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跟表妹去了铺子里,红花一个人在春家干急还不敢让人看出来,这滋味绝对不好受。一边怕弟弟跟表妹走得太近,姑妈万一相中弟弟许下亲事,一边又挂念表哥,也不知道表哥究竟会不会看上自己,一边还惦记着表妹曾经提过的那个什么兰姑娘……脑子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红花急,张氏也没淡定到哪儿去,直到现在为止,小姑都没透出要把春丫头许给她儿子的意思,不光春丫头,连寻哥儿那头更是没信。照她原本所设想的,哪怕是青云娶不成小春,好歹也要把红花嫁给寻哥儿,这两头能有一头成的就行,不然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亲事,府城里的铺子和房子可不是刘家村那群穷光蛋能买起的。再说,她这都来了两天了,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住着,给她个准头意思,她也算是能安心回家了啊。
看看一脸得意的刘氏,张氏磨了磨牙,要是小姑非要这么拖着的话,那她只好耍点小花招了,横竖只要能娶春丫头进门,还怕小姑翻脸?
估计现在最淡定的人就是刘氏了,大嫂那副心急又强装无事的模样全落在她眼里,让她的嘴角一整天都是翘着的,尤其是中午见过那位梅小公子以后,大嫂更是急的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她是女家,要是她答应得太轻易了,小春将来嫁过去岂不是要被看轻?本来就是眼馋这份家产,要是不硬气一点,他们还不得骑到小春头上去呢。不过,她也明白,如果把大嫂吊急了,将来难保不会刁难小春。所以,稍微拖个几个天再透点风过去,至于正式定亲,那就要看大嫂的诚意了,横竖她是不急的。
再者,虽说大嫂一肚子小算盘让她看不上眼,青云那孩子却是个老实孩子,难得十来岁的男孩子能这么懂事不捣蛋的,看他对小春也算敬重,将来若是成了家,小春想来不会受他欺负。至于其他人,她的女儿可不是个任人搓扁揉圆的主儿。
“红花,去门口看看,你弟弟他们也该回来了。”张氏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支开女儿说些别的,比如,“寻哥儿的亲事你有打算了没?”红花那妮子看样子是相中寻哥儿了,要是春丫头这头实在走不动,那就试试红花那边,那妮子不爱言语,可肚子有主意着呢,趁早把那妮子嫁出去也好,省得留在家再留出麻烦。
“这个么……”提到儿子的亲事,刘氏脸上的笑意终于稍稍减淡了些许,儿子的亲事却是有些难办,太好的姑娘她怕攀不上,可普通姑娘又配不上她儿子,委实有些棘手。
一看小姑这样,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这次却没有说破,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小姑没看上她闺女。也怨不得看不上,要是寻哥儿是她儿子,她也看不上红花。要是想把红花嫁过来,可就要想点办法了……算了,还是先顾着儿子这边,要是儿子这边行不通,再说那妮子的事。
一时间,两个做母亲的都低着头盘算开了,不过,并没有盘算太久,因为红花强掩着心里的愉悦回来了。
那位梅小公子竟然还跟着回来了!这是红花怎么也没想到的,她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里长而已,梅小公子的哥哥可是知县大老爷啊,简直是云端上的人物了。而这样的人家摆在眼前,姑妈还怎么可能会看上她那个老实巴交的弟弟。
“娘,姑妈,那位梅公子也来了!”要不是怕被娘看出自己的小算盘来,红花脸上的笑意怕是还要更浓一些,虽然这样已经让张氏有些诧异了。
“梅公子?”刘氏怔了下,忙迎了出去,那个拎着个口袋的清秀少年可不就是梅公子么,她那女儿此刻正在瞪着眼教训人家呢,听那话里意思,似乎是嫌弃人家力气小,拎一袋米都累成这样,她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是根本没把人家当做客人啊。
春心确实是在嫌弃梅佑谦,不过是半袋米而已,又不是半袋石头,这小子至于累的气喘吁吁么,想她比这小子还小上三四岁呢,还不是天天拎着篮子往铺子里去?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你缺乏锻炼,一天到晚的坐在书桌前不动弹,以后一早起来先围着院子跑上两刻钟!”春心从梅佑谦手里把米袋接过来,嘴里还不停的数落着,“谁说书生就得是病秧子啊?没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读一肚子书结果身体搞得一塌糊涂,走两步路都费劲还想治国安邦?白天审案晚上理事,还要应酬和拉关系,微服私访,没个好身子骨能顶得住么?我是大夫,听我的没错!”
梅佑谦被训得低着头连连应是,虽说是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姑娘给教训了,可他却发现自己心里生不出半点不悦来。
或许,春姑娘这是在关心他?这个认知让他微微有些雀跃。
春心可没去研究梅佑谦在想什么,反正她就是习惯性教训人而已,连一袋米都拎不动,鄙视!
可看见这一幕的张氏就不能不多想了,难不成小姑是真的有心攀上知县家?那可是知县老爷的弟弟啊,不动心才有鬼。想到这个,她不禁恨得咬咬牙,真不知道那位知县老爷究竟发什么疯了,让亲弟弟一天到晚跟这么个药铺掌柜的孙女胡混,就算真没那心,说不准也会闹出点别的乱子……
等等,闹出点别的乱子?她的眼睛微微一亮,视线转向正在和刘氏说着什么的春心,又转向正帮春和拿东西的儿子,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办法可以逼小姑不得不点头了。
梅佑谦以为表哥会在天黑之前来接自己,可天黑了,表哥却没有来,于是他以为表哥或许有应酬,会在晚饭后来接他,可晚饭过后很久了,表哥仍旧没来。
一直等到深夜,春和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先睡下了,刘氏边在灯下做针线边陪梅佑谦继续等,郑无聿仍然没来。
“娘……”春心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睛说道,“说不准哥哥他们喝醉了不知道在哪里歇下了呢,我看还是别等了,让梅……公子在哥哥房里住一夜好了,你也别做针线了,伤眼睛。”该死的郑无聿,把人丢给我就不管了,肯定不知道在哪个楼子里抱姑娘呢,我祝你今晚精尽人亡。
“这……”刘氏确实也乏了,放下手里的活计看向梅佑谦,“梅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先在我儿子房里凑活一夜吧,还不知道你表哥什么时候才会到呢。”说到这个,她也不由得有些抱怨,来不来接人倒是给个准信啊,平白拖着人等到这时候,这么晚了总不能让梅公子一个人回去,可她家又都是妇孺,哪个也不敢走夜路啊,梅公子那位表兄还真是不靠谱。
梅佑谦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劳累人家陪着自己等到这时候,今天可真是给春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就这么住在春姑娘家,是不是有些不妥?
“喂,我说你到底什么打算给个准话啊,”困了的人脾气向来不怎么样,尤其是今早本来就没睡够的某人,“你要是睡呢,就去我哥房里睡觉,你要是等呢,就自己在这里等,不过我跟我娘可是不管了,啊对了,灯也要熄掉——当点灯不花钱呢?”
刘氏连忙瞪了女儿一眼,急急的解释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要等,姨就陪你接着等。”说完,她伸手戳了女儿一指头,“死丫头困了就直接说,别扯上我,回屋睡你的去!”
被刘氏这么一说,梅佑谦更不好意思了,看看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他无奈的低了头:“实在是抱歉,看来今日是要搅扰一夜了,我就在先春大哥房中睡下,一定不会乱动春大哥的东西的。”
“没事没事,他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既然你愿意,那我这就给你铺床去。”只要梅佑谦肯点头,刘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赶紧伺候这位小祖宗睡了,她也该歇歇去了。
再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春心拖着脚步回了自己屋,往床上一看,人家红花早就睡下了。
该死的郑无聿,你等着吧,明天一定要给你特意调配金枪不倒丹春风一度散……陷入梦中的最后一刻,春心脑海里模模糊糊飘过了一堆诸如虎鞭锁阳鹿茸憋血等类的药材。
“小春?心妹妹?春心?春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红花的声音在黑夜里轻声响起。
连续唤了一阵子,可春心给与的最大回应不过是哼哼两声然后翻了个身。
红花按住了狂跳不已的心口,看来姑妈说的不假,这丫头一旦睡熟了就跟死猪似的谁也别想轻易叫醒。
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抿抿唇,她伸出手去轻轻的推了春心几下,随后又稍稍加重了力道,但回应她的也不过是含糊不清的咕哝声。
春心是真的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沉,谁让她早上不到点就被迫醒了过来,一上午又在外面逛着玩,下午闹腾了半下午还要忙铺子里的事情,结果晚上又陪着梅佑谦等到深夜,睡得不沉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