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的话,安栋既惊讶,同时又感动不已。
安栋惭愧对安檐说:“二哥,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石中洲真是个君子,他救了菀儿的命,不惜以命相搏,咱们应该善待他!”
安栋从来没见过这么舍命救人的大夫,心里颇为震撼,对方又是石庭,是安栋结交的朋友,安栋感动之余,也为自己的眼光而自豪!
说罢,安栋又瞥了眼周又麟,带着几分责备,暗想:“看看,我就说菀儿不会这么糊涂的,都怪又麟哥哥!他自己不察,也带累我不察。”
周又麟也是羞愧不已。
提到巫医,周又麟是蛮震惊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王七郎,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王七郎擅长巫医秘术,所以他没有说什么。
周又麟的世界,一直都是挺简单的。所有的阴谋诡计,全被他母亲挡住了,他看到的都是纯净、单纯。
巫医之类的秘术,他从未见过,更不相信。
安檐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像哥哥教训小弟弟一样,让周又麟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周又麟今天就是犯了个错,没有其他可以辩解的,乖乖认错才是他的出路!
“安檐......”周又麟艰难开口,却半晌支吾不清。
“是谁?”安檐却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是谁在你跟前挑拨的?我们兄弟十几年,我了解哥哥你,依着你的性格,定然是有人说了什么,你才闯到石家去的。”
周又麟有苦难言。
难道说自己的妻子挑拨吗?
这话,周又麟说不出口。
他一个男子汉,轻信妇人之言,没有明察秋毫,现在出错了再推到妇人头上,岂不是显得卑鄙?
周又麟还没有如此不堪。
所以。周又麟摇摇头,说:“没人挑拨,只是我看到凌姑娘的马车去了石家,心里猜疑。是我的错!”
他都认错了。安檐自然也不好深究不放,让他下不来台。
安檐回头派人去查查周又麟最近见了什么人,一般都能查出来,到底谁挑拨这种话,到底是谁盯上了凌青菀。安檐还是能查到的。
想到这里,安檐接受了周又麟的道歉:“又麟哥哥,以后咱们兄弟同心,还是要提防外人的挑拨才是。这次,你也是关心则乱,我心里都明白的。”
周又麟无奈苦笑了下。
而后,他们在岔路口分开,安檐带着安栋回家。
路上,安檐少不得又骂安栋。
安檐是一肚子气,不能骂周又麟。还是能骂安栋的。
“......青天白日,你跟着周又麟去翻墙,被侍卫抓起来,你冤枉不冤枉啊?”安檐呵斥,“脑袋是长着玩的么?”
安栋都冤枉死了。
他现在被安檐骂得跟孙子一样,半句话都不敢反驳,直到安檐骂完了,才低声道:“我还不是被周又麟气的!他急匆匆的来,说菀儿的坏话,我不跟着他去。他还以为是我心虚。二哥,我从头到尾,没有一根头发丝怀疑菀儿的!”
不过,安栋没有进屋却听到了凌青菀的笑声。当时怀疑了下。
但是去的路上,他真是没有半分猜忌的,所以他说得理直气壮!
他还是相信菀儿的。
如今看来,菀儿果然没有辜负安栋对她的信任。安栋虽然被骂,到底还是很欣慰的。
“以后长点脑子!”安檐对安栋道。
安栋撇撇嘴。
这一天过得,真是坑死了。他好好在家里画灯笼。却被周又麟拉着淌了这这么趟浑水,还被他二哥骂,真真憋屈!
不该着了周又麟的道。
连周又麟都给他下拌子,何况别人?以后谁也不能信,除了父母哥哥和祯娘。
“知道了,知道了!”安栋道,“我以后哪里都不去,我灯笼还没有做好呢!”
安栋这些日子,宗学也不去了,天天宅在家里做灯笼给赵祯。
一开始,他还躲躲闪闪,怕他父亲看得了骂他,直到他父亲发现了,夸他的画工颇有进步,还笑眯眯鼓励他几句,他才敢全心全意在家里光明正大的画。
现在回想,他父亲宁愿他不务正业,也希望他尽量少出门吧?
他一出门就要犯傻啊。
安栋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今天不是你的错。”安檐打了一棍子,再给一颗枣子。
安栋就乐呵呵的吃了这颗甜枣,笑逐颜开:“二哥明鉴,真是清官良断!”
安檐无奈摇摇头。
周又麟回到家里,没有立刻冲到内宅去找妻子算账。他回想起刘三娘的话,刘三娘也是字字句句“听人说”“听来的”,去跟刘三娘闹,无非又惹得她大哭,把他母亲招来。
母亲来了,又是一番折腾。
周又麟挺怕他母亲的。他母亲不同于平常的妇人,她的手段百出,最后必然弄得周又麟心灰意冷。
他独坐小书房,满心的晦气。
“怎么跟撞邪一样,这般沉不住气?”周又麟心想。
他一直都是这样粗莽的性格,还是这次特别的急躁?闹出如此荒诞无稽的丑事,周又麟心情很惨败。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天下雪,穿着绿色风氅的凌青菀,娉婷走到他的面前,像极了卢玉。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全乱了,变得急躁,非要做点什么才踏实。
“九娘......”
周又麟回想起他在窗外,听到石庭这样称呼凌青菀。
“为何?”周又麟思及此处,心里跟着了火一样的烧灼,“安檐当时也在场,石庭称呼凌姑娘为九娘,安檐并未觉得不妥。”
周又麟想不通这点。
为什么要叫九娘?
卢玉的医术、卢玉的狗、卢玉偏爱的颜色、衣裳样式,甚至卢玉的称呼,全都在凌青菀身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还是,凌青菀和卢玉就是一个人?
周又麟揉着发疼的眉心,感觉心里有口气透不出来。
“荒唐,这怎么可能?”周又麟烦闷地将书桌上的几本书拂到了地上。然后把脚抬在书案上,整个人陷入椅子上,阖眼打盹。
他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卢玉已经死了!
凌青菀和卢玉。年纪不符,身材不符,音容笑貌不符,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安檐之前有件衣裳,袖子内侧绣了五瓣梅花。”周又麟突然又想到了这点。
他回想起了很多事。
他刚刚回京。把卢玉的那条狗养得凶壮狠戾,逮谁咬谁,偏偏它不咬凌青菀,而且为了凌青菀去撞周又麟。
而后,安栋偶然所得卢玉的猫,也到了凌青菀身边,自愿认主。
安檐穿着的衣裳,袖子内侧绣着五瓣梅花,那件衣裳是凌青菀做的,可是绣五瓣梅花却是卢玉针线上的习惯。虽然容易被模仿。
如今,石庭又叫凌青菀“九娘”!
若一件事可以称之为巧合,所有的归结到了一处,就与巧合无关!
凌青菀,就是卢九娘!
“这怎么可能?”周又麟猛然将脚从桌子上放下了,站起身,满脸惊恐。
“假如她真的是卢九娘,是怎么做到的?卢玉不是死了吗?可是,若她真是卢九娘,为何安檐不告诉我?”周又麟满心的惊惶。
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安檐从未向他透露半点?
安檐是知情者。
安檐明知周又麟最放不下去卢玉,简直到了难以成活的地步,为什么安檐不告诉他?
“难不成......”周又麟想到了最糟糕的事。
他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拂到了地上。心头的怨气久久不歇。
周又麟忍了再忍,才没有离开冲去找安檐对峙。
“所有的人!”周又麟愤怒又悲伤的想,“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包括安檐!”
他一直把安檐当亲兄弟。
可是他的亲兄弟,看着他水深火热,却没有将实情告诉他。任由他娶了刘三娘!
他不止一次跟安檐诉说他的委屈和伤心,只可惜安檐无动于衷。
还有卢玉,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再活在人世,她都没有想过来找周又麟。
她曾经的背叛,没有让她有半分负罪感吗?
周又麟的书房一片狼藉。
他摔了一通之后,人也疲惫了很多。他仍在为安檐找借口,兴许凌青菀和卢玉没有半分关系,一切都另有隐情。
“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周又麟最后这样劝慰自己,他宁愿要这个结果,否则他太疲惫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去抢凌青菀?
他做不到,他已经成亲了,这个妻子是他自己首肯的,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她。
他更不愿意和安檐撕破脸。
周又麟将书房弄得乱七八糟,小厮们吓坏了,连忙进去告诉刘三娘。
刘三娘心感不妙,只是周又麟未必知晓她的小心思,于是她一脸无辜的去了外书房。
她推门进去,看到满地的狼藉,她非常吃惊问周又麟:“四郎,你这是怎么了?”
周又麟神色颓废。
他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刘三娘还有另外一面。那一面,清清楚楚呈现在周又麟的眼前,无法再逃避了。
他的新婚妻子,总是令他反感的缘由,他也找到了。因为她的可爱,都是伪装出来的!
周又麟更疲惫了。
他无力斜倚在椅子上,没有回答刘三娘,静静阖眼打盹。
“不知是刘三娘跳入了火坑,还是我跳入了火坑?”周又麟心情惨淡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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