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湾镇,归属平南府安平县。
镇子最东边,黎江边上有一座大宅子,不过现在已经被封了,前门后门上都贴有封条,过往的村民都避而远之,不管是乡长,里长都说这座宅子的人造反了,然后全家都被抓进了大牢里,人们也只敢在被窝里议论议论,大白天的连看一眼都不敢。
到了夜里,整座宅子漆黑一片,连野猫野狗也不会窜进这座宅子里,可如果进去之后就会看到宅子里面的某个偏房中居然有点点灯火。偏房之内,有男男女女好些人,几个仆人,一对中年妇人,另外就还有一个模样颇似蒋溱的年轻人。
中年妇人就是蒋仲霖和其夫人李氏,年轻男子就是蒋溱的弟弟,蒋生。蒋生把父母救出来之后,直接就回了三湾镇的老宅子,焦急归焦急,但蒋生就想弄清楚,为什么他一回来,家里就出了如此变故,一家人下了大牢,大哥现在还不知在何处。
蒋父蒋仲霖这段时间在牢里显然是遭受了一些不堪,比蒋生前两年离家的时候苍老太多,尽管蒋生一直问着,蒋父就是不愿说,蒋母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安抚着这对父子,两人脾气都倔,一个不停的问,一个就是不愿说,最后蒋生也只能让父母先休息,等父母缓和缓和心态再说。
“刘婶,辛苦你了,麻烦照顾好我爹娘......”
蒋家剩下的人不多了,蒋生只能从大牢里救出来这几个人,等着双亲休息后,才从几位仆人的口中得知,一个月前,都城来人,持着圣喻,说是蒋仲霖里通外国,密谋造反,全府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幸好蒋溱当时没在家,逃过一劫。至于具体情况,几个下人也不知详情,也只有蒋生亲自问他爹才能明了。
次日,天气转晴,好好休息了一晚,用过早饭过后,蒋父的气色明显好多了。一家人静静的喝着粥,蒋生偷瞄着蒋父的表情,很平静,小口小口的吃着,半晌,蒋生放下碗筷,问着蒋父:“爹,虽然儿子不孝,经常到处跑,常年不着家,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儿子的居然不知道,让爹娘遭了如此大罪,儿子不孝......”
蒋生摸着眼泪,跪在蒋父身旁,一个头一个头的磕着,蒋母见了也是泪眼婆娑,想把蒋生扶起来,可蒋父一伸手,把蒋母拦住了,“你扶这个逆子干什么......”
“一生下来,就知道天天往外跑,您娘那时候是天天去外边找人,生怕你出意外,连吃饭你娘也得端着碗出去找你......”
“你娘还说,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知道心疼爹娘了,可你呢,长大了还越发乖张,几天不回家,一年半载才回家一次,你娘当时都想跟着你跑了......”
“现在好了,你回来了,还知道我是你爹啊!还知道这里是你家啊!”
蒋父因言语激动,连咳嗽了好几声,蒋母连忙安抚着,蒋生见状,赶紧让刘婶端来两碗清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晶莹透白的丸子,分成两半,放进两个碗里,顷刻间那两碗清水就变成了乳白色。蒋生让父母赶紧喝下去,双亲虽奇怪,却也喝了,片刻就见脸色红润了不少,看上去也有精神头了。
“,你这是什么药丸?娘喝了,感觉像是,像是泡了一个热水澡,很舒服......”
“娘,这是‘回春丹’,治疗外伤,内伤很有效果,喏,我这还有很多,不过爹娘久伤未愈,要慢慢来,每天半颗,不消十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蒋父一听,毫不客气的把那个小玉瓶收走了,一家人也回到了饭桌上,蒋生看着蒋父,支支吾吾的样子,蒋父也能猜到蒋生想说什么,遂说道:“生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不是现在,我见你昨晚劫狱的时候,那几个人是什么人?似乎身手不错?”
“我朋友......”
“你朋友?”蒋父疑惑着问道,不过自从昨晚见过那几个人之后,今儿就没再见到,“我跟你娘现在是出来了,不过估计朝廷现在查的紧,出了这个宅子估计就会被人盯上,而且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之中不管谁出去都会被盯上,,要不就麻烦麻烦你朋友,帮忙送个信?”
“送信?送给谁?”
“蓟州府府台,杨光耀,他欠为父一个人情,就看他愿不愿意帮忙了,生儿,你朋友身面生,身手也不错,你问问,看能否帮忙送个信?”
“送信干嘛?爹,你觉得那个什么光耀愿意顶这么大风险帮我们?”
“为父也觉得希望不大,不过现在为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就想找到你大哥,然后一家人安安全全的离开大周朝......”
“爹,找大哥何许那么费劲。”蒋生嘴角一扬,“不过,爹,我要是把大哥找到,毫发无损的送到爹身边,爹你会不会把事情都告诉我?”
蒋父作势欲打,笑骂道:“猴崽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你要真有那本事,那爹告诉你也无妨”。蒋生嬉皮笑脸的也不躲,蒋父也没真打,不过蒋父说完,蒋生起身,准备离开了。
“哎,你这猴崽子去哪?”
“当然是去找大哥咯,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大哥找回来,然后一家人安全的离开大周朝......”
汴安城,永乐坊。
蒋溱和李叔又来了此地,不过在蒋溱进了永乐坊之后,李叔便离开了。还是那间春雅居,王忠却是早就到了,蒋溱来了之后,王忠给了那姑娘一锭银子,便让其离开了,随后便问着蒋溱,“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我爹娘,还有我弟弟在哪里?”
“这个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希望蒋大少也说话算数,人,我是帮你找到了,不过我只帮你找人,至于找到人之后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如果你同意,现在我就带你去......”
“好!不过,你亲自带我去?”
“废话!我的东西,我要亲自拿到手。”
蒋溱有一瞬间的疑惑,不过见王忠起身离开,赶紧跟了上去。出了永乐坊,换乘马匹,出了汴安一直往东,马不停蹄,直至天色发白才到了一处小村庄,听着一阵阵鸡鸣狗吠之声,蒋溱心跳有些加速,下了马,王忠先进了村。村子不大,约莫十来户人家,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家亮了灯火,王忠领着蒋溱直接穿过村子,看到一座篱笆小院,王忠刚进小院,就见着里屋的灯火亮了,还听到几声咳嗽,王忠站在屋门口,敲了敲门,然后便退到一旁,蒋溱深吸了两口气,刚要敲门,却听见屋子里一阵动静,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似的,灯火也熄了,蒋溱有些着急,直接推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不过他见着一个黑影趟在地上,正要跑过去的时候,脑子一嗡,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汴安城的某个院落里,李叔正在收拾着行李,之前蒋溱去见王忠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如果在天亮之后他还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传回来的话,叫李叔赶紧离开汴安,所以李叔先把东西收拾好了,城门一开便离开汴安。
天色逐渐放明,街面上也传来了叫卖声,李叔收拾好包裹,毫不迟疑的出了院子,径直朝城门口走去,到了城门口,把守的的将士不见减少,正一个个的盘查,等到李叔递上籍贴,准备出城的时候,被人一把摁住了,呼啦啦十多杆明晃晃的长枪围住了李叔。
“军爷,这是怎么回事,我没犯法啊,军爷?”
“犯没犯法,问过才知道,先抓起来!”
“军爷,这位军爷,抓我干什么......”
李叔以前也从过军,不过后来左腿受伤,之后便一直跟在蒋仲霖身边,武艺自然不低,所以正当李叔准备强闯过去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城楼上跳了下来,有些眼熟,这道人影直接朝李叔冲了下来,一道寒光闪过,李叔眼神一跳,右腿一蹬,瞬息间窜出两三丈远,可刹那间李叔又感觉汗毛炸立,还未等他察觉到危险的出处时,噗的一声,一杆长枪直接穿趟膛而过,李叔低头看着那带血的枪头,脑子一嗡,昏死过去。
当天,县衙的公文贴满了整个汴安城,说是戒严令解除了,而有些所谓的知情者到处卖弄消息,说是前天夜里劫狱的强人已经被抓了,有的说是武林中人,也有的说的流寇干的,不过县衙里倒是静悄悄的,也没见县老爷公审,反倒是城外驻扎了一支军队,军中的将士接管了守城的士兵,然后这支军队的最高将领也进了县衙,究竟为何一支军队也来了这么一个小县城,所有所谓的知情者也都说不清。
是夜,月明星稀,人们刚刚睡熟之际,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差不多把全城的人都吵醒了,有人见着好几十匹从街面上奔驰而过,也有人看到城门口簇拥着好些火把,然后全都出了城,也有些人吓得藏进了地窖里,不过倒是直到天亮也没啥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