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才五花大绑被文金押上殿来。
朱由榔没见过他,但听陈皎茜说过,她说三哥非常聪明,而且长于数算。不过今日一见,感觉非常平常。
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大鼻子胖脸,身体圆滚滚,看着跟个猪似的,不像个很精明的人。看来,陈皎茜口中非常聪明的三哥,应该是小事上聪明,大事上糊涂。
“陈季才,你可知罪?”朱由榔沉着脸问道。
“皇……上,草民是来请赏的,不知何罪……之有?”陈季才被文金推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朱由榔道。
“请赏?你他娘还有脸请赏?”陈际泰一听儿子这么答话,气得踹了陈季才两脚,骂道。
“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草民在发国难财?”陈季才挨了两脚,一点也不害怕,仰着脸问朱由榔。
“难道不是吗?”
“草民冤枉啊!”
“冤枉?哼!事实俱在,还有何辩?”
“皇上,草民出身于勋戚之家,莫说违反朝廷法度,即使有碍于皇上中兴大业之事,草民焉能为之?焉敢为之?草民囤积粮米,实是忠心为国,还望皇上明鉴!”陈季才道。
不但话说的漂亮,语气也非常真挚,表情也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朱由榔心道:“这陈老三怎么回事?死猪不怕开水烫吗?好好地请个罪多好?这是弄的哪一套?难道就不怕进一步激怒我?不是个傻蛋吧?”
“说!若是说不出理由来,朕决不轻饶!”朱由榔烦了,懒得听他胡说八道,心想,若还是这么一套说辞,就把他轰出去得了。
“是,皇上,请容草民细说详情。皇上,草民经管家中所有产业,本来粮铺只是一个小铺子,草民并不指望它赚银子。草民不懂国家大事,但懂经营之道,凡有战乱临近,粮价必涨。不法粮商往往会大肆渲染,引起百姓恐慌,趁势操纵粮价,大发其财。所以,清兵进犯的消息传来之后,草民就动了心思。心想,一定会有人故技重施,大发国难财。
草民父兄皆为朝廷重臣,草民也不想碌碌无为,所以,早早就悄悄囤积粮米,想着若有人发国难财,草民就好好坑他一把,非得让这些黑心贼倾家荡产不可。”
陈季才还没说完,朱由榔就已经明白陈季才的套路了:“原来陈季才是想用市场的手段平抑物价,不但坑了其它粮商,把米价平下来,算是为朝廷分忧,而且如果操作得当,另外几家这回非得伤筋动骨不可。搞垮他们,陈家就成了广州城最大的粮商了。一举两得,真是好算计啊。”
“果然,纪、段、刘三家找到草民,说出了这条赚钱之策。当然,他们也知草民家世,不敢明说,又因草民的粮铺太小,他们并没有将草民放到眼里,只说让草民每日只售五千石米就够了。草民装作贪财,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他们。”
“陈季才,你一共囤积了多少石米?”朱由榔问道。
“二百万石。”
“想必你已经卖给他们三家大部分了?”
“皇上,您太厉害了,真如亲见一般。是,草民早就计划好了,他们后来买的米以为都是外地粮商的,其实都是草民的,这事并不难办到,只须给外地粮商点好处,他们就没有不干的道理。前日刚刚卖给他们三家各一船米,也不知道纪学文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皇上要查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事,所以都没卸船,还在海上漂着呢。”
“你卖给他们多少银子一石?”
“三两。”
“进价呢?”
“八钱。”
“现在你的存米还有多少?”
“八十万石。”
“偷卖给他一百多万石,银子可没少赚啊。”
“回皇上,草民赚了一百四十多万两,这些银子一两都不要,愿意全部捐给国库。”
“剩下的八十万石米,你是想以平价售出?或者低于平价售出?”
“不,皇上,草民早就想好了,剩下的八十万石米愿意全部捐给皇上,皇上只须以官家的名义平价或者低于平价售出,那三家黑心贼就得吐血。不瞒皇上,那三家还欠着草民三十万两银子呢。”
朱由榔听到这里,不由对陈季才刮目相看。
不图利也不图名,懂得把好名声让给朝廷,让朝廷来收买人心。
用市场手段给纪、段、刘三家以痛击,比自己用行政手段更高明,避免了商人们对自己的不满。
而且,这家伙一直躲在幕后,没走到前台来,坑害同行的事也能掩住,恶人也不做。
他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挤垮了另外三家,日后广州城粮商陈家独大。
真是刀切豆腐四面光,真是……面带猪相,心头嘹亮。
朱由榔一看陈际泰,见陈际泰早就傻了,眼里流露出来的全是狂喜。心想:“陈际泰这等人物,怎么生的儿女个个精明呢?这是发生基因变异了吗?”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问道:“陈老三,你这么大方,跟你父亲商量过吗?不怕他生气回去家法伺候?”
“皇上,草民父兄都是忧国忧民,一贯忠心耿耿,对皇上没有丝毫二心的。草民这么做,父亲只有高兴,哪有生气之理?不这么做,恐怕才会挨揍。”陈季才道。
陈际泰听皇上改称“老三”,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再听了老三的一番请,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不错,小王八崽子挺会说话,不忘给老子脸上搽粉。看来,小老婆生的儿子也不错哈,这份精明劲真特么随我!”
“陛下,犬子之言正合臣意。别说赚的银子捐给皇上,就是把本钱都给皇上,臣也绝无二话。都不是外人不是?”
前边的话说的挺靠谱,最后加的这句真是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