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会”。
按例,首辅吴炳先奏。
哪知道众臣子见过礼之后,吴炳刚要开口,陈子壮一步挤到前面,差点把吴炳挤一个趔趄。
吴炳扭头看了一眼陈子壮,心道:“干嘛?还有没有体统了?”
却见陈子壮一脸惶恐地急声奏道:“启奏陛下,昨夜建成伯李成栋与福建巡抚陈伯文同时送来急报,清兵北洋水师提督刘清泰与副提督郑芝豹于东海登陆,二日之间连失福宁、霞浦两城,二千守城将士战死,三千百姓被屠!”
“啊?快将奏折转上来!”朱由榔闻言大惊。
不光是他,大臣们都是心中一震:“怎么又打了一个败仗?清兵怎么又开始屠杀百姓了?”
钱谦益脸上的神色也是非常震惊,但心里却是明白:“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啪!”
朱由榔装模作样看完,脸色立变,一拍御案,站起来骂道:“刘清泰丧心病狂,郑芝豹数典忘祖,竟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陈伯文、苏盛无能,朕早就提醒过他们,要提高警惕,防止清兵从海路进攻。没想到还是让清兵趁虚而入!海防是怎么做的?简直形同虚设!否则,朕应该首先接到警报,然后才能接到战报!”
臣子们早就跪下了,朱由榔气得在御阶上走来走去,边走边骂,骂完清兵又骂臣子,最后又指向陈子壮,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昨夜为何不报与朕知?”
陈子壮委屈地说道:“陛下,臣接到战报已是亥时,宫门早就关了,臣进不来呀。”
“昏聩!这么大的事,能墨守陈规?!让守宫门的侍卫禀报朕,朕会将你拒之门外?”
钱谦益见朱由榔失态,不但发邪火,还找开了陈子壮的邪茬,心中暗笑:“不过就是死了二千兵,三千百姓,何必如此沉不住气?洪承畴真是高明,杀二千兵朱由榔不会这么失态,只有杀一些百姓才能成功激起朱由榔的怒火啊。”
“臣有罪,臣有罪!”陈子壮连连请罪。
“有罪有罪,你作为兵部尚书,难道就没有对策吗?”朱由榔斥道。
“回陛下,刘清泰、郑芝豹来势汹汹,福建守军很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臣意可火速令建成伯李成栋派兵增援,务必将清兵赶下海去。否则,清兵必然南侵而下宁德,福州危矣!”陈子壮答道。
“嗯……。”朱由榔出了一口长气,坐回龙椅:“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清兵这是什么意图?为何突然出兵攻打福宁、霞浦?集生之策可行吗?”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且请息雷霆之怒。”钱谦益根本不等别人答话,往前跪爬了一步,奏道:“陛下,臣以为事发突然,陈伯文虽守土有责,但清兵八万猝然发难,即使有备,福宁、霞浦两座小城也难以拒敌。故而,陈伯文、苏盛责任甚微,陛下不必生气。”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道:“老小子真特么会做官,一席话劝慰了老子,还卖给陈际泰个好,真是老奸巨猾啊。”
“受之,言之有理。陈伯文素来勤勉于王事,忠心耿耿,乃朕之爱臣。这次失利有可谅之处,朕不罪他。受之,你素来知兵,此事你怎么看?”朱由榔脸上好看了些,温言问道。
满殿大臣见皇上刚才还气得脸色焦黄,钱谦益几句话就让皇上回复如初,不得不说,钱谦益如今深得圣宠,比不了啊。
“陛下,臣以为,陈大人所言不妥。理由有四,一是衢州距福宁、霞浦二城千里之遥,远不解不了近渴;二是若清兵在衢州、福宁之间设伏,岂不是损兵折将?三是刘清泰兵有八万,建成伯派的兵少了,无异于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派多了,衢州怎么办?若是尼堪趁机从城中杀出,与刘清泰东西夹攻,建成伯当如何应对?最重要的是,清兵正大举从中路进攻,建成伯若与刘清泰去海边纠缠,那么,清兵在中路的攻势更加肆无忌惮;四是刘清泰是水师,胜可入城劫掠,败可下海登船,或战或走,主动权完全在他之手。如上所述,臣以为陈大人的建议不妥。”
钱谦益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知道的,准得以为,此人一定是以军事见长的。
“此言甚善。条理清晰,深合用兵之道。”朱由榔点了点头,嘉许道。
“受之,接着讲。”
“是。”
“陛下,臣以为清兵此次突然从海上发难,其用意并不难猜。无非就是见衢州势危,想抄建成伯后路,以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嗯,有理,那当如何之?”
“陛下,此事易耳,可令靖海伯全师北上迎敌。靖海伯水师共有十万人,上千艘船,无论是从兵力人数、战船数量还是武器装备上,皆优于清兵,且靖海伯深通海战,将士勇猛,何愁不胜?”
钱谦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慷慨陈词。
听完这番话,朱由榔心道:“妥了,清兵的真实意图,基本上让朕猜对了。”
“陈大人,你这是危言耸听!想必你是担心中路吧?须知清兵虽然势大,但南昌、吉安、赣州就挡在清兵进攻的路线上,此三城每座城没有半年时间根本不用担心城破,广州二年之内,哪会有危险?”钱谦益反驳道。
陈子壮闻言顿时无语。
朱由榔点点头,道:“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受之和集生的对策哪一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