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谐确信,小春问出这句话来,定然是猜到了什么。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瞒的很好,连贴身照顾她的丫鬟都不知道,怎么会被小春一眼看出来的?
“嘿嘿,我就知道。”将何谐那一瞬间的变色收入眼中,春心嘿嘿一笑,说道,“别怕,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不过,我最近无聊的紧,很想听故事啊。”
言下之意,我会不会说出去,就要看你的故事够不够精彩了。
何谐没接话,只是瞟了一眼步飞。
唔,这样的秘密确实是不能当着不知情的人的面说啊。春心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她该用什么借口把步飞给打发走呢?
他们在说什么?步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立刻就松开了,随即移开了视线。
云姐说,喜欢一个人,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了解这个人。
“我说,小飞飞啊,你现在忙不忙?”被好奇心蹂躏了半天的春心终于开口,问道,“小阿姨现在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先前都是嘉禾在做,可他现在突然走人了,你看……”
步飞直视着春心:“什么?”
“嘿嘿嘿,没太麻烦的,就是去送个货啦,东街洗三胡同有个张大娘,她受伤了来不了,这些天都是嘉禾去给她送药的。”春心笑嘻嘻的捧出一罐子药膏,眼巴巴的瞅着步飞,“现在只好拜托你了。”
步飞点点头,从柜台上抽出一张纸将那罐子药膏包起来,就那么拿着直接出门了。
春心挠头,愣了片刻才咕哝道:“我还没跟他说是哪一家呢。”
不过,步飞似乎已经走远了。
“算啦,先不管他。”春心很快就将那件小事抛到了脑后,横竖步飞会有办法的,冲何谐招招手,她怪笑着道,“话说,你是不是在纳闷我怎么知道你的秘密的?”
何谐点头,她是真的很纳闷啊,从小到大,她根本就是当做男子养大,连爱看美人的习惯都和男子如出一辙,小春是怎么看出来她不是男子的?
“唔,这可绝对是我的独家本领了。”春心得意的挑眉,“谁让你这几天身体有点异常呢?这女子啊,一个月里头总会有那么几天不舒服,是不是?”
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何谐就明白了春心指的是什么,不禁咧了下嘴,就知道不该这个时候出门,偏大哥非要让她跟春大哥出来,说是她大了该出门见识见识了。
真是的,就不能等到过几天再让她出门见识么。
“好啦,你可以讲故事了。”春心冲何谐点点头,手上已经捧了一包葵花籽儿,旁边的茶杯也已经倒满了茶,显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于是……
这是一个开头很狗血,过程很狗血,结局可能也很狗血的故事。
正如春心所猜测的那样,何谐的娘是老哥大师兄的后娘,大师兄的娘亲早逝,何谐的娘是大师兄爹的续弦,嫁过来的时候,大师兄的爹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为了在何家站稳脚跟,何谐这位老妈牟足了劲压榨大师兄的老爹,为了生出一个儿子而奋战不息。
然而,事与愿违,何谐的老妈越来越担心肚子里头这个不是儿子,所以,在某些老家人的鼓动下,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生下来的崽儿是个公的。
最初,她是决定要偷龙转凤或者直接谎称是龙凤胎的,只要快生的时候预备好一个刚出生的男婴即可。只是估计是老天爷不爽了——老子赐给你儿子,你就生儿子,老子赐给你闺女,你丫就给我生闺女!
所以,何谐的老妈天天盘算着如何生儿子,一不小心绊了一脚,提前十来天生了。于是,何谐比老家人预备要借用的那个男婴还早出生了两天。但生儿子的执念没有离开何谐老妈那异想天开的大脑,她干脆直接让早就买通了的两个产婆对外谎称这是个儿子,并且说孩子早产体弱,不能见风,连洗三都是意思意思过去了,事后直接就抱去外婆家养着,足足养到了三四岁才抱回来。
这时候的何谐已经从一个不会动的小包子长成了一个满地乱跑的肉包子,她爹也不会想到非要扒光了儿子验明正身,再加上连何谐自己都把自己当男孩,她老妈又小心维护,竟然一口气长到了十二三岁都没人发现这一秘密。
要说何谐的老妈,那也真是倒霉,要是她能紧接着生上一两个儿子,说不准何谐还能得解放,可她之后一连收获了三千两黄金——六年里头又连生三个女儿。老家人急的找人给算命,结果说你这辈子是九女命,要生九个女儿才能有儿子呢,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可女孩儿发育早啊,何谐的老妈又担心何谐哪里不对劲惹人怀疑,在何谐疑惑自己的胸肌为何越来越发达的时候,她终于把何谐叫进自己房里,把一切都交代给何谐了。
“没办法,若是这事情现在说出去,我母亲说不准失了父亲欢心,还要受宗祠责罚,这可不是小事啊。”何谐说的无奈,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我就这么做个男子也不错,横竖这十几年都是这样,若是突然改换回来,我倒还真有些不习惯。”
春心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忍不住问:“你都十五了,不打算成亲了,还是你要娶个姑娘回家相敬如宾啊?”苍天,她穿来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刚围观了萝莉表哥和张奋发没两天,现在又可以围观百合了?
“成亲?”何谐闻言,不禁嗤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这样过着挺好,嫁人什么的,麻烦呐。你看我娘,嫁给我爹虽说是续弦,可我爹待她极好,大哥二哥还有大姐他们也都孝顺,可她还要百般谋算,生怕失了地位,何苦来由?”
女人么。春心点点头,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了白居易的两句诗:“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何谐看看春心,摇了下头,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啊,苦乐哪能由他人,都是人自己拘着自己,要苦要乐,就看你敢不敢,想不想了。”若不是为了娘,她或许早就恢复女儿身,到那时无论嫁人或者不嫁人,她绝不会由着别人管束。
若嫁,她要自己给自己选个良人。
若不嫁,她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说得好,女子地位本就低微,倘若我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己都压迫着自己,那还奢望谁能帮我们一把?”春心用力点头,百年苦乐,绝不能由着他人。
何谐笑眯眯的点头,说出了一句让正在夸赞她的春心突然黑脸的话来:“我知道春大哥带我来你们家的用意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跟我想到一处去,既然如此,不如我娶了你,皆大欢喜,如何?”
我娶了你,皆大欢喜,如何?
见鬼了,你一个妹子娶我干嘛,咱俩回农村种黄瓜去么?春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是很欣赏你啦,不过我还是想嫁人的,不过,我要嫁的人,必须是我点头通过的人,谁也别想随便塞给我一个就让我成亲去。”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的。”何谐随手敲了敲春心的脑袋,学着春心趴在了桌上,懒洋洋的说,“总之,我先哄着我娘,然后找个时机把我爹哄好,顺便把事情交代给我爹,只要我爹不翻脸,肯保住我娘,那就没问题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她是最小的儿子的缘故,爹偏宠她的很,爹越是宠着她,她越不敢提啊。娘实在是看不开,有什么好争的呢,爹对娘爱重有加,岂会轻易动摇了娘`的地位?况且爹已经有两个嫡亲的儿子了,并不是非要她这一个继室所出的儿子不可。况且大哥二哥都是极优秀的人才,对娘也敬重,只要娘公正持家,在何家的地位就是无人可动摇的。
娘,怎么就看不开呢,想要的越多,背负的压力就会越大,将来一旦倒下,失去的就会更多啊。
“那你可要加把劲了。”春心耸耸肩,“不然我真怕你爹急着给你相亲定亲娶媳妇,你这岂不是耽搁人家姑娘么?”
何谐长长的叹气,打了个呵欠答道:“这也是我跟着你哥逃出来的缘故啊,就怕我爹一个想不开给我先找个姑娘定下,过两年往家里一娶,我这可真就是造孽了。好在我爹素来宠我,若是我相不中的姑娘,他是不会随便就瞒着我定下的。”
“嘿嘿,我就知道。”春心说着,忽然怪笑起来,“这两天打地铺的滋味不错吧?”
何谐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必须知道啊,那小子有洁癖,洁癖你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爱干净过了头,跟有病似的。他肯定不会跟旁人同睡,绝对会把你赶走的,说不准还会洒下药粉防止你过去。”
“是啊是啊,他撒了好多药!”
何谐连连点头,感觉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同命相连的战友。
“哈,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想当初我睡他屋里,就是被丢到一边打地铺!可我悲剧的碰到了他的药,在地上躺了一夜咧……”
“亏得我当时反应快才没中招,你够可怜!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小心……”
当步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听那语气,似乎是在抱怨自己。
“诶,步飞,你回来啦。”春心面对门口,首先瞧见了步飞,招手道,“快来快来,正说你呢,诶,你还带人来啦?”
步飞身后,赫然跟了两个人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