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儿够肥的。”
“我怎么了?”
“在庭上,”律师提着手中的公文包,愤愤地说:“你要是想较劲就出来较,别在庭上较劲。”
“我说的是实话呀?”妙瑛说。
律师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他歪着头,麻利地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今天,你姑父遇到的这个法官,人还是不错的,换别人,根本都不会听他说话。”
“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姑姑问道。
“不知道,这得看法官。”律师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又使劲吸了一口烟说:“出结果,我通知你们,”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多准备复印件。”
妙瑛和姑姑与律师告别。径直走向马路边的打印复印店。
店不在临街,是在一个老旧的院子里。院门不大,只够一个人出入,敞开着,她们俩一前一后,抬脚走入,径直走在窄小的通道上。
“你这,复印的是什么?”店老板举着纸问。
“打官司用的。”她小声嘟囔。
店老板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她拿起复印件,睁大眼睛,逐行逐字地看着。
家丑不可外扬,老太太全瞧见了。她虽然不愿意让外人看见,可瞧她那么大岁数,不和她计较,看就看吧。老太太不时地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皮,她认真地看着纸上,关于官司的内容。
原本这纸张,犹如一块遮挡在她面前的遮羞布。现在被老太太,皱巴巴的手,一把扯开,露出她本来的面目。她感觉脸颊一阵发烫,她歪过头看着姑姑,姑姑同样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老太太。
“你看有的人,外表,模样漂亮的人,内心不见得漂亮,但是,有的人,虽然外表普通,但内心却很美丽。”老太太一边看着一边说。
是的呗,听说话的意思,她也是个明白人。
老太太突然放下手中的纸张,坚定地说:“这官司,只要你们舍得掏钱,就能少判点。”
“什么?”妙瑛惊讶地张大嘴巴,她感觉脖子都扭歪了。
“你是说?”姑姑捂着背包,伸着脖子说:“掏钱就可以?”
她把纸张重新放回复印机中,接着说:“我们都是先联系好,再开庭的,就看你舍不舍得掏钱,掏多少了。”
还有这种事?她看着面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这么大岁数,她说话的口气和架势,又像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骗子。
她抬起头,仔细地环视着,这家迷你店。泛黄的墙壁上挂满了一块块枣红色的锦旗,锦旗上的署名,都是打赢官司的人,赠送的,有公司也有个人。
北面,靠墙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小号的写字台,写字台左手边,南面靠墙,摆着一个文件柜。
花白头发的店老板,双眼直直地看着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她抬起眼皮,看着她说。
“总共多少钱?”
“我得去问问,你留个电话,再联系。”
“我是说,打印。”
“一张两块,十元。”店老板头一歪,甩了一句。
她付完钱,伸出右手,拉了拉姑姑的胳膊,和她挤了挤眼。
“大姐,”姑姑站起来说:“你有名片吗?”
“快走吧,”妙瑛又拉了拉姑姑的胳膊说:“再晚,该堵车了。”
“喏,给你一张,可得留好了,”店老板扔在桌子上一张名片说:“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谢谢,谢谢……”姑姑满脸笑意,从桌子上拿起名片,她像拿起一块宝贝一样,放在手心里,担心融化了,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背包里。
她同妙瑛一起走出院子。
“估计,需要不少钱。”姑姑关上车门,似乎心情放松了些,她如获至宝地微微笑了笑说。
“有病乱投医,你当她,是个兽医,”她笑着,按下汽车的启动键说:“姑姑,你能像现在这样,对待我失踪的爸爸,就好了。”
“你别说傻话,什么失踪啊?”姑姑诧异地侧脸,看着她说:“我哥是公派出国了,这次时间会比较久啊?”
妙瑛闭上嘴,她双手握紧方向盘,目视前方,将车辆驶入主路。
棋盘的演绎又发生了变化。把错误,纠正到,正确的轨道上了,此时的她,想快点回家,她看到了希望,从而,走出棋盘的信心,更加坚定。
带着牙痕誓言的胳膊,在她的眼前,晃动着,旋转着方向盘。此时,她感觉心里一阵喜悦,两个眼眶不由得酸酸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难,好好活着,才能亲眼见证,发生在未来的奇迹,我们才会再见到。”
奕骐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时刻感到,虽然面对着冰冷,未知的棋盘演绎。
她依然拥有一颗火热的心。
她依然憧憬着浪漫,特别,爱与自由。
而这颗心的温度,不太烫,也不太凉,温度刚刚好,暖和了心。
“姑,是不是……”她突然想起,插在门框上的蓝色快递说:“还有一个官司,准备着……?”
“你这小丫头,”姑姑撅着嘴说:“官司多了,炖着吃啊?”她深叹口气说:“就这一个,就够要我命了,再有一个,我就该去那边,找你爷爷得了。”说到这时,她又抽泣着。
“真的?”妙瑛边开着车,边问道。
“嘿……这有什么可骗你的吗?”姑姑坐起身,大声说:“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们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没,”妙瑛小声说:“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就好。”
“你们是担心,我现在家破人亡,要求分那套老房子吧?”
“房子的事,是你跟我爸之间的事,”她的双手转动着方向盘,此时,她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一句话,她脱口而出说:“你和我父亲是亲兄妹,兄弟如手足,不应反目成仇。”
“嘿……我是长辈,轮到你,给我讲这些?“姑姑拉着长脸坐在副驾上,她嗤笑着说:”我竟然沦落到,让你这个小辈,教训了?真可笑。”她说完,深深地叹着气。
“开一上午的庭,我饿了?”她说:“你看两边有合适的饭馆,叫我一声,我们去吃午饭。”
“怎么是我看?”姑姑严厉地说:“应该是你开车带我,你找地方。”
她定了定神,右脚掌,轻轻地踩着刹车片,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副驾位置上,姑姑的样子。
她没再说话。
因为她发现,此时,姑姑的面色已经变成乌黑色,在她两侧脸颊上的青筋,也变得明显起来,她好像,快要变成另一只愤怒的黑天鹅。
她突然感到脖子上的粉丝纱巾,勒得越来越紧,她感到胸口处一阵憋闷。她紧皱起眉头,右手离开方向盘,整理着从额头滑落的头发……
她直视前方,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高高挂在天上,不停穿梭在蓝天白云间的,那一轮纯粹的太阳。
当黑夜的夜幕降临时,光芒万丈的太阳,也会黯然神伤起来,最终,变成一轮阴晴圆缺的月亮。
这时,从她双手的手心里,不停地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她连忙,紧抓住方向盘,她担心,双手会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