他水月寒的敌人,若他没变……
罢了,到时候再说吧,也许莫漓澈有事来不了呢?等夜宴上再看看,但愿他没有让自己失望。
说来自从和儿子们转换了关系之后,水月寒的心就柔软了许多,连最后那丝阴霾都因为海狂儒的‘倾情奉献’而飞散的点滴不剩,面对唯一还放不下心结的儿子,他更多的选择了相信,而不是如一开始时一味的恨之欲死,这是莫漓澈的幸,就不知他抓不抓得住这份难得了。
带着两个侍卫坐上豪华的马车,黎夕被水月寒留在了别苑里,宴会上认识黎夕的人多,他不想黎夕难做人,当然,更不想的是给阎夜借机纠缠的机会。
那日在驿馆里也不知道黎夕和阎夜怎么说的,第二日见面时阎夜目光灼灼毫不避讳的像所有人表示,他要定了黎夕,黎夕就是他阎夜的人。
那场面囧的,看官使风中凌乱的身板和欲哭无泪的表情就知道了,怕是等送走了他们之后会放十几挂鞭炮庆祝新生吧?
反观黎夕的变化更大,他对阎夜比往日更冷淡了,完全拿阎夜当空气,无恨也无爱,这才是最让人揪心的。
放不开手的阎夜越挫越勇,几次无果后竟想到了迷x,要不是黎夕本事高,说不定还真让阎夜得逞了。
就因为这,阎夜和黎夕的关系由本来的一个冷淡一个火热,变成了现在的你疯狂我更绝情。
阎夜开始不分场合不分情况的一味要追回黎夕,而黎夕也不再手下留情,你敢动手我就剁了你的爪子,明里暗里闹了几十场,没一刻消停。
头疼,当爱情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美好可言?阎夜到底有没有想过,就算他追回了黎夕又怎样?那还是他想要的人吗?也许阎夜懂,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水月国主到~”
伴着通报声,水月寒迈进了大厅,还没到开宴的时候,人却已来了好多,三三两两站在一处聊天的人哪国都有,听到这一声报,竟齐齐顿住了口统一往大门外看去。
只见天蓝色的长衫包裹着颀长优美的身形,同色的发带束着一头墨染的长发,悠然走进来的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他绝美的脸,而是他别样的气质。
儒雅翩翩中透着如松如竹的挺拔风姿,唇角含笑,浅浅淡淡的笑烁然生华,狭长的凤目炯炯有神闪着深邃的光,他不需要说什么,只淡然的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天生贵胄,指的就是水月寒这样的人。
他就是水月寒?长的果然绝美无双。
这是没见过水月寒,还不太懂得水月寒三个字的真正含义的无知少年们,五国大会是天下盛会,跟着长辈见世面的家族嫡系子弟不少,看水月寒看直了眼睛的也不少。
水月寒就是水月寒,这气度这风华,难怪能让玉无疡、玉无殇、海狂儒这等人物倾心不已,人家可不是花瓶,本事大着呢。
这是有了点阅历,官海沉伏十几年,多多少少知道危险指数的中年们,对于水月寒他们多有耳闻,今日一见,胜似闻名。
妖孽啊妖孽,水月寒又要来祸害人了是不是?苍天啊大地啊,可别再让他折腾了,那海狂儒不是自愿以身喂魔吗?快去快去,千万别让水月寒把目光放到国主身上。
不用说,这是金耀国老一代臣子们的心声。
当年水月寒在金耀国搅起了腥风血雨,震荡由金字塔的顶层一直到下九流的最底层,层层不落,尘土翻飞,闹得那叫一个彻底。
往事不堪回首,他们真心怕了,当初的水月寒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人家成熟了也更阴险了,轻易招惹不得。
咬手帕,为毛不能在五国大会里干掉帝王?要是能干掉,他们早就动手了。
顶着各色目光,水月寒淡笑不语,慢悠悠走到阎夜身旁的椅子里坐下,还没等他开口,阎夜倒先问出来了。
“黎夕呢?”左看右看也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冷着脸,阎夜直接朝着水月寒开火,那口吻,十成十的质问。
喟叹,他果然还是问了,若不是顾及着场合不对,水月寒真想抚额摇头。
阎夜,不说我不是拐了你老婆的野男人,就算真拐了也是被你休掉的‘女人’吧?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好吧,吃醋的男人不可理喻,咱不与他计较就,“他在别苑。”想了想水月寒又加上一句,“他不想见你。”言下之意为,你就别去惹人烦了。
“我去找他。”全当没听出来,阎夜放下酒杯就想站起来,没有黎夕的地方他不愿意待,管他谁摆的宴会。
“慢着。”一把拉住阎夜,扫一眼几多看过来的目光,水月寒将声音又压底了些,“阎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来金耀又是做什么的?阎夜该不会真忘了吧?认识几十年了,他还从不知道原来阎夜也有做昏君的潜质。
能为了‘美色’而忘了国体和为君者的责任,不是昏君是什么?
他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火鳞国并不是谁的一言堂,有些事情即使身为帝王也不能想做就做,那些皇上的死忠派若知道了有人把自家皇帝‘祸害’成了现在的样子,等着黎夕的将会是永不停止的追杀。
自古以来媚主乱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不希望黎夕成为其中之一,更不希望阎夜被有心人拿捏住软肋,玉无殇是什么人?怕是早就打起鬼主意了。
“我自然记得自己的身份,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气哼哼重新坐下来,阎夜一把扯住水月寒的衣襟,咬牙切齿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吼,“朋友妻不可戏,水月寒,你最好明白黎夕是谁的人,不准你再对他好。”
对黎夕好的只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才可以让黎夕放心依赖,他看不得黎夕和水月寒说笑的样子,凭什么黎夕对水月寒比对他还亲近?他才是黎夕爱了几十年的男人。
“放手。”眯起眼睛,水月寒觉得阎夜越来越蠢了,难道远处瞪大了眼睛就差在脸上写着‘原来阎夜和水月寒也有一腿’几个大字的人,阎夜都看不到吗?流言他不怕,但他讨厌被迫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许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阎夜慢慢松开了手,却并没有说对不起,显然,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或者说,他狂妄的认为,就算他错了也不会有人敢反驳?
当真狂妄,看来黎夕把阎夜保护的太好了,以前两人一个钢一个柔联手可对天下,如今……钢多则易折,如此下去阎夜怕是早晚会跌一个大跟头。
接下来两人再没说话,其他人也很有眼色的没来打扰,直到又一声‘土荣国主到~’响起,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才再一次齐唰唰聚集在水月寒的身上。
得,不用猜,自己和海狂儒那点子‘不得不说的两三事’大概已经传开了,想着,洒然一笑,反正下面的那个不是自己,管他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至于海狂儒嘛……越憋屈越好,他不在意。
冷着脸,海狂儒卷着一股股冷气走进大厅,刀子般的目光在一张张好奇的脸庞上扫过,猛的对上了一双调侃的眼眸,继而脸色更冷了,像是一不小心就能冻死人。
水月寒,他那是什么意思?抿着嘴唇撇头,他现在一看到水月寒就下意识菊/花紧,惨痛的教训深刻在心中,此!生!难!忘!
‘木盛国主到~’又是一声传报,引走了聚焦在海狂儒身上的视线,连水月寒也很感兴趣的笑看向门口。
不多时,由门外走进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举止优雅,一头墨发整整齐齐梳理在耳后,华贵的衣服找不出半点褶痕,剑眉斜飞入鬓,星目朗朗有神,好看的朱唇还挂着春一般温柔的微笑,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花花公子,还是骨灰级别相当有内涵的超级花花公子。
这个人就是林苍岚,一个四岁就懂得调戏小宫/女,七岁没有美人陪就睡不着觉,十一岁霸王硬上弓强了当朝宰相的独女,两月之后奉旨成婚的传奇人物。
十一岁,人家十一岁就是男人了,惊悚不?不想佩服他都不成吧?
“哎呀呀,金耀国的美女真多,幸甚幸甚。”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庆幸什么,五国里出了名的好色君王,他这是狼盯上了肉,就等着看好了哪位最合心意的好下口。
水月寒摇头失笑,没想到二十几年没见,林苍岚的禀性还是这么让人无语,爱美成痴是林苍岚最大的嗜好,只要是美的他都喜欢,这也是他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
“莫寒?不对,你是水月寒对不对?”眼睛一亮,林苍岚大步冲到了水月寒面前,看着这张比记忆里更加绝美的脸,激动的差一点手舞足蹈。
“好久不见了林国主,叫我莫寒就好。”自当了皇帝就舍了莫姓,突然听人叫起来还挺顺耳的,大家同是国君,叫叫也无妨。
“都一样都一样,那个……莫老弟,我能摸摸你不?我保证,就一下。”语不惊人死不休,林苍岚一句‘摸摸你’震得厅内众人摇摇晃晃。
他当水月寒是瓷器还是玉饰?还摸摸?也不怕水月寒当场发彪。
“一千两。”出乎众人的意料,水月寒不但没有发彪还笑着报价,淡淡的三个字把本就摇晃的众人震的又是一哆嗦,一……一千两摸一下??不会真是这个意思吧?
“真的?”林苍岚的眼睛瞬间变得更亮了,大大的笑容绽放在脸颊,实在有损其翩翩俊公子的形象,可人家不在乎,脸皮一扯,再露一抹傻笑,“那我……”
“黄金。”打断林苍岚的话,水月寒不紧不慢的又补上两个字,斜眉笑看被自己噎的脖子发红的林苍岚,眼神戏谑,尽管气人却美极了。
嗷嗷嗷嗷嗷~~林苍岚暴躁了。
水月寒欺负人,自己只是想摸一摸天下第一美人的脸而已,不用这么狠吧?
牙齿咬了好半天,林苍岚最后脖子一扬,红着眼睛低吼,“打个折,五百两摸半下成不?”身上金子不多,他只能忍了。
默……说白了还是上套了……五百两黄金摸半下脸,这丫疯了。
“好吧,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朕准了。”憋着笑点头,连着头疼了好些日子的水月寒真心觉得,林苍岚就是个很能调节人心情的活宝。
“多谢多谢,喏,金子在这里,我们……”
“等一下。”按住林苍岚掏金叶子的手,水月寒扬眉,“我是允许你摸了,可没说现在。”他哪能真为了钱让人摸?堂堂帝王做‘皮肉生意’,丢人不丢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怒了,但凡阻止他调戏美人者,杀无赦!
可是……可是……
嗷嗷嗷嗷嗷~~又想暴躁了,阻止他的就是美人,杀不得……还是得忍。
“看心情再说。”突然有了儿子炸毛时的感觉,水月寒手痒痒的低咳了一声,转身再不看林苍岚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向林苍岚的脑袋伸出蹂躏之手。
话说……他想漓辰和漓淳他们了,更想他们柔软的头发和圆圆的脑袋。
“你……”
‘皇上驾到~’
主人家到场,林苍岚再不高兴也得给几分面子,于是不甘心的瞟了水月寒的脸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恹恹的坐到对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