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离开,这家酒店。”他站在客房的沙发旁,穿上刚刚脱掉的上衣。
“刚才报案就好了,她就不会被抓回去。”她低声说。
“嗨……你想太多,”他拉开背包拉链说:“报不报,都一样。”
“什么?”
他低头,从背包里,翻出一件衣服说:“你穿我的衣服。”
“我们应该去救她!还有人,在那些人手里。”
“这个世界的蜥蜴多了,像她这样被骗的,也多了,就凭我们俩?组团消灭蜥蜴吗?”他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扔在沙发上。
“现在这样,是在纵容罪恶!”她站在沙发的另一端,大声说。
他昂着头,木讷地看着她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你把人叫来,你打算说什么?”
“就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他们啊。”
“然后呢?”
“然后酒店里有摄像头,他们可以去调查啊。”
“你是报案人,你有证据吗?”
“证据?”
“对。”
“她刚才说的,都听见了——”
“她说什么了?你知说她叫什么?哪里人?刚才进来的人是谁?”
“我……那她……”
“她怎么了?你呢?拍照了?摄像了?”他顺手从背包侧面的网兜里拿出一瓶可乐,仰头猛喝两口说:“就算你拍了,也不会作为证据,因为你是手机拍的,看不清楚,不算数。你太认真了,就当是两口子打架。”
她忍不住打个冷颤说:“房间里好凉,我想回家。”
“你穿这件白色的,帽子你戴着吧。”他把下飞机时戴的白色棒球帽和T恤,一起扔给她。
“那你呢?”
“我就这样出去,”他站起来说:“我先出去,你数到一百,撞上门就走,记住,低着头,千万别抬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就一直往酒店门外走,我在门外等你,记住了?”
“他们,会杀了我们俩吗?”她拿起衣服。
“你怕了?”他睁大眼睛问。
她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敢喝马天尼的姑娘,这点小事,怎么可能,会怕?”他说。
她紧接着说:“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知道,他们是谁啊。”
“你不用想那么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离开这里……”
他拎起背包,迈着大步,走出房门。
她一边数着数,一边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她脱下红色连衣裙,换上白色T恤。
糟糕,他只给了一件上衣,她低头看着下半身,还裸露着。
女研究员,未来的女科学家,这个样子,从酒店里走出去。她如此狼狈的形象,会立刻出现在别人的手机里,还是以图片加文字的形式,不停地复制粘贴,不断的扩大,也许会成为热点。
快看!一个姑娘,从酒店里,衣不遮体的跑出来,一定是风尘姑娘。
二十几年的人设将毁于今晚。她赶紧脱掉白色T恤,又将红色连衣裙重新穿回身上。随后,她一甩头,双手将长长的头发,抖散开,紧接着,娴熟的一把抓起头发,将头发拧成一股,盘起,塞进黄色的棒球帽里。
数数字的方法,像幼儿园,很搞笑。当数到五十时,她感觉脸上的皮肤,干燥的一阵刺痒。
她走进卫生间,打开灯,站在宽大的玻璃镜前,望着自己。
现在是深夜,本该是皮肤保养的时间,可现在的脸部皮肤,不仅堆满干纹,而且皱巴的像裂干的土地,就连五官也都皱在一起。
好丑,脸上又一阵的刺痒,真想用指甲抓个痛快。
现在这个样子,仿佛老了几十岁。
她怀疑,发生的这一切,是否存在,她是在真实的世界中吗?
她快速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清水,一捧捧的将水,泼向干枯的面部。
她刚闭上眼,又快速的睁开,她接着泼水。再试着闭上几次,可每次闭上眼后,在她的脑海中,始终闪现着一张脸,那张脸变得一次比一次清晰。
是她,刚才那个被殴打,痛到身体扭曲,流着血的,姑娘的脸。
一百。
她用力拧上水龙头,跑出卫生间,捡起掉在客厅地上的白色T恤,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
酒店六层的通道,格外的安静。脚下的地毯走起来软软的,她感觉,脚脖子,软的使不上劲儿,此时的她,如同马戏团里的一个吊线木偶,如果,不被使劲向上拽着,她随时都会松散地摔倒。
酒店的通道里,静静的。地毯上,她仿佛看见被打的姑娘,在她的面前,正无助的,伸着两个胳膊,蜷缩着身体,在地毯上爬行着。
不知道凶狠的蜥蜴,现正,正藏匿在哪间房间里。那个姑娘,如果继续反抗,会不会被打死?
实验室外的世界,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酷,还要残忍。而她,什么都不是。
每时每刻,真相都在身边发生着。而真相需要有力的证明。
六层的电梯门刚刚关闭,突然又打开。
她站在电梯的右内侧,豁然看见电梯口,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文化衫和黑色短裤的人,他们不仅穿的服装款式一样,就连发型也一样,不同的,是身高,体型和肤色。
这时,一个穿着浅灰色夹克的男人,他迈着大步走进电梯里。他低着头,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左侧的胳肢窝里,夹着一个黑色长条型手包,
“一层,谢谢。”他低声说。
“是你……”她惊叹说。
“大晚上的,怎么在这——”
“是啊,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这酒店……”她说。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转念一想,立刻把话又咽了回去说:“一层到了。”
他刚走出电梯,转身说:“这是我的名片,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立刻从他手中接过名片,轻声念:“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她再一抬头,发现他,快闪般,消失了。
这张名片上的信息,有点特别。她一边仔细盯着手中的名片,一边往酒店门口走。
“怎么这么半天,你看什么呢?”站在酒店门口的他说。
“没事,”她愣了一下,将名片攥在手掌中说:“小广告。”
他轻声笑说:“你们这里的小广告,无处不在,都发到酒店客房里了。”
“我想回停车场,开车。”她看着机场的方向。
“什么?”他肩膀抖了一下,弯着腰,看着她的脸说:“你不怕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说:“怕什么?”
“上学时,你胆子挺小,看见一只蜈蚣,都会吓得大叫。”
她侧脸看着他说:“你上学时,打架的冲劲儿去哪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吗?”他直起腰,昂着头,大声说。
“和别人打架?让我注意你?”
“对呀!要不然,学校里的帅哥那么多,你怎么会注意我?”
“你的牙,还……”
“镶的这颗假的,还在,”峻岩伸着右手食指,敲了敲右侧的门牙说:“那小子,下手忒狠。”
“怪不得,听说揍你的那小子,现在是一名职业拳击手,发了横财。”
“很好啊,那家伙的才能,被我彻底激发,他现在应该感谢我。”
她抬脚走下台阶说:“我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