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以为一个活李成栋,比一个死李成栋有价值有意义的多。”王夫之躬身答道。
“哦?说说看。”朱由榔见王夫之赞成自己的意见,心中一喜。
“是。皇上,杀死李成栋非常容易,但其意义何在?按张大人所说,终究是为嘉定和扬州死难百姓报了仇,让百姓泄了愤而已。按说,让百姓出口恶气也不错,更能让天下之人对我永历朝心向往之,让残害百姓者心有忌而不敢胡为。但,臣的理解不是这样。”王夫之站直身子,侃侃而谈。
“皇上将军队改名为大明人民解放军,为的就是要解放被清人奴役的人民,从这个意义上讲,咱们的事业就是为了全国的百姓解放。只要把百姓从清军的铁蹄之下解放出来,才是百姓最大的幸福。死一个李成栋,只是让百姓出一口气而已,对咱们的解放事业益处不大。”王夫之继续说道。
“而如果活一个李成栋呢,除了皇上刚才说的,有积极的政治意义之外,还有更积极的现实意义。李成栋所部五万人入闽,入粤者不过才二万人,还有三万兵马在福建。如果把李成栋放到东面,惠州、潮州甚至整个闽地都将失而复得,这些地方的百姓必额手相庆。而且,这五万人马战斗力可不低,足以抵挡或者牵制更多清兵,给我朝休养生息争取宝贵的时间。活一个李成栋,能让我军少死多少人?能解放多少百姓?此中意味,当不用细说吧。”
“还有一条,皇上曾经对李元胤许诺过,如李成栋降,则让他父子戴罪立功,用清兵的血洗刷身上的污垢,用更大的功去抵消他犯下的大罪。如不用之,恐陷皇上于无信。臣想,‘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这两桩大恶在身,皇上再优抚于他,李成栋必不敢稍有异心,也不必担心他将来会傲视群臣,凌驾他人之上。”王夫之说道。
“不错,这位王大人是个明白人。”林察听完王夫之的话,不由地暗自点头。
朱由榔听到最后,也听出点别的意味来了。
重用李成栋的好处是显而易见,张家玉的眼光不会比王夫之这个书呆子差吧?他极力反对的真正原因,莫非是怕李成栋将来功大难制?盖过于他?
臣子有私心不要紧,谁都有私心,但是,如果要是私心太大,将私心凌驾于朝廷大局之上,这就不行了。
可是,张家玉可是史上有名的大忠臣,难道,他也有私心?忠臣也会有私心吗?
“元子,而农之言如何?”朱由榔目光有些探究之意,语气也有些不好。
“皇上,臣对而农之言甚是佩服。活一个李成栋能多活成千上万的百姓士兵,能对解放事业大有裨益,此是大局,是臣见得短了,臣惭愧,臣再无异议。”
张家玉不知道看没看到皇上目光里的深意,或者王夫之最后那些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打消了他的顾忌,反正这回态度是转变了。
朱由榔看不清张家玉的内心,但想法改变了就好。至于他是不是有私心,朱由榔不大在乎,只要平衡得好各方势力,哪一家也不会独大。更何况,现在还是草创班子,谈这个还有点太远。
“好,君臣同心,才是蓬勃向上的势头。”朱由榔高兴地说道。
“小白,去宣李成栋、袁彭年、孟文杰、孙忠明和李元胤。”
“遵旨。”
……
李成栋等人被带了进来,山呼万岁之后,跪伏在地。
“朕听说你们都没有用饭?是什么缘故?是感觉输得窝囊有些不服,还是担心朕会杀了你们?”
朱由榔没有叫起。虽然准备重用李成栋,但必要的搓磨还是要有的。
有的人就是怪,你越是对他和言悦色,他越是对你不恭敬;而你越是对他严厉,他却乖顺得像只猫。
朱由榔两世为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罪将不敢。”李成栋跪在前面,一听皇上开口就说吃饭的事,而且语中还有诘问之意,连忙打起精神凝神细听,生怕一个答对出错。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想?”朱由榔接着问道。
“这皇上不好对付啊,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李成栋心想。
“回皇上,罪将输得心服口服,并无其它心思。”李成栋答道。
“嗯,你只答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没答。看来,对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是有些担忧的。”朱由榔道。
“罪将诚心归降,还望皇上开恩。”李成栋又磕了一个头说道。
“这话可是有些嘴不对心了。”朱由榔说道。
李成栋刚要再行辩解,朱由榔没等他说话,自顾自地说下去:“分明日城下之盟,怎么能是诚心呢?廷祯,你不必辩解,朕心里清楚得很。”
廷祯,是李成栋的字。
“其实,无论是输得不服气也好,还是担忧自己的前途命运也好,都是人之常情。朕不会为此入人以罪。”
“回皇上,罪将输得不服!”孟文杰打刚才就想说这句话,憋了好久,憋得心里难受,听朱由榔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抗声说了出来。
“住嘴!”李成栋回头喝斥道。
“哈哈哈,廷祯,何必呢?有话说出来才好。朕不是堵塞言路之君,别说是这话,就是朕有不是,臣子也可以指摘出来。不过,朕喜欢的是表里如一,不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
听了孟文杰的话,朱由榔不怒反喜,正好要跟你们这些带兵之人上上朱氏军事思想课呢,孟文杰这家伙给递了梯子,机会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