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剑逞威

“唔!”逢老大放下面碗,说道:“听说老嫂子用‘玲珑指’连伤了他们几个人,这不是小事,听他说,老嫂子还把朱九通的一个师侄带来了,可有些事?”

“不错!”老妇人道:“他怎么说?”

逢老大攒攒眉道:“朱老道甚是气怒,几乎和兄弟动起手来……”

凌干青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并未动手。”

只听逢老大又道:“他说,他们和咱们在江湖上也谊属同道,若华当时并没亮出咱们的牌子来,他只当她是掌中双杰一起的人,所以把她留下了,但老嫂子救走若华,还带走了他们的叛门逆徒,就太不顾江湖道义了。”

老妇人道:“他知道老身去了么?”

逢老大大笑道:“老嫂子用‘绝户玲珑指’点伤了人,他还会认不出来?”

沈若华道:“但咱们要邀请掌中双杰,他们趁机把人拿走,还有江湖道义么?”

逢老大一抹嘴巴,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话是不错,但咱们如果收容了他们的叛门徒弟,说到江湖上去,总是咱们理亏。”

凌干青道:“此事和贵帮无关,人是在下带出来的,自有在下负责。”

逢老大目光一动,望望凌干青,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老妇人忙道:“老身还没和总护法引见,他是木道门下,凌干青凌相公。”

“呵呵!”逢老大朝凌干青笑着拱拱手道:“老朽久仰木道长盛名,可惜无缘识荆,今晚遇上小兄弟,实是幸会。”

凌干青忙道:“前辈好说。”

逢老大问道:“听小兄弟的口气,人是你带出来的了?”

凌干青道:“在下等人,被囚禁在地窖之中,是聂姑娘把我们救出来的,聂姑娘如果不随我们离开仙女庙,他们岂肯放过聂姑娘?”

逢老大道:“小兄弟可知这一来,就犯了江湖大忌?”

凌干青道:“聂姑娘弃暗投明,有何不可?她师父柳凤娇和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就是不找我,在下也非找她不可。”

逢老大心中虽不以为然,但看凌干青这说了,他不便多说,回头朝老妇人道:“当时朱老道只道是老嫂子收容他们门人,向兄弟责问,此事既由凌相公一力承担,就和本帮不相干了。”

老妇人问道:“掌中双杰呢?他怎么说?”

逢老大道:“他已答应送回掌中双杰,此事原是误会,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老妇人哼道:“他是不是要咱们送还聂姑娘作为交换条件?”

逢老大看了凌干青一眼,才道:“朱老道本来是这么说的,但只要聂小香不在咱们这里,此事又当别论了。”

他话中似有未尽之言!

凌干青自然听得出来,这逢老大只是碍着师父,不好说要把聂小香送回仙女庙去。

心念这一转,就站起身拱拱手道:“伯母,今晚多有打扰,聂姑娘是为了送还在下青藤剑,而不见容于师门,此事本和贵帮无关,自然不能因聂姑娘这事,引起双方争执,在下和聂姑娘、田姑娘,自是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老妇人本意虽然不愿收留聂小香,但对凌干青,却另有打算,此刻一见凌干青说出要走,但有逢老大在场,又不便挽留,因为挽留凌干青,势必也须挽留聂小香了,心中正感作难,凌干青回头道:“田兄弟、聂姑娘,咱们走吧!”

田中玉道:“凌大哥,这一路上,多蒙你照顾,我感激不尽,我……不和你一起走了,你只管走吧!”

凌干青一呆道:“兄弟要留在这里么?”

“是的。”田中玉低着头道:“我爷爷和师父落在仙女庙手中,如今他们既然答应放人,我想留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呢。”

老妇人道:“这样也好,田姑娘留在老身这里,凌相公只管放心,老身决不会使她有半点委屈。”

凌干青暗中攒了下眉,心想:“掌中双杰,为人正派,他们当日拒绝了紫衣帮,才会落到仙女庙手里,不入于赤,则入于黑,这岂是掌中双杰的本意,这位田兄弟涉世末深,除了任性,焉知两位老人的心意?但她当着老妇人说出来了,她和自己非亲非故,自己自然不好勉强她一同走了。”

想到这里,只好点头道:“兄弟既要留下来等令祖、令师,有沈伯母和沈姑娘在—起,愚兄自可放心了,等见到令祖、令师,再作行止也好。”

“等见到了令祖、令师,再作行止”,就是暗示她,令祖、令师是不会参加紫衣帮,这话当着紫衣帮总护法逢老大和老妇人,自然不能明说。

话声一落,就朝聂小香道:“聂姑娘,那我们就走吧!”

聂小香盈盈站起身来。

凌干青又朝逢老大和老妇人母女拱拱手道:“逢前辈、伯母、沈姑娘,在下告辞了。”

老妇人送到门口,叮咛道:“凌相公,朱九通在黑道上,名气颇响,势力不小,你护送聂姑娘,路上可得小心,尤其我老伴有几个对头武功极高,他传你的‘天雷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使,千万记住了。”

凌干青道:“晚辈记住了。”

老妇人又道:“这里只是老身临时住所,你若有暇,务望去凤阳小溪河一行。”

凌干青点头道:“晚辈一定会去的。”

沈若华也跟了出来,朝聂小香歉然道:“聂姑娘,真不好意思,已经这么晚了,不等天亮了再走。”

聂小香低低的道:“沈姐姐,谢谢你。”

凌干青走了几步,回头道:“伯母,沈姑娘请进去了。”

他这一回头,但见沈若华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望着自己,他不敢朝她多看,转身大步行去。

聂小香像小媳妇似的只是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而行。

走了一段路,聂小香忽然脚下一停,低低的叫道:“凌相公……”

凌干青回身道:“聂姑娘有什么事?”

聂小香忽然眼圈一红,朝他盈盈拜了下去,哽咽道:“凌相公,你把我从仙女庙救出来,这份情意,聂小香没齿也不会忘记的,只是我和你同行,是个累赘,何况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要和凌相公作别了……”

她说到这里,珠泪—颗颗从眼角滚落下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说道:“聂姑娘,在下到扬州来,就是找你来的,你在仙女庙送还宝剑,足见深明大义,为了在下,使你不见容于师门,所以在下只好要你离开仙女庙,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仙女庙因姑娘的叛离,正在想尽办法,要把你弄回去,岂肯放过姑娘,姑娘此时要和我作别,一个人落了单,正好给他们有可乘的机会,这个万万使不得。”

聂小香被他双手扶住了娇躯,心头又觉得安慰,也更是酸楚,—颗头微微摇着,咽声道:“仙女庙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我和你同走,只是连累了你……”

凌干青大笑道:“柳凤娇是我杀父仇人,除我之心,比姑娘更急,还有什么好连累的?姑娘只管放心,不用替在下担心了。”

聂小香望着他,又感激,又彷徨,凄楚的道:“凌相公,自从那晚,我们初次相识,我就要想到我们只怕没有再见之缘,所以我下了决心,把我的心,我的人,都交给了你,只要有那一晚,就足慰我一生,我内心早就认定我生是凌家的人,死是凌家的鬼了,因此我虽然拿了你的宝剑,却并没有送呈给师父,今天傍晚,小翠告诉我,地窖里囚禁了一个凌干青,我一颗心就一直忐忑不安,才决定把剑送还给你,把你带出仙女庙,算是我尽了心意,我知道你要我离开仙女庙,是一片好心,但我这样一直跟着你,会增加你多少麻烦,多少累赘,我实在并不想离开你,但非离开不可……”

她说到这里,已是珠泪粉抛,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凌干青听她说得委婉凄楚,心头更是不忍,双手握住她一双柔荑,激动的道:“小香,所以你不能走,仙女庙的人对你得不到手,决不甘心,我要永远保护你,绝不让仙女庙的人碰到你一分一毫,柳凤娇是我杀父仇人,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小香,你不用走,也不能走,你要答应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聂小香目蕴泪水,娇躯微微颤动,嘴角牵了两牵,终于叫出:“凌郎……”

一下扑入凌干青的怀里,双臂一环,紧紧的抱住了他,呜咽不已!

凌干青把她拥在怀里,两人默默的拥抱了一阵,凌干青才用手轻轻抬起她的头来,她一双清澈的眼神,羞涩的望着他。

凌干青低低的道:“小香,你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不离开我,好么?”

聂小香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迅快的把一颗头埋到他肩窝,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响起一声冷森的嘿嘿干笑。

凌干青蓦然惊觉,目光一抬,沉喝道:“什么人?”

暗影中缓步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穿半截黄衫的老者,黑夜之中,目光闪闪如星,站在三丈之外,不言不动。

聂小香骤睹两人,不禁打了个冷噤,身子觳觫,低低的道:“凌相公,他们是仙女庙八大护法中的木龙车如海、地龙简伯阳,各有—身奇特武功,他们找来了,这该怎么办?”

凌干青低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呢?”

高瘦老者看他们窃窃私语,就冷冷的道:“姓凌的小子,你诱拐仙女庙女弟子,现在束手就缚,乖乖的跟我们走还来得及。”

凌干青把聂小香拦到身后,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就来不及了呢?”

矮个子老者道:“要等咱们老哥儿出手就来不及了。”

凌干青道:“在下看不出有什么来不及的。”

“小子,你大概还不知道老夫两人来历?”

瘦高个子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门下,轻轻年纪,刚出道江湖,就诱拐人家女弟子,真没出息,难道你师傅没告诫过你,这里犯了江湖大忌,老夫也不想为难你,跟老夫兄弟回去,老夫听说观主有意收你为徒,也还可以从轻发落,逞强是没有用的。”

“说得好。”

凌干青淡谈一笑道:“二位来历,在下已经知道,阁下是木龙车如海、这位是地龙简伯阳,对不?”

木龙车如海道:“你既知老夫二人名号,还说什么?”

只要听他口气,这两人在江湖上敢情名头不小,不然就不会如此托大了。

凌干青道:“二位是江湖人,那就应该讲一个理字,二位如以仙女庙的护法身份来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地龙简伯阳嘿然道:“这小子狂妄得很!”

木龙车如海道:“老夫二人正是仙女庙护法,但老夫倒要听听你小子诱拐了人家女弟子,还有什么理好说的?”

凌干青道:“阁下要和在下讲理?”

木龙车如海点头道:“老夫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歪理?”

地龙简伯阳道:“车老哥咱们和他有什么好磨蹭的?”

“不!”木龙一手摸着颏下一把山羊胡子,笑道:“人就在咱们面前,你怕他飞上天去?”

一面抬目道:“小子,你说。”

凌干青道:“仙女庙虽非江湖正式门派,但既有观主,以有八大护法,自然也粗具规模,连紫衣帮的总护法逢老大都不敢得罪你们,可见仙女庙在江湖上有他的威望了。”

地龙简伯阳嘿然道:“小子,你知道就好。”

凌干青道:“仙女庙朱观主的师抹柳凤娇,和在下有杀父之仇,这点,二位不知道吧?”

木龙车如海一怔,问道:“你父是谁?”

凌干青道:“先父凌千里。”

木龙车如海道:“你是金翅雕的儿子?”

“正是。”

凌干青道:“她杀害先父之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但在下下山之日,柳凤娇就派这位聂姑娘乘在下不备,盗走在下宝剑,但这位聂姑娘,自从盗了在下宝剑,心中一直感到不安,今日在下被观主囚禁地室,聂姑娘前来送还宝剑,事被黑衣魔女所悉,在下如果不把她带走,聂姑娘只有一死,在下于心能安么?阁下把诱拐二字,装在在下头上,试问这是诱拐么?”

地龙简伯阳不耐的道:“但聂小香是仙女庙门下,现在和你在一起,总是事实。”

“不错。”

凌干青道:“在下既把聂姑娘带出来了,自然有保护她的责任。”

地龙简伯阳阴笑道:“好小子,你口气不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能保护得了她么?”

凌干青凛然道:“在下能不能保护她那就要看事实证明了。”

地龙简伯阳阴嘿道:“看来你小子还想顽抗?”

木龙车如海道:“你和柳仙子有仇,老夫二人不管,但你今晚要想带她离开此地,只怕办不到。”

聂小香道:“凌相公,你走你的,我跟他们回仙女庙就是了。”

“那怎么成?”

凌干青道:“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呢?”

“这不就结了?”

地龙简伯阳道:“你们两个自然都得去。”

凌干青道:“仙女庙,在下总有一天会去找柳凤娇的,但不是今晚。”

地龙简伯阳道:“你不想去也非去不可了。”

凌干青点头道:“在下知道,二位既然跟踪而来,决难善了,二位一定要动手,在下也只好接着了。”

木龙车如海目射奇光,说道:“你要和老夫二人动手?”

凌干青道:“实逼处此,在下别无选择,二位只管发招吧!”

地龙简伯阳道:“车老哥,对付这小子,兄弟一个就够了。”

身形一闪,就欺到了凌干青身前五尺光景,阴笑道:“小子,你接着了。”

双手五指并拢,宛如两颗蛇头,一低一昂,随着话声,右手一探,就朝凌干青前胸啄来,左手闪电跟进,从右肘穿出,啄向凌干青右肋“归阴穴”,出手恶毒迅疾,使的是“蛇形刁手”!

他外号地龙,地龙是蛇的别号,从他出手招式,就可知他是五毒门的高手。

凌干青理也没理他,身形一个轻旋,就带着聂小香闪开了数尺,低声道:“你站着替我掠阵,我不会输给他的。”

轻轻放下聂小香。

聂小香道:“凌相公,我怕……”

凌干青双眉一掀,朗笑一声道:“你不用害怕,谁敢动你,凌某就要他溅血于此。”

地龙简伯阳双手齐出,忽然发观眼前人影顿失,凌干青和聂小香居然从左旋出,到了数尺之外,他识不得凌干青使的“乙木遁形身法”,头心不禁一怔,嘿然道:“好小子,你躲得开老子第一招还躲得开第二招么?”

“嘶”的一声,身发如风,双手起伏,又朝凌干青攻来。

这回他展开蛇形手法,忽啄忽切,双手就像灵蛇乱闪,一片爪影,波翻涛涌,记记都朝凌干青要害大穴下手。

凌干青运起了“乙木真气”,闭住全身穴道,双手开阖,使的是师门“木形掌”,记记带起轻啸,和对方硬打硬拆。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二十几个照面,地龙简伯阳丝毫也没拣到便宜,心中渐渐不耐,突然冷笑一声,脚下往后退下一步,阴声道:“小子,你接我这一掌试试吧!”

左手抬处,一双手掌已经色呈暗灰,疾拍过来!

凌干青但觉对方掌势未到,一股腥风已迎面涌至,中人欲呕,心头不由暗暗吃了一惊,他并不认得对方使的是什么掌,但却可以想得到对方使的既是蛇形手法,这一记极可能是什么毒掌无疑。

他不知破解之法,自然不敢用“木形掌”和对方硬接,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沈大娘(沈若华之母)把活死人传给自己的一记指法,称之为“天雷指”,不知是不是能破他的掌功?

心念这一动,立即后退一步,左手握拳,中指直竖,朝简伯阳掌心点去。

双方出手,何等快速?简伯阳掌风涌到,凌干青的一缕指风,也正好截着,但听“波”的一声轻响腥风立时被震得四散!

地龙简伯阳方自一惊,但觉一股雷火般指风,急袭而至,他自然识得历害,这小子的指功,正是自己“五毒掌”的克星,不由机伶一颤,急待沉腕收掌。

但等他发觉,已是迟了“天雷指”迅疾如电,一下就击中他的掌心。

这一刹那,地龙简伯阳如遭雷殛,指风就像尖锥,透过掌心,迅速直达四肢百骸,他一个人猛然一颤,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双脚一软,跌坐下去,委顿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不,“五毒掌”一破,本来凝聚掌心,花了十数年心力,所吸取的毒蛇毒涎,一时全散,四肢一阵抽搐,立刻毒发身死。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木龙车如海负手而立,本以为凭地龙简伯阳的武功,对付一个年轻后生,还不手到擒来?

此时骤睹简伯阳中指倒地,还只道是负了伤,伤在凌干青手下,已经使他大为惊凛,那知目光一注,简伯阳竟然手脚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当真非同小可,目光如电,投注到凌干青的身上,重重哼了一声道:“小子,你使的是什么毒功?”

凌干青怒笑道:“凌某光明正大,岂是使毒之人?”

木龙车如海“刷”的一声从身边抽出一柄四尺长剑,怒哼一声道:“看来老夫非出手不可了。”

凌干青大笑道:“阁下要动手,就用不着什么藉口,对仙女庙的人,其实在下也毋须客气了。”

右腕一抬,“铮”的一声,青练乍现,手中已多了一把细长长剑。

木龙车如晦脸色狞厉,目光盯在他青藤剑上,点头道:“好剑,你小心了!”

长剑扬空一闪,剑如匹练,朝凌干青头顶劈来。

凌干青使了一招“举火烧天”,迎着他青钢剑截去。

木龙车如海发现凌干青使的软剑青芒甚盛,不想和他硬砸,手腕一振,刷刷刷刷剑光缭绕,左右分刺。

凌干青展开师门“乙木剑法”,忽虚忽实,青光飘洒,使得轻灵如风,极尽变化。

木龙车如海连发了几招,全被凌干青化解去,心中暗暗称奇,竟然看不出他的剑法门户。

须知他成名虽已数十年,但从未见过木道长的剑法,如何能看得出凌干青的路数来?

一时不禁怒从心起,剑招一紧,剑光霍霍,一道银虹,像长江大河,滚滚出手。

但凌干青使的“乙木剑法”,有攻有守,守中有攻,变化迅速,虚实莫测,木龙车如海攻势固然凌厉,依然无法占得上风,心中更自惊异,暗道:“老夫倒真是小觑这小子了,今晚若不把他擒回仙女庙去,木龙车如海,还能在江湖上扬名立户?”

想到这里,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气加重剑上压力。

凌干青和他拼搏了三十几招,但觉对方剑势愈来愈沉,自己的剑势,大有被他压制下来之感,心中也暗暗踌躇:“自己该不该……”

就在此时,突听聂小香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入耳,使他心神为之一分,突觉左肩一凉,被对方剑尖刺中,一时也忘了疼痛,心头猛然一惊,奋力一剑,“当”的一声,格开车如海长剑,大喝一声:“住手!”

木龙车如海这一剑虽然只刺中凌干青左肩,伤得极轻,但听他喝出“住手”,不觉大笑道:“小子,你弃了手中长剑,老夫可以住手。”

剑势中紧,一片寒光,飞卷而至,攻势更加凌历。

凌干青只听到聂小香一声尖叫,就没听到第二声,心头又急又怒,大喝道:“在下本来不想伤你,阁下太不知道进退了!”

喝声出口,“天壤一剑”也跟着出手!青藤剑在这—瞬间,青光陡然暴涨,有如—片晶莹的光幕,席卷而出!

木龙车如海笑声方发,只觉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已经卷到身前奇亮耀目,几乎使人睁不开眼来!

不!一片森寒剑气,迎面罩落,心头不禁猛吃一惊,一时之间,急忙使了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几滚,翻出去一丈开外,才敢跃起,才发现自己身上鲜血如注,一条右臂,已经被剑光齐肩截断!

凌干青还是第一次施展这招剑法,却也想不到这“天壤一剑”竟有如此威力,一时也不禁怔得一怔!

原来这“天壤一剑”,当日木剑道长传给凌干青之时,曾经一再告诫,这一招剑法,是他一位去世多年的好友所创,因为杀气太重,有干天和,不到万不得已,慎勿轻使。

本来他是不想传给门下弟子的,但因凌干青的仇人太强了,惟有这一招剑法,才能克制得住,所以才把这“天壤一剑”传给了凌干青,同时也把好友昔年的随身兵刃青藤剑,也交给了凌干青,曾道:“这招剑法,只有由青藤剑使出,方能发挥剑招的威力。”

凌干青当时曾问师父的好友是谁?木剑道长只是笑了笑道:“你不用知道他是谁,知道了对你并无益处。”

现在凌干青才体会到这招“天壤一剑”果然威力奇强,他剑势出手,几乎连自己都不知道一下就已把木龙车如海的右臂削下来!

这还是木龙对敌经验丰富,发现不对,就贴地滚开,不然,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且说凌干青一怔之后,急忙举目四顾,刚才还站在不远的聂小香,已经不见了。

不,正有一簇人影,朝西飞掠而去,业已奔出十余丈!

凌干青心头一急,双足一点,身子凌空飞起扑而起,衔尾急追过去。

他一身轻功,已臻上乘,这一提气飞掠,当真有如离弦之箭,快得可以穿云射月!

双方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前面一共七八个人,看他们身手,只不过是二三流的角色。

凌干青急起直追,不大工夫,和他们只有三五丈距离,口中春雷般大喝一声:“你们还不给我站住?”

前而八人听到凌干青追来,立即由两个汉子挟着聂小香一路奔行。

分出六人,倏地回过身来,钢刀一横,拦住了去路。

不,他们仗着人多,没待凌干青追到,已经围了上来,六柄钢刀,交叉攻到。

凌干青心急救人,那还和他们缠围,口中大喝一声:“该死的东西!”

剑光乍亮,寒光像扇面般飞洒出去!

又是一招“天壤一剑”,惨叫起处,六人同时扑地倒下。

凌干青脚下丝毫不停,点足掠起,宛如大鹏凌空,一下从正在急奔的两个汉子头上飞过,落到他们面前,大喝一声道:“你们再不站住,那是不想活了。”

两个汉子一眼看到凌干青凭空泻落,拦住了去路,不由吓得心胆俱碎,赶忙停住。

左首一个道:“少侠,这不关我们的事。”他手中还挟着聂小香不放。

凌干青怒目喝道:“你还不把聂姑娘放下来?”

那人放下聂小香,脸色惊惧的道:“她……她不是的……”

凌干青目光一注之下,也看出来了,原来这人放下来的,只是一个假人,心头一紧,急忙问道:“聂姑娘人呢?”

左首一个道:“这是……何……何姑娘交代的……”

凌干青问道:“何姑娘是谁?”

左首一个道:“何姑娘就是观主的三师妹。”

凌干青道:“就是黑衣魔女么?”

左首汉子道:“是的。”

凌干青又道:“这么说聂姑娘是她掳去了?”

左首汉子道:“是……是的。”

凌干青道:“黑衣魔女朝哪里去的?”

左首汉子道:“不……不知道。”

凌干青听得大怒,右手一挥,青光乍闪,两声惨叫同时响起,两人饮剑倒了下去,他心头无比愤急,口中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双脚一顿,又纵身扑起,朝来路飞射过去。

这回他救人情急不住的提吸真气,施展轻功,一路飞掠,当真有如天马行空,快若追风,转眼之间,已经奔出七八里路程,依然不见,丝毫人影,前面已有一条大江,横互如带,心中不禁暗暗踌躇,忖道:“莫非自己追错了方向不成?”

正在思忖之间,只见沿着江岸,正有一个小巧人影,急匆匆行来。

因相距甚远,又有柳条垂丝,掩映其间,看不清楚,但从她身形看去,似乎是个女子,她急步沿江而行,似在找人!

“莫非是聂小香!”

心念这一动,立即迎着那小巧人影奔掠过去,到得近前,目光一注,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正待转身!

那青衣少女发出清脆的声音叫道:“凌相公请留步。”

凌干青听得一怔,心想:“自己和她素不相识,她怎么叫得出自己姓凌呢?”

不由脚下一停,问道:“姑娘是叫在下么?”

青衣少女绽出满脸花一样的笑容,说道:“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自然是叫相公了。”

凌干青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青衣少女道:“小婢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没见到凌相公,真把小婢急死了。”

“姑娘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凌干青奇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会到这里来的呢?”

青衣少女展齿一笑道:“自然是我家主人交代的了。”

凌干青道:“你家主人是谁呢?”

青衣少女狡黠一笑道:“小婢奉命在这里等候凌相公,请凌相公屈驾一行,你见了我家主人,自然就知道了。”

凌干青道:“在下身有急事,请姑娘覆上贵主人,我无暇前去,深为抱歉。”

说完,又转身欲走。

青衣少女道:“凌相公要走,也该听小婢把话说完了再走呀!”

凌干青道:“姑娘还有什么话,那就请快说。”

青衣少女道:“我家主人说的,他请你屈驾一唔,就是和你身有急事有关,错过了,你就会追悔莫及。”

凌干青道:“你说什么?”

青衣少女道:“我家主人说是这么说的咯!”

凌干青道:“你家主人知道我的急事是什么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青衣少女接着道:“小婢只是听主人怎么说,我也怎么说,凌相公有什么疑问,不会自己去问我家主人么?”

凌干青问道:“你家主人在哪里?”

青衣少女道:“凌相公答应去了?”

凌干青道:“好吧,姑娘请在前面带路。”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转身道:“凌相公请随小婢来。”

话声一落,就低头急步行去。

凌干青随在她身后,走出一箭来远,只见一棵垂杨下面,停泊着一条黑越越的船只,舱中不见一点灯火。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伸手指指船舱,说道:“我家主人就在舱中恭候,凌相公请自己上去吧!”

凌干青心头暗想:“这不知又是什么诡计?”

一面问道:“你家主人既把在下约来,怎么舱中一点灯火也没有?”

青衣少女清笑道:“凌相公既然来了,还有什么好趑趄的?难道我家主人还会存心害你不成?”

凌干青心中虽然暗自起疑,却也不肯示弱,朗笑一声道:“好,在下倒要看看,你家主人究竟是谁?”

举步跨上跳板,踏上船头,说道:“在下凌干青,应邀而来,不知是哪一位见召?”

只听舱中有人嗤的一声轻笑,说道:“客人来了,怎不请进来呢?”

随着话声,舱门已经轻轻推启。

凌干青目能夜视,便也凝足目力看去,舱中依然黑黝黝的看不到一点景物。

细辨那说话声音,似是一个女子,心中更觉疑窦丛生,不觉笑道:“舱中如此黝黑,主人这是待客之道么?”

只听“擦”的一声,眼前突然一亮,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女子,背着舱门,站在一张小方桌前面,正在用手中火摺点灯。

同时只听她娇柔的声音说道:“凌相公现在可以放心进来了吧?”

凌干青听她这么说了,只得举步走入,说道:“姑娘见邀,不知有何见教?”

他现在才看清楚,舱中四周都着绿色布幔,无怪从外面看进来,不透一点天光了。

“嗯!”绿衣女子口中轻嗯一声,缓缓转过身来,说道:“凌相公请坐。”

凌干青目光一注,原来绿衣女子赫然是黑衣魔女!

自己正要找她,她却把自己找来了,一时不觉微微一怔,冷然说道:“原来是你!”

黑衣魔女今晚变成了绿衣魔女啦!

她翘着红菱般嘴角,露出一口整齐如玉的贝齿,轻盈一笑道:“凌相公没想到吧?”

她今晚似是刻意修饰了一番,柳眉如黛,眼波如水,薄施脂粉,轻点绛唇,方才在仙女庙,还没看得清楚,这回,在明亮的琉璃灯前,你可以看清楚了。

她不但美,而且艳,娇而且柔,身材苗条而匀,肌肤细腻而白,目光凝注,似秋水而明亮,明眸传情,如明珠而炙热,既含笑而含颦,亦宜喜而宜嗔。

好了,这四六句现在可不流行,但只有如此,才能把她形容得出来。

凌干青只觉眼前一亮看得不禁呆了!

谁说黑衣魔女,允是凌波仙子!

他脸上不禁一红,口中冒出一句话来:“在下正要找你。”

“我不知道。”

黑衣魔女含情脉脉的一笑,说:“我不是把你请进来了么?有话也请坐下来再说呀!”

凌干青给她一颦一笑,笑得有些局促不安,直楞楞的依言坐下,问道:“聂小香是被姑娘劫来了?”

“不错。”

黑衣魔女答得很干脆,一面抬目问道:“凌相公就是为了她才要找我,对么?”

凌干青道:“正是,因为聂姑娘是把剑送还给在下,才成了叛门之徒,在下不得不劝她离开仙女庙,她目前是个举目无亲的人,在下在道义上,有保护她的责任,你既然劫持了她,在下自然要找你了。”

黑衣魔女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是道义么?”

凌干青被她看得脸上一红,说道:“难道不是?”

刚说到这里,只见里首绿色帷幕一动,那青衣少女手托银盘,送上两盏香茗,放到桌上,说道:“凌相公请用茶。”

很快就退了下去。

黑衣魔女星眼流波,笑了笑道:“那么凌相公可知小妹把你请来,是为了什么呢?”

凌干青道:“在下正要请教。”

黑衣魔女嫣然一笑道:“也就是为了我擒到聂小香。”

凌干青道:“在下想不出姑娘通知我的道理来。”

“我不是通知你。”

黑衣魔女媚笑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当面说清楚。”

接着道:“凌相公已经折腾了大半夜,我特地准备了几式酒菜,和凌相公宵夜……”

凌干青道:“姑娘有话请说,酒菜不用了。”

凌干青话未说完,绿色帷幕又轻轻飘动,那青衣少女手托银盘,端着酒菜走入,放到桌上,把两副杯筷放好,又闪身出去。

黑衣魔女亲自斟了两杯酒,含笑道:“凌相公放心,小妹还不至于在这酒菜中下毒。”

她举起杯子,就着樱唇,一饮而尽,才道:“这一杯,小妹先喝了,表示酒中没有毒药,也表示小妹的敬意,凌相公能不赏脸么?”

她喝下一杯,立即桃腮欲晕,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只是望着他,脉脉含情,等待着他喝酒。

凌干青倒是不好拒饮,只得也举杯一饮而尽。

黑衣魔女笑道:“凌相公果然豪爽,但喝了酒,总得吃些下酒菜,这样罢,小妹先吃一筷,你就可以放心了。”

说着,果然举筷在每一种菜肴中,夹着吃了,表示无毒。

凌干青只是夹了一筷菜肴,慢慢吃着,一面说道:“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黑衣魔女朝他嫣然一笑,用筷子夹了一块熏鱼,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然后举杯说道:“你再干一杯,把这块熏鱼吃了,我就说。”

凌干青道:“在下不善饮酒。”

黑衣魔女不依道:“你干了这一杯,我陪你喝咯,凌相公是男人家,两杯酒怕什么?小妹平日也不善饮酒,今晚也不是喝了。”

她果然又把一杯酒干了。

这两杯下肚,她—张粉白匀红的脸上,很快升起了朝霞般两片红云,更是娇艳欲滴,双眸望着凌干青,在等他喝酒,但也目光如水,盈盈凝睇,有着说不出的绵绵情意。

凌干青推辞不得,尤其给她这般等着,瞧着,看得有些脸上讪讪的,无法不喝了,只好举杯道:“谢谢你。”

一口把酒喝了。

黑衣魔女道:“快把熏鱼吃了。”

凌干青只得又低着头,把熏鱼吃了,抬目道:“姑娘……”

黑衣魔女不待他说出来,就抢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姑娘’下面,就是‘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对不?”

凌干青嗫嚅的道:“在下正是此意。”

“瞧你……”

黑衣魔女眼皮—溜,披披樱唇,接着道:“我不说出来,你好像坐立不安似的!”

她又看了他一眼,才道:“第一件事,我告诉你的,小妹姓何,名叫真真,你就叫我何真真好了,别姑娘、姑娘的,听来别扭透啦!”

凌干青道:“在下怎好叫姑娘名字?”

“这有什么关系?”何真真道:“姓名是一个人的符号,代表某一个人,姑娘二字,可不代表我呀,我叫你凌大哥,你叫我何真真,这样总可以了吧?”

凌干青问道:“这是第一,那么第二呢?”

何真真娇笑道:“事情一件一件的来,你先答应了第一件,小妹再说第二件。”

凌干青点头道:“好。”

何真真横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那就叫呀!”

凌干青尴尬的道:“这……”

“这什么呢?”

何真真娇媚的道:“凌大哥,你叫我何真真呢!”

凌干青脸上一红,说道:“没有事情,怎么叫来?”

何真真撒娇的道:“我就要你叫咯,你不叫,第二件事,我就不说了。”

“好!”凌干青无可奈何的叫道:“何真真。”

“嗯!”何真真打她鼻孔里轻嗯了一声,嗯得人心头会有异样的感受。

凌干青望着她当真人比花娇,那张吹弹得破的娇靥上,似羞涩,似含娇嗔,别有一番柔媚之态,他本来望着她,是在等她下文,现在看了她—眼,可就不敢再看了,但却又舍不得不看。

她正在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知道如果再不移开眼来,很可能会把持不住。

他现在已经感到把持不住了。

“嗤!”何真真忽然娇笑了声,说道:“凌大哥,你好像在逃避我?”

凌千青红着脸道:“在下……没有……”

“还说没有?”

何真真轻柔的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凌干青心头跳了,嗫嚅的道:“因为姑娘太美了。”

“真的?嗯,你骗我!”

何真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披披樱唇道:“如果我真的美,你为什么不再看我呢?你说,我真的美不美?”

她把一张红馥馥的脸,送到了凌干青面前,吹气如兰,口脂可闻。

凌干青一抬眼,就看到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盈盈的樱唇,他眼下几乎花了,心也跳得有些模糊了,口中说道:“姑娘真的很美!”

四目交投,她眨眨美眼,赧然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叫我好妹子呢?”

凌干青情不自禁,低低的叫道:“好妹子……”

“嗯!”何真真随着一声轻“嗯”,樱唇送到他嘴上,一个苗条而诱惑的娇躯,也像水蛇般往他怀里贴来。

前舱门早就阖上了,绿色的帘幕,也已放下了好一会了。

现在从中舱通向后舱的帷幕,不知何时已经左右拉开。

后舱,是一间精致的卧房,地方不大,却有一张铺好了绣枕鸳被精致的床。

就在此时,船头忽然一沉,接着响起了青衣使女的一声娇叱:“什么人?”

“扑通!”有人掉下了江水!

紧接着“砰”然一声大响,舱门被人踢开了,门口有人清喝了声:“无耻魔女,你干得好事!”

两个已经缠在一起的人,经这徒如其来的一喝,就迅快分了开来。

黑衣魔女何真真连人影还没有看清,双手扬处,响起两声极轻的机篁,从她衣袖中射出的两蓬飞针,一阵嘶嘶之声,连续不绝,朝门口激射过去。

飞针像扇面般展开,几平把舱门都封死了,门口若是有人,绝难逃得过这两蓬毒针!

不,只要有一支被射中,就会见血封喉,保你连哼都哼不出来。

但舱门口那人却哼出来了,那是一声冷哼!

哼声甫出,白光乍闪,一阵“叮”“叮”“叮”轻微的声响起处,黑衣魔女打出去的两蓬飞针,全被剑光击落!

不,每一支飞针,都被来人剑光截成了两半,纷纷坠地。

“呛”,紫光一闪,何真真在这一瞬间,已从腰间掣出了一柄短剑!这柄短剑,正是掌中剑卓一绝传给他门下弟子田中玉的紫艾剑,紫光吐吞,在黑夜之中越显得它锋芒毕露。

黑衣魔女是气伤了心,一双本来还水汪汪的眼睛,这回显得杀气腾腾,叱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本姑娘的事?”

舱门口那人手中提着一支白光闪闪的长剑,冷笑一声,走了进来,目光一撇呆若木鸡,站在那里的凌干青,嘴角凝笑,冷冷的道:“你果然在施展魔功,把他迷失了心神,你真是无耻之尤!”

这人是个唇红齿白的青衫书生,论模样比凌干青来得还要俊俏,只是个子稍嫌瘦小了点,手中提着的是那柄镇江剑。

现在不用作者介绍,读者一定已经猜到他就是凌干青的口盟兄弟毕云秋了。

何真真紫艾剑一指,切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毕云秋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杀了你,徒污我的宝剑,还不给我快滚?”

何真真气得发抖,怒喝道:“凭你配么?姑娘今晚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紫艾剑一挥,足踏中宫,欺身急刺过去。

毕云秋冷冷一笑,手中镇江剑随着挥起,一招“白蛇吐信”,剑尖一拨,“当”的一声,把对方长剑拨开,剑光一闪,反刺何真真左肋“期门”。

何真真因手中之剑被毕云秋封出,一时变招不及,被迫后退了一步。

毕云秋口中又是一冷哼,手腕一震,镇江剑接连点刺而出。

高手过招,有不得一着失误,何真真就是变招稍慢,立时失去了先机,被毕云秋剑势逼得连退了三步,依然无法还手,只好暂采守势,左封右解,护住了全身。

毕云秋剑势虽利,但何真真也不是弱手,虽然屈处下风,却也不易攻得进去,一片错落剑影,只是在何真真左右前后,密集刺出。

这一轮攻拒,一连响起了一十三声金铁交鸣,紫艾剑和镇江剑,同出一人之手,同出一炉之铁,如今却各展锋芒,互相拼搏起来,这岂是卓—绝始料所及之事?

何真真心时蹩着一口气,被毕云秋一阵快速攻势,逼得还手无力,直待接下对方一十三剑之后,才乘隙反击,挥剑抢攻,也还了九招,总算把劣势扳了回来。

如论剑招,毕云秋使得轻灵快速,剑如灵蛇,攻多守少。何真真的剑法,辛辣狠毒,出剑部位,都是致命的要害。

两人这一战,地方是在船舱之中,进退不过三步,剑势无法大开大阖,再加边上又站着一个凌干青,像是失魂落魄一般,一动不动,两人都有顾虑,因此出剑都以纵刺为主,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打得非常激烈,你来我往,剑芒如闪!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三四十招,渐渐毕云秋又占了上风。

只听一阵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后,毕云秋突然飞起一脚,脚尖正好踢在何真真执剑右腕之上。

何真真惊啊一声,紫艾剑跌落在舱板之上。

毕云秋镇江剑剑尖一点。

何真真心头猛然一惊,正待往后退。

毕云秋喝道:“黑衣魔女,你再动一动,我剑尖就可穿透你咽喉,你相不相信?”

何真真道:“你待怎样?”

她果然不敢稍动。

毕云秋冷冷的道:“我还是一句老话,不会要你的命的,只要你交出解药,你就可以滚了。”

何真真道:“我没有解药。”

毕云秋道:“那你真要我刺穿你的咽喉了?”

说话之时,剑尖稍微用力,就刺破了何真真的喉间皮肤,一点鲜红的血珠,从剑尖边缘绽了出来。

何真真切齿道:“摄心大法,没有解药,只要轻拍后脑,就可清醒。”

毕云秋道:“好,你走吧!”

何真真要待弯腰去拾取紫艾剑。

毕云秋剑光一闪,喝道:“把剑留下,连剑鞘也给我留下。”

何真真只好把剑鞘一起留下,一面说道:“没关系,你报个万儿来,姑娘今晚认栽了,咱们山不转路转,总有找你算帐的日子。”

“在下毕云秋。”

毕云秋冷笑一声:“在下要是怕你找我,今晚就不插手了,但凌干青是我大哥,我能不插手么?”

“好!”何真真切齿道:“毕云秋,你给我记着。”

转身朝舵外掠去。

毕云秋返剑入鞘,伸手拾起紫艾剑,也回入了剑鞘,然后走近凌干青身边,举手在他后脑轻轻拍了一下。

凌干青口中“啊”一声,双目眨动,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目光一注,看到毕云秋,不觉喜道:“会是贤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毕云秋笑道:“我是在最不凑巧的时候来的,破坏了大哥的好事。”

他本来是取笑大哥的,但他的脸也红了。

凌干青也被他说红了脸,说道:“贤弟休得取笑了,愚兄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着了她的道的。”

毕云秋道:“那无耻魔女使的是魔教‘摄心术’,不论你武功有多高,只要多看她几眼,就会不知不觉的被她眼光所迷惑,听她的摆布了。”

凌干青道:“这就是了,她说有事要和愚兄详谈,愚兄望着她,就发觉她目光之中,好像有着一股吸力,看了她一眼,就移不开了,后来心头就迷迷糊糊起来……”

毕云秋笑道:“你们男人呀,看到漂亮的姑娘,眼睛就死盯不放,现在可好,碰上了会‘摄心术’的魔女了,以后看你还敢凝凝的看她不?”

他话声出口,突然发现这句“你们男人”四个字,说漏了嘴,不由得脸上蓦地一红,但差幸凌干青没有听出来。

不,凌干青也被他说得俊脸通红,讪讪的道:“贤弟可是把那何真真赶跑了,没把她擒下来吧?”

毕云秋嗤的笑道:“大哥还在想念她么?”

“贤弟,我们说正经的。”

凌干青接着问道:“她只是一个人走的么?”

毕云秋一指桌上的紫艾剑,说道:“她把剑都留下了,还会带走什么?”

“唉!”凌干青道:“贤弟怎不先把愚兄救醒呢,我还有话要问她呢!”

毕云秋奇道:“大哥要问她什么呢?”

“有人被她擒去了。”

凌干青道:“不是为了救人,愚兄就不会来找她了。”

毕云秋道:“什么人落在她的手里?”

凌干青:“这人叫聂小香,是仙女庙门下的人。”

“唔!”毕云秋霎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点点头到:“我听大哥说过,她偷走了你的一柄软剑,对不?”

凌干青道:“是的,愚兄告诉过你,我就是寻剑来的。”

“大哥寻剑只是藉口,寻人才是真的了。”

毕云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哥终于找到她了?”

“贤弟休得取笑。”

凌干青脸上一红,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一指桌上的紫艾剑,说道:“贤弟记得这把紫艾剑么?卓老丈把它送给了谁?”

毕云秋道:“卓一绝不是送给田有甲(化名龙在田)的孙子田中玉的么?”

“对了!”

凌干青道:“这件事就得从田中玉说起……”

当下就从和毕云秋分手之后说起,一直说到方才黑衣魔女把自己邀到船上,择要说了个大概。

毕云秋攒攒眉道:“大哥带走他们叛门之徒,又杀了他们八大护法之一的地龙简伯阳,伤了木龙车如海,仙女庙如何肯和你甘休?”

凌干青道:“你不是也羞辱了黑衣魔女么?”

毕云秋披披嘴道:“大哥好像在怪我该多管闲事哩!”

凌干青脸上一红,笑道:“愚兄是说咱们反正在仙女庙结下了粱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大哥心里惦念着聂姑娘……”

毕云秋道:“咱们先在船上找找着,她们主婢两个都在这条船上,聂小香说不定也在船上呢!”

“贤弟说得极是!”

凌干青矍然道:“我们那就快找。”

毕云秋看了他—眼,淡淡的笑道:“瞧你,一提起聂小香来,就急成这个样子!”

中舱尽在眼前,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凌干青推开舱门,走进后舱,这后舱因为有半间隔成了卧室,和中舱连通,后面半间,地方更形逼仄,堆放着杂物,一目了然,那有什么人影?

再往后就是后梢摇船的地方,没有蓬舱,当然更没有人了。

凌干青看得心头大急,但怕毕云秋取笑,不好形之于色,木立后梢,正在思索着准备自己一人独闯仙女庙,也非把聂小香救出来不可……

“大哥一个人发什么楞?”

毕云秋飘身过来,问道:“没找到聂小香么?”

凌干青道:“贤弟去看了前舱,也没有么?”

毕云秋道:“前舱那么小,当然不可能藏人的了。”

他目光—动,问道:“这舱板下面,大哥看过了么?”

后梢铺着舱板,下面当然还有下舱了。

凌干青“哦”了一声道:“舱板底下,愚兄倒是没有看过。”

“瞧你……”

毕云秋轻笑道:“真是急昏头了。”

凌干青也无暇和他多说,急忙双手并用,揭起了两块舱板。

下面地方不大,看去黑越越的,果然好像蜷伏着一个人。

凌干青心头一急,急忙一跃而下,蹲下身去,定睛一瞧,那不是聂小香还有谁来?

她被绳索捆成了一团,除了睁大着一双盈盈目光,朝凌干青望来,口中不能出声。

凌干青心头大是不忍,低声道:“我来救你了。”

因舱下甚狭,双手抱起聂小香娇躯,上身才能缓缓直了起来。

毕云秋道:“大哥,你把人交给小弟。”

他在上面伸手来接。

凌干青只得把聂小香一个人举起,递给了毕云秋,自己才跟着纵身而上。

毕云秋把聂小香放到舱板上,双手一搓,掐断了绳索。

凌干青迅快把捆在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又从她樱唇中,挖出一团破巾。

聂小香手足虽已松动,但因被捆绑了多时,手足已经麻木,坐在地上,依然动弹不得,只张口叫了声:“凌……大哥……”

她因有毕云秋在旁,不好意思叫“凌郎……”来,所以改称“凌大哥”,但只叫了一声,双目滚动,一串珍珠般的眼泪,已从脸颊上滚下来。

凌干青柔声道:“小香,我扶你站起来。”

双手搀扶着她,缓缓站起。

聂小香双足还有些站立不稳,倚着凌干青幽幽的道:“凌大哥,你其实不用管我……”

毕云秋在旁笑道:“聂姑娘,我大哥是个多情种子,他既把你救出了仙女庙,岂会中途撒手不管?”

一面说道:“大哥还不扶聂姑娘到舱里去?”

凌干青果然扶着聂小香走入中舱去。

毕云秋脚下有些趑趄,望着两人,目中闪着异样神色,他似乎在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跟进去?

不,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

聂小香由凌干青扶着跨进中舱,双脚也渐渐恢复知觉,一面低声问道:“大哥,他是什么人呢?”

凌干青道:“他是我结义兄弟,叫做毕云秋……”

他回头不见毕云秋跟着进来,忍不住叫道:“贤弟,你怎么不进来呢?”

毕云秋一个人影,已随着他的活声,翩然走入,轻笑道:“小弟是怕大哥和聂姑娘说几句体贴话,进来了不太方便。”

凌干青、聂小香二人被他说得飞红了双颊。

凌干青讪讪的道:“贤弟休得取笑。”

毕云秋目光一抬,注视了聂小香一眼,含笑说道:“真是人见犹怜,无怪方才大哥找不到聂姑娘,急成那个样子了。”

聂小香红了脸,起身裣衿道:“凌大哥认了小妹,你是我的大哥的结义兄弟,情同手足,自然也是我二哥了,不知二哥肯不肯认我这个小妹呢?”

毕云秋爽朗的笑道:“聂姑娘连二哥都叫了,我还有不认你这妹子么?我没有妹子,多个妹子自然最好不过了,好,那就暂时叫你三妹了。”

凌干青道:“贤弟认她作了妹子,怎么还有暂时的呢?”

“大哥连这点也想不出来么?”

毕云秋斜睨了他一眼,清脆的笑道:“现在她是我三妹,将来找还得叫她一声大……”

“大”字下面,他忽然停住了,只是望着凌干青神秘的笑了笑。

凌干青自然听出来了,急忙道:“贤弟,她已经叫你二哥,你可不能再取笑妹子呀!”

毕云秋道:“瞧你,做了大哥,好偏心,只是帮着三妹说话。

聂小香坐在椅上,双眉含颦,似有倦容!

毕云秋回头问道:“三妹,你哪里不舒服了?”

聂小香眼波流动,低低的道:“小妹也不知道,只是……只是觉得很疲倦……”

毕云秋道:“那你就休息一会吧!”

凌干青却在此时,虎的站了起来,怒容满脸的道:“这些贼人,当真以为凌某好欺侮的了!”

聂小香一怔道:“大哥干么生这大的气?”

毕云秋道:“大概是仙女庙的人又找来了。”

突听岸上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你们叫姓凌的小子出来。”

此人话声方出,只听江岸上响起另一个粗壮的声音喝道:“呔,姓凌的小子听着……”

他话还未说完,“砰”然—声,一个人凌空倒飞出去一丈来远,往后就倒。

就在这一瞬间,从船头上飞起一条黑影,已经目射寒星,凛然而立,朗声喝道:“在下凌干青,就在这里,本来在下要找的只是柳凤娇一个,因为她和在下有杀父之仇,和仙女庙其他的人无涉,故而一再容忍,避免和朱九通为敌,不料尔等竟然纠缠不清,此去彼来,如今莫怪凌某要痛下杀手了。”

第十九章 五剑诛三怪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七章 一剑逞威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第五章 大闹仙女庙第七章 一剑逞威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二章 小楼奇遇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十五章 玉人无恙结同心第十九章 五剑诛三怪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第七章 一剑逞威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八章 紫气东来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阵第十章 直闯紫衣帮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四章 再谒斗姆阁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第七章 一剑逞威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三章 试剑会第八章 紫气东来第一章 茅山还剑第十四章 再谒斗姆阁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第十七章 华山借剑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十章 直闯紫衣帮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十九章 五剑诛三怪第五章 大闹仙女庙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十五章 玉人无恙结同心第十四章 再谒斗姆阁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阵第二章 小楼奇遇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十七章 华山借剑第五章 大闹仙女庙第十七章 华山借剑第十章 直闯紫衣帮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十九章 五剑诛三怪第一章 茅山还剑第二章 小楼奇遇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第十章 直闯紫衣帮第一章 茅山还剑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十五章 玉人无恙结同心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五章 大闹仙女庙第十四章 再谒斗姆阁第十五章 玉人无恙结同心第三章 试剑会第二章 小楼奇遇第五章 大闹仙女庙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七章 一剑逞威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五章 大闹仙女庙第八章 紫气东来第十一章 祭起诛神剑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阵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七章 华山借剑第八章 紫气东来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一章 茅山还剑第十章 直闯紫衣帮第十四章 再谒斗姆阁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九章 新仇旧怨第十六章 少林疯和尚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九章 五剑诛三怪第十四章 再谒斗姆阁第一章 茅山还剑第十七章 华山借剑第七章 一剑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