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玉有些生气。
段兴只是一名小小的游击,张家玉乃是超品伯爵,二者的地位相差太多。
再三解释,段兴不听,话语间殊无恭敬之意,能不让张家玉生气?
但张家玉却不能表现出来,一是段兴官职虽低,却是客军,自己并无辖制之权。今日暂听自己指挥,也是权宜之计;二是自己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的是养气功夫,哪能随便就气急败坏呢?
当然,段兴若是自己的手下,他自然不会客气,早训斥一通了。
“那依段将军之意呢?”张家玉板起脸问道。
“依末将之见,汉人准降,鞑子全部杀光!”段兴眼里闪着狠毒的光,冷冷地说道。
“胡闹!”张家玉勃然变色,也不讲究什么客军、什么养气功夫了,厉言训斥道:“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不但坏了秦王名声,自己也没得善终。难道你要学白起?那置皇上于何地?”
“伯爷,末将只是一个厮杀汉,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知道啥白起,啥秦王的,也不知道坑杀赵军的事。末将只知道李大人被清兵给害惨了,脚底板子都烙胡了,这是人干的事吗?此仇不报,三千山地军的气出不来,就把我们给坑了!”
段兴没有被张家玉的气势吓住,反而梗着脖子红着脸,跟张家玉刚上了。
段兴并非不知道白起坑杀赵军的故事,他只是心中有气,感觉张家玉没点人情味,我们主帅差点被清兵害死,我们出口气咋了?
让一名小小的游击将军一头给顶到房上去,下不来了,张家玉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生气归生气,但却是无可奈何。
能怎么着?骂不得,打不得,人家的官帽他也没权给摘了。
所以,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段兴,怎么跟张伯爷说话的?还有没有体统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吗?”李元胤心里是赞成段兴的,但他把张家玉顶得下不来台,只好出言解围。
“伯爷,非是末将有意冒犯,也并非不懂礼数,今日不顾体统顶撞了伯爷,您该打打,该参参。但是,请您也体谅体谅山地军的心情。人家蹲在我们头上都拉屎了,难道就不兴我们拨拉拨拉?!”
段兴被李元胤喝斥一句,自知以下犯上殊为不妥,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红着眼睛辫道。
他这个红着眼睛,并非急红了眼,是说起李颙之事,心中痛的。
“段将军,请起,请起。”
张家玉看着段兴红了眼睛,气一下子没了,心道:“段兴这是赤子之心,有这么竭力维护的部下,也算李颙之福。”
连忙伸出双手,将段兴扶起,放下身段,道:“段将军,你的心情,本帅岂能不知?满达海毫无人道地对待李大人,又岂是你们同地军的羞辱?须知,他当时的身份是皇上的使节,代表的朝廷,辱我使节跟辱君上又有何异?故,凡我大明军民无不痛恨之,无不以除之而后快。”
“可是,段将军,不行啊,有罪的是满达海一个人,而不是所有清兵。若本帅让你去把鞑子都杀光,不但坏了皇上的名声,也坏了大明军义军之名。毫不客气地说,若真是那样做了,皇上赐死的诏书旋刻即至。”
听到这话,段兴一愣,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忘了杨国栋将军之死了么?当时皇上是如何处置的?”张家玉微微冷笑,问道。
“噢……。”段兴想起来了。
杨国栋死后,皇上大怒,立即就判了三顺王的死刑,死了还不拉倒,还要铸佞像于杨将军坟前。
确实非常解气!
“皇上非常护短,不可能轻易放过满达海。天子一怒,血流飘杵,段将军,你就等着瞧吧。”张家玉道。
听了张家玉的话,段兴虽有些明白了,但终是感觉不如直接把鞑子杀光了快意恩仇。
“段将军,张伯爷所言极是。这不是个人恩仇的事,我等无权去处置满达海,即使捉住了,也须奏明皇上,请皇上发落。”李元胤听张家玉一番话,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这等事哪是他们带兵之人可以决定的?必须得皇上发话才行啊。
“好吧,伯爷,末将刚才冲撞了,还请伯爷大人不见小人怪,饶了末将。”段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哈哈哈……,段将军说笑了,本帅只有敬,没有怪。”张家玉见段兴想通了,高兴起来。
“圣旨到!”
张家玉刚想安排受降之事,忽听外面士兵在喊圣旨至,连忙率领众将跪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奴礼亲王满达海辱我使节李颙,手段惨绝人寰,令人发指。辱我使节,与辱朕无异,朕定诛满达海九族以雪此辱。凡我大明各军,圣旨到日,立即发起进攻,请降不受,决杀此獠。钦此!”
来传旨的,是行人司行人张可大。
“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家玉等山呼万岁,然后起身。
“拜见张伯爷!”
宣完旨,算是公事了了,张可大连忙与张家玉、李元胤等见礼。
“张大人一路辛苦。”张家玉回了一揖,说道。
“没办法,皇上御览了您的折子,知晓了李大人之事,大发雷霆之怒,连总管太监李公公都给打了。下官这等跑腿之人能不快点把旨意宣给各位大人?屁股都磨烂了……嗨,下官说这些干啥?”张可大说道。
张可大不是多嘴之人,只所以说这么几句话,是因为他看到段兴在此。
段兴兴奋地向张家玉请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