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的药,起效并不快。
但是,她的药膏颇有神速,涂抹了三次,前后一个半时辰,就把店家儿子的风疹痒给止住了大半。
至少孩子能安然入睡。
店家夫妻很感谢凌青菀,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膳,款待他们。店家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陈年老窖,开封给凌青菀等人斟上。
“我可以喝吗?”念如坐在凌青桐身边,闻着美酒,浓香扑鼻,令人垂涎。她从来没喝过酒,心里有点馋,低声问他。
破戒没关系的,反正以后不做尼姑了。这是凌青菀告诉念如的,念如没什么主见,就答应了。
凌青桐点点头,道:“可以啊。”
他也打算喝一点。
凌青桐端起酒盏,闻了闻酒香,然后小小抿了一口。入口绵柔,
入喉回甘,果然是佳酿。
想着,凌青桐又喝了一大口。
他尚未咽下去,那边店家已经给他姐姐敬酒,道:“贵人救了犬子性命,我夏三童感恩戴德......”
店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凌青桐一口酒喷了出来。
凌青桐被呛得半死。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连夏三童的话也被打断了。
安檐问:“呛到了吗?”
凌青桐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有,没有。”然后,他仔细打量这店家。
这店家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并不大,中等个子。他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透着智慧。
他是老东家的儿子,去年才接手这家客舍的。
“你......你叫夏三童?”凌青桐难以置信的样子,盯着店家问,似乎想把他看个透。
店家有点摸不着头脑,仍是认真回答:“回小少爷,小人叫夏三童,有两个哥哥,小时候夭折了,独小人长大成年。虽然是老父亲的独子,却是行三。
家里没人念书,托了老先生,取了个‘童’字,贱名容易养些。小少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凌青桐连连摆手,道:“没有不妥,甚好甚好。”说罢,凌青桐的眼睛路,露出一些奇怪的精光,是看什么宝贝一样盯着夏三童。
凌青菀和安檐都好奇看着他。
特别是凌青菀。她知道凌青桐是重生的,故而他知道很多以后的事。
难不成,这个店家往后会有什么名堂吗?
凌青菀打量了几眼这个店家。
他看上去其貌不扬,家财也薄弱,更不像个读书人,他以后是靠什么改变命运的?
店家的话被凌青桐打断了,故而再接上就有点奇怪。他笑呵呵的,说:“贵人,你们用膳,小人不打扰了。贵人的大恩,小人一直铭记。”
顿了下,他又道,“不知贵人府上哪里,什么名姓?小人定然铭记于心,日夜为贵人祈福。若是孩子长大了,出息了,也好报答贵人。”
凌青菀尚未回答,她弟弟立马抢先道:“我们是晋国公府,姓凌,我姐姐是晋国公府长房的二姑娘。”
店家叫了声“凌姑娘”,然后又给凌青菀道谢,很是感恩戴德的样子。
凌青菀瞥了眼凌青桐。
凌青桐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
安檐瞧着这对姐弟俩,觉得好笑。不过,凌青桐的举动,安檐也不太明白。
一顿晚膳之后,大家各自歇息,明早动身赶路。
夜里有些闷热,盛夏就这么来了。
凌青菀梳洗之后,跑到了凌青桐的房间里,询问他:“那个店家,以后会有什么大出息吗?”
肯定是好事,否则她弟弟不会这么自告奋勇把自家家门报给这位店家。
“二姐,你真是走了大运!”凌青桐一脸兴奋道,“那是夏三童,杭州最有名的富商!往后三十年,整个天下人都知道夏三童的大名。”
凌青菀愕然。
“商人,会有什么大名堂吗?”凌青菀问道。
凌青桐微笑,道:“二姐不知道,往后的世道会大变样。本朝素来重商,太祖曾颁令‘榜商税则例于务门,无得擅改更增损及创收’;太宗也曾颁令‘自今除商旅货币外,其贩夫贩妇细碎交易,并不得收其算。’减轻了商人的税收。
朝廷律法严禁官吏勒索、刁难商贾,二姐你肯定也不曾留心。有律法规定,‘官员若滞留商人三日,加一等,罪止徒二年。因而乞取财物,赃重者,徒一年。’
特别是去年,官家颁布新令:‘国家开贡举之门,广搜罗之路,如工商、杂类人等,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
这条令法是说,商人以后可以考科举,可以从政,正式废除‘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的禁令。”
本朝重商,从太祖时期就开始了,这个凌青菀知道。
去年颁布的新令,正式废除了商人不能从政的禁令,凌青菀真不知道。
她那时候刚刚复生,哪有心思关心朝政?
不过,历朝重农抑商,起因可以上溯至秦汉,直到本朝才有所改善。
孔子的弟子子贡因经商有道,家累万金,富可敌国,结驷连骑,聘享诸侯,可以与国君分庭抗礼。
到了秦朝,皇权专属。
历代帝王都怕“商人与国君分庭抗礼”的潜能,瓜分皇权,所以制定了很多制订了抑商、辱商、贱商的律法,将商人列入市籍,视同贱民,从根源确保皇权专制。
但是到了本朝,太祖很重视商人,制定了很多恤商的律法,宽待商人,鼓励商业。
如今,又废除禁止商人入仕的律法,所以商人地位更高了。
“再往后十年,富商豪门几乎与隋唐时的天下高门一样,受人敬重。特别是苏杭等地,富商可以与知府平起平坐,他们可以选子弟入仕,掌控一方政治,和隋唐时的望族一模一样。”凌青桐笑道。
凌青菀说罢,惊讶之余,也觉得可以理解。
现在就有些苗头了。
这几年的婚姻,“不问门第、直取资财”,不正是商业繁荣的另一种体现吗?
“......像咱们这样的清贵门庭,以后就没啥可贵的了。”凌青桐笑道。
他只是举例罢了。
晋国公府也“清贵”不了几年。再过几年,安檐得势,皇权更替,凌家因此而高升,凌青桐一生也没有吃过落魄的苦。
不过,像二姑姑程家,往后就落魄得厉害。
就现在看,程家和凌家门第差不多。再过十年,程家仍是靠吃租子,就逐渐贫穷下去了。
“往后,商人可以占一席之地么?”凌青菀呢喃,心里有些打算在盘旋。
“是啊。”凌青桐道。
“我可以开间药铺。”凌青桐道,“我不出面,让大哥出面经营,我在背后制药卖,不知道能否创出些名堂来。”
凌青桐失笑,道:“二姐,你跟着安二哥即可。往后,你们家还要看经商赚钱吗?”
整个天下都是安檐的。
“......也不能这么说。”凌青菀道,“自己的钱,和安二哥的钱,还是不一样。”
凌青桐也不想和她争辩什么。
倏然,凌青桐转颐问她:“二姐,你什么时候学得的医术?我记得你从前,也想念医书,但是念得不好......”
凌青菀心头微愣。
她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啊。兴许,你回到了小时候,很多事就跟着改变了。我突然开窍,只怕是受了你的影响吧?”
“你是回来的吗?”凌青桐问她。
凌青菀摇摇头:“我不是。”
凌青桐就相信了。他觉得她姐姐看不出是回来的人,虽然和从前大不一样,但是她医术都会了,其他不同更不足为奇了。
“石庭住到了咱们家隔壁,还那么张扬,一点不像籍籍无名之辈。足见,这辈子会有很多的改变。那么,我二姐会医术,又有什么稀奇的?”凌青桐想,“我还先认识了以后的天下第一富商。”
事情都是往好处走。
凌青桐很高兴。
生活有点不同,意味着他真的可以救念如,可以救母亲,这是凌青桐所盼望的。
因为一切都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好,凌青桐就没有杞人忧天,去担心凌青菀的医术。
“开个药铺,没什么不好的。”凌青桐对凌青菀道,“可是开药铺,一开始只怕很难,也需要一些钱去置办。娘和大哥未必会同意,你也没这个钱啊。”
这倒是个问题。
凌青菀没有开铺子的钱,也没有可用的人。
她心里这个想法,并没有散去,反而准备在认真谋划,看看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他们起身告辞。
凌青桐对夏三童很热情,道:“有空到我们府上玩。孩子好了,带给我二姐瞧瞧,免得我二姐记挂他的病。”
夏三童道是,感激万分。
安檐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启程。
路上,凌青桐和安檐并排骑马,他就把凌青菀想开药铺的想法,告诉了安檐。
“......我二姐医术好,不想浪费了。”凌青桐告诉安檐。
安檐就愣了下。
“你二姐说的?”安檐问。
凌青桐点点头:“是啊”。
他怕安檐不高兴,特意留心安檐的脸色。安檐是个权臣,大概很不想自己妻子抛头露面去做药铺生意。
果然,安檐眼眸微沉,没有再开口。
凌青桐也沉默。
离京城还有十来里的时候,瞧见一对马车,正冲他们而来。
凌青桐觉得很眼熟,就凝眸望去,看看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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