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若呆呆的躺在浴缸里,头发已经很长了,她忽然想到前段时间网上非常流行的那一句话: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娶我可好。
那段时间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这句话很美,只有她心里想的是,头发那么长,洗起来多麻烦啊。
尤其是现在浑身酸痛,连肥皂都捡不利索,从洗发水瓶子里挤出透亮的液体,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她吃力的洗着头,搓了好一阵子,也才洗到一半。
脑海里开始浮现乱七八糟的东西,连日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出来叫嚣,柳未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忽然站起身来,从洗面台上拿起她偶尔会用来修修刘海的剪刀,咔嚓咔嚓,把自己的一头长发全都给剪掉了。
黝黑的长发散落了一地,柳未若觉得自己的脖子轻松了好多。
慢慢挪回浴缸里,挤了一点洗发水往头上一揉,三下五除二,就把头发给洗干净了。
泡沫被冲掉的那一刻柳未若觉得前所未有的清爽,她想把自己的人生也理理清楚,不需要的东西,就像这些头发一样,一刀减掉,人生是不是会轻松很多呢?
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吹干头发,第一件事就是找钱含辛一起去美容院,毕竟自己剪的头发还是很难看的。柳未若找了个帽子戴上就要出门,正好钱含辛也说有话要跟她讲。她们约在老地方见。
钱含辛见到柳未若的时候下了一大跳,差点认不出面前这个人来。
“你的头发呢?”
“剪啦。”
“你疯了吗?”
“我只是剪了头发,又不是抹了脖子,怎么觉得我疯了?”
“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说我又掐着这茬儿不放啊!”钱含辛赶紧撇清关系。
“没事儿,”柳未若豁达的笑笑,“都过去了。”
钱含辛有些吃惊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真的?”
柳未若点点头:“进去吧,别聊了,风吹得怪冷的。”
她说着就往美容沙龙里面走,钱含辛在后面看着她,一边喃喃的说:“短头发也好看,可我怎么还是不习惯呢。”
她想,也许在你面前的这个若若,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若若了。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而已,直到她剪了头发。
钱含辛走进去的时候,柳未若正和发型师商量要个什么样的发型,柳未若说着自己的要求:“要干练一点的,可以有一个颜色,嗯,不要太出挑,含辛那样的就算了,她那一头银色,不知道每天做多少护理才能养出来。”
钱含辛此时正在跟旁边的人说“做个护理”,就听见柳未若这句话,不大开心的说:“我怎么了?我每天做护理怎么你了?”
柳未若道:“没怎么啊?你每天游手好闲,也没有碍着我什么事儿啊。”
“你说我每天什么?excuseme?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你钱大小姐游手好闲,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吗?”
“哎哟,说得好像卫家少奶奶事业有成一样,您那小明星倒是签下来了吗?还不是让自己的叔伯牵着鼻子走,亏你还叫他一声叔叔呢。”
“我迟早会签的,总比你好,整天只会做头发。”
“柳未若你今天吃错药啦?剪头发把脑子也一块儿剪掉了吗?”
柳未若不理她,转过去对发型师说:“就这个颜色吧,对,这个款式,要那种女强人的发型。”
钱含辛噗嗤一声笑了:“哎哟,剪个头发真以为自己脱胎换骨啦?女强人?就你?身娇体弱易推倒,连我都能攻了你。”
柳未若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谁攻了谁?”
“哎哟哟,你对自己好像很有信心嘛!要不今儿晚上咱就开个房试试?看看是我压你还是你压我?”
柳未若得意的说:“你先去跟卫哲打一架吧!哦,或者你和他商量商量?他要是同意,我可是十分乐意的。对了,你们家那位不吃醋吗?”
钱含辛不屑的说:“他吃醋?姑奶奶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手画脚了?要吃醋也一边儿待着吃去,谁理他呀!”
柳未若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等造型师给她修剪头发,上药水。做头发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钱含辛等到两个发型师都忙完工作离开,就剩她俩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时候,才开口跟柳未若说:
“若若,你让我去查的那两个女人,我已经查到了,两个都是烟云的,说自己有孩子的那个叫小鹭,本名张晓芳,今年25岁,来烟云有一段时间了,从前是个模特儿。”
柳未若闭着眼睛问:“她真的有孩子?”
“有一个,今年两岁。”
“有照片吗?”
钱含辛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小男孩的照片给她看。
孩子个头很小,眉清目秀,长得倒是有几分像柳子清,但是不很像。他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那女人胖胖的,黑皮肤,像个菲佣。
柳未若问:“这孩子不在那个女人身边?”
钱含辛皮笑肉不笑的说:“孩子在美国。”
“什么?!”
“若若,孩子在美国!这个女人也曾经去过美国,孩子是在美国生的!他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还有了个孩子,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你确定孩子是他的吗?”
“怎么不是他?孩子的出生证明上,写的明明就是他的名字!好好你看看吧!”
钱含辛把手机里的照片放大,英文的出生证明上,父亲那一栏里明明白白写着柳子清的英文名字。
柳未若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百个理由,想过是重名,想过是替朋友遮掩,想过是钱含辛的调查出了问题……可她还是好生气,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血,下一秒就要喷出来的感觉。
钱含辛看见她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还是有点担心的,赶紧把这一张罪魁祸首的出生证明从她眼前挪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若若,你没事吧?”
柳未若深呼吸了几下,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若若,你说,想怎么收拾这个女人?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收拾?人家男未婚女未嫁,我凭什么收拾她?处置?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难道我还能把他塞回他妈妈的肚子里去吗?”
“我真的不明白,柳子清就算在外面搞女人,他也不至于搞个烟云的小姐啊!就算他不小心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给点钱让人打胎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把人接到美国,让人把孩子生下来?好吃好喝的供着,豪宅买着佣人请着……私生子养得这么明目张胆,到底还有没有把你们柳家放在眼里?”
柳未若平生第一次说出这种话:“他本来就不是我们柳家的人。”
钱含辛吃了一惊:“若若,你说什么?”
柳未若冷着脸:“我说,柳子清本来就不算是我们柳家的人。只是我以前不懂事,老是自以为他真的是我们柳家的一份子罢了……其实不管在柳家人心里,还是在外人的心里,他都只是我们柳家的……一个附庸,一个工具罢了……”
“若若……”
柳未若苦笑了一声:“没有,我只是……只是忽然认清了这个现实而已。”
“你呀……糊涂起来叫人着急,明白起来又叫人害怕。”
“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我只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我才给他好脸色看罢了。柳子清这个人……怎么形容呢?不会叫人讨厌,但也很难叫人喜欢得起来。他仿佛没有自己的个性,所有的一切都照着世人心里的形象来做,还有你父亲对他的要求,可你真的仔仔细细去想这个人,你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他。若若,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柳未若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可能是因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都能看到,你们眼里的中规中矩,我却是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完成。他一直在扮演你口中所说的那个角色,我却一直希望他能够摆脱那个角色做回他自己……到头来,你们赢了,我输的一塌糊涂。柳子清这个人,他或许真的没有自我。又或者是……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是自我。”
“你呀,总是瞎操心。自己的事情还没理清楚呢。”
“我不是在整理吗?含辛,你总说我现在在委屈自己,在假装,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发现我按照他们设定好的角色去做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变得顺利起来,可能这些结果并不是我想要的,却符合了其他每一个人的愿望……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任性给周围的人添了很多麻烦,你懂我的意思吗?”
钱含辛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我这样的任性,也给周围所有的人都添了很多很多麻烦,是吗?”
柳未若有些怅然若失的说:“含辛,我好羡慕你,还能继续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