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雲寺禅房。
楚琏澈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银色镯子,是他赠予步云卿的那个信物不错,但是那镯子如今去明显有所改变。
看着那缠绕在银镯上清晰的纹路,略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那一袭袈裟加身的老者。
“慧隠大师,这?”
“机缘已到,如今它也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楚琏澈微微蹙眉,不知此话何意。
“本侯不甚明了,还望大师指点。”
“一切自有定数,日后侯爷自然会明白,阿弥陀佛。”说罢,慧隠大师缓缓的阖上了那双空谷澄澈,仿如能看透一切的眼眸。
佛曰不可说。
楚琏澈看着已然阖目不愿多言的人,亦未再多问,道了一声“那本侯就不打扰大师坐禅了”便起身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翩然离去。
待脚步声再无可寻后慧隠大师才幽幽的睁开了眼。
他本为天界司命星君,掌人世之命运,两万年前因着受过濯遥上神恩惠,所以才会因上神之邀谱写命局。
但是现如今的命局他却是越来越来看不懂了,暗中似乎有另一只手从中操控,意图乱了他那既定的命局。
如今他在人间大限将至,怕是要回归伸位了。
今后的一切便要看那二人的造化了,费劲七世才得以渐渐拼凑完整的七窍玲珑心可万莫要再受什么波折,不然他料不到待那位上神神识恢复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众仙只道是当初是那小小的花仙妄动执念,但是当见着那十几万年来都是岿然不动的上神气若游丝的护着那一魂二魄跌跌撞撞的闯入自己宫中的时候,他才方知,原来大家都错了,动情动欲的又何止是那株玉琼花。
七日之后,正当楚琏澈出府之际涵雲寺突然来人传消息说慧隠大师归去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楚琏澈无疑是震惊的,但随之便静了下来,只着人去了趟涵雲寺祭拜。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之间已经是草长莺飞三月天,自嫁到洛城后已有大半年的光景了。
这日,步云卿见着天朗气清便携了竹儿等人搬了软榻和几案在侯府后花园赏景。
一树海棠下,步云卿姿态慵懒的就着软榻侧身躺着,左手撑着头右手漫不经心的翻着放在身旁的那一本札记。
一旁,竹儿和念儿一个细心的剥着枇杷,一个泡着花茶。
不多时,只见一抹两道人影走了过来,当先那人一袭月牙白锦袍裹身,和煦的阳光倾洒在那张眉似墨画,鬓若刀裁,目如寒星,唇若涂丹的容颜上,微风起,扬起那人身后的墨色斗篷披风,端的是气宇轩昂,丰姿神逸。
其后,一名浅碧色的女子手持托盘紧随在后。
“回来了?”
步云卿看向来人唇角一扬,那笑落在那白衣男子的眼中竟然比那身后肆意绽放的海棠花还要美上几分。
楚琏澈迈步走到跟前,然后在软榻边缘坐了下来,缓缓点了点头。
事实办完后他便早早的赶了回来,正巧在路上遇见初夏得知她在这里便径直寻了过来。
步云卿起身瞅了
一眼略带着几片花絮的墨色披风,略带着几分笑意的打趣一一声,“看把爷给急的,也不知道换身衣服在过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双手却不忘动作温柔的替男子将披风上的花絮拾走。
她倒是不曾想到这人竟将她这绣的蹩脚的披风当成宝,每次出府都披着。
待解下那披风后,站在近处的初夏已经快步走了上前接了过去,然后搭在手臂上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妾身让念儿这丫头刚沏好的花茶,爷可要尝尝看味道如何?”
这种季节正好是喝花茶的时候,是以为了配合着喝花茶她特意着人按照自己绘的图案打造了一套晶莹剔透的茶具,今儿个可是第一次用。
闻言,楚琏澈将目光投了过去便见着那那矮几上摆着一套茶具,不知用的是什么材质,皆是晶莹通透,四只茶盏和那只茶壶上面皆绘着不同的花纹。
那漂浮在茶盏中的三两瓣花瓣映着那朵兰花,越发显得栩栩如生犹如活物。
楚琏澈浅酌了一口,唇齿之间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清冽甘甜,却是不腻。
初夏见自家二爷似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于是便又添了一盏。
一旁,步云卿看着无声的勾了勾唇,然后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往某位爷身上一靠,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札记。
性情一向爽朗的竹儿见了,痴痴地笑了声,道了句,“如今小姐是越发的懒散了。”
不过好在侯爷他倒是也乐得惯着小姐,看着那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自是高兴的,眼前不知为何又忽得想到那一抹清逸脱俗的身影,垂眸之际划过了一抹落寞。
像自己这样的身份又怎么配得起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怕是此生都与自己无缘了,而她,也只有默默的将那人藏在心里深处。
“在看什么呢,看的这般入迷?”居然连瞧他一眼,陪他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某位爷看着全然沉浸在那不知名为何物的书卷中,心里面颇为吃味,但是又不想表露的太过明显在身旁几个下人失了威严,于是只得故作好奇的探了头瞧了过去。
《江湖录》?
步云卿看着神色颇有些不解的人,好心的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江湖上的八卦新闻,比如某某帮的帮主不爱女子好男风,又比如某某侠女追夫不成霸王硬上弓,再比如……”
然,剩余的话还不待某人说完,手中握着的那本札记便被人突然夺了过去,随意一抛,一旁,自有人眼疾手快的接过。
“爷这是做甚么?”
步云卿甚是不解的看着黑沉着张脸的人,不知道这好端端的这位爷又使得是哪门子的小性子。
这些日子她算是见识到了某人的难缠了,也算是彻底的颠覆了某位爷在她心里面原本的形象。
外界都道齐侯如何的温雅俊逸,桀骜不群,只有她知道某人其实比狐狸还狡猾,缠人,装无辜的功夫更是了得。
“夫人,为夫这是为你好,像这种污秽低俗之物怎能入夫人的眼呢!”
什么好男风?什么霸王硬上弓,他可不想自己好好的一个夫人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给玷污了。
“你们几个记住了,下次若是再叫本侯瞧见夫人看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按侯府家规行罚。”
对于楚琏澈的话初夏自然是谨遵,而竹儿一向便对眼前这位侯爷有着莫名的畏惧,哪里敢多说什么,在场的只怕也就只有念儿最是不将他的话至于心上了,因为她是现今西恒王的人。
楚琏澈看着面色不变的人,再次幽幽的开了口。
“当初因着你家主子与本侯有协议,是以才准了你一同来到洛城,如今协议早已到期,你家主子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也就没有再留你下来的必要了。”
这番话虽然并未道破,但是其余几人都知道这说话所指是何人。
楚琏澈的这一番话无疑让念儿心惊了一下,但是面上却未曾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仍是声音清淡的道了一声,“既是如此,那念儿这便收拾行装告辞。”
如今立场不同,让念儿继续留在这里却有所不方便,但是这么匆忙的让人离开,怎么着都看似太过无情了。
“明日再离开好了。”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和她相识一场,临走之前总是要略表心意,因为他日再见,只怕她和念儿就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楚琏澈见怀中的人儿这么一说,于是便也点了点头,道了声,“既是夫人这么说,那么你便明日离开好了。”
为了替念儿践行,步云卿当晚便特意差人将酒菜什么的送到了漓苑,而几个女儿家相聚男人自然是不便出现的,特别是像楚琏澈这样的大人物。
是以,某位爷很是悲催的被孤零零的扔在了一边,看着眼前那一道道佳肴忽觉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是淡淡的酌了几小杯刘便搁下了碗筷。
一旁的常清见了,不由得询问了一句,“二爷,可是今儿个这饭菜不合胃口?”
楚琏澈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便径直让人将那些几乎未曾动过的饭菜撤了下去。
想着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孤寂的用着膳,而某人却极有可能在漓苑那边欢声笑语一片,某位爷心里头就一阵郁结,脚步一迈,便朝着漓苑的方向而去。
还未至漓苑,远远的便听到里面热闹一片。
只见八角亭中,一名粉装佳人手舞足蹈的转着圈圈,那踉跄的步伐,显然是已经有所喝醉了。
白日里竹儿想着自己的心伤事,这晚上一时愁绪满怀便不知不觉的多喝了几杯。起先步云卿倒是未曾注意,待反应过来想要阻拦时已晚矣。
“姑娘,念儿敬你一杯,多谢姑娘这些时日的照顾,和姑娘相处的这些时日念儿很开心。”说罢,只见念儿头一扬,杯中酒一饮而尽,口中似还轻声的道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太轻,步云卿压根就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念儿,你最后说了什么?”
念儿看着似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己的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向那容颜出尘的女子的眼眸中却掺杂了丝丝的愧疚。
明日她便要离开了,所以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
姑娘,对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