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春心的这次出门,刘氏只是揽住她长久的沉默后,长叹一声。
女儿大了,就有自己的主意了,不会像小时候那般简单易懂。就好比大女儿的心思再也不在她的身上,就好比小女儿总是会有着这样那样的念头。还好,小女儿性格再如何跳脱,却还是顾着这个价的,但愿她能把大女儿给带回来吧。
虽说知道春玉一旦被休,面子是彻底保不住了,带回家来还不定怎么哭闹呢。可对于刘氏来说,有什么能比保住女儿性命更要紧?哪怕是丢了面子,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啊。
“她要找死,就由着她去呗,你操这闲心做什么。”复守疆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不痛快的抱怨,“从这里赶车到云县要好几天工夫,你就给我一百二十文?”
春心正在车里细化她的剧本,听到复守疆抱怨,顿时没好气的呸了他一口:“要是我找个熟人凑车去,还不用给你这一百多呢。”要不是怕被人知道自己去过云县,她真就凑个熟人拉货的车去了。
复守疆咕哝了一句“抠门”,继续挥动起马鞭。
庄家还是那个庄家,所不同的是宅院修饰得更加华丽了。
还是在庄老太爷的书房里,此时,书房的门紧紧闭着,所有下人都被赶开,管家更是亲自站在外面守门。
“京里传来的消息,说那个春寻死在察尔汉国了。”庄老太爷皱紧了眉头,他原本还想借着孙媳妇的关系跟那小子搭上关系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庄大老爷搁下手里的茶,低声问:“真的?”
“那还有假?从察尔汉国王庭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小子跟大王子最宠爱的姬妾偷上了,大王子撞破奸情后勃然大怒,当场命人格杀了他。”说到这里,庄老太爷不禁冷哼了一声,春老头子一天到晚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宝贝孙子还不是干出这种事?
“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也就得摆手了。”庄大老爷微微点头,对于招揽那小子,他并不看好,人家都明摆着投奔察尔汉国去了,怎么会因为一个春玉就改了主意,“不过,死也就死了,您老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听儿子这么问,庄老太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那察尔汉国的大王子出了名的喜怒不定性情暴躁,因为被自己的幕僚带了绿帽子,他这次是恼羞成怒,放话要灭了那小子满门,凡是跟那小子有关系的全都杀了,连姻亲也不放过……”
闻言,在座的庄大老爷和庄二老爷,以及几个聚字辈的庄家人都愣了。
“您,您这……您没听错吧?还是说那是气话?”庄大老爷扯开嘴角干笑了几声,心头的惊慌却是压不下去了,“察尔汉国离咱这儿远着呢,他就算是个王子,那也是察尔汉国的王子,跟咱昌国有什么关系……”
“大哥,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相较于庄大老爷的紧张,庄二老爷要轻松许多,没办法,谁让跟春寻关系最近的不是他们二房呢,“人家是王子,手下的死士多了去了,只要他一声令下,有什么办不到的?他自己谋反篡位是难了点,可千里迢迢潜到这里来杀个把人,就凭咱家这点人手,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话还没说完,庄老太爷就拍了下桌子,狠狠的瞪着他低声骂道:“你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你当你大哥出了事你就能没事了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头那点小想头,给我放老实点,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要是再自己跟自己斗,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骂完,他静下来喘了几口气,稍微放缓了语气继续说,“你们是不知道,因为这次没能彻底跟昇国还有察尔汉国打起来,可是坏了上头那位的大事,尤其是聚德他们在远北失手还差点暴露,那位已是训斥过我了……这种事情,要么富贵发达,要么抄家灭门,没别的路可走,咱们自己的脑袋现在可都是寄存在脖子上的!”
关系到自己的小命,不管是正愤愤不平的庄大老爷,还是依旧幸灾乐祸的庄二老爷,全都提起了注意力。
“本来吧,那位手下就缺那么个智谋过人的幕僚,打从姓春的小子进了远北大营没多久,他就盯上了。再加上那小子确实有点儿本事,那位真是起了爱才之心,听说跟咱家有亲戚,特地交代了要咱动手的,哪想到聚良媳妇那么没用,写了那么多信过去都没用,人家反倒投了察尔汉国去了。”说到这个,庄老太爷不禁白了自己长子一眼,“听说那小子是冲着自己二妹妹过去的,都是妹妹,怎么聚良媳妇就这么不顶事儿呢。”
庄大老爷没吭声,他还在盘算着怎么从可能会出现的死士手中摆脱出来。
“说到这个,我不得不插嘴一句,我看聚良媳妇就是没那个小丫头子精明。”庄二老爷转过头冲自己兄长翘了翘嘴角,转过头去仍是一脸的慎重,“当初那小丫头来咱家时才八九岁吧,那么小的一个丫头片子,脑子里就一堆鬼主意,再瞧瞧聚良媳妇……啧啧。”
“行了,你也别给我废话了。因为姓春的那档子事情,那位已经是看咱们家不痛快了,要是察尔汉国那位大王子的人真动了手,说不准那位会袖手旁观不说,还顺道把咱推出去当替死鬼呢。”这是庄老太爷最担心的事情,毕竟他们再如何小心,总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如今真正坐在那个椅子上的那位也不是傻子呢。
一时之间,书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没人再贸然开口。
沉默了一阵子后,庄二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那您是打算?”
“姓春的小子死了,春老头子的药方拖了这么多年,现在看来怕也是拿不到手了,在火没烧到咱家之前,咱必须得跟春家断了关系。”庄老太爷双手握拳,“不能让春家连累到咱们!”
“等等……要说报复的话,那个大王子不是该先去报复那小子的亲娘和亲妹妹么?那个春心死丫头可还活得活蹦乱跳着呢。”一直坐在下面旁听的庄聚贤终于逮到了机会插嘴道。
“报复他们家那是肯定的,可咱们家十有八九也逃不开干系,咱云县离利州府不过几天路程,再加上从北边过来的话,肯定要先路过咱们云县。你也不想想,他们春家在利州府就是个小老百姓,家里一共三个半人,收拾起来还不容易?我怕的就是察尔汉国那边随便遣两个人去利州,其他的人都留在咱们这儿……”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庄家的下场可是不言而喻。
庄家的座谈会还在继续,云县外面,春心彻底抓狂了。
“靠!跟嘉禾的小妾偷情?!这是谁出的损招啊!”喵的,就算是扯谎,这种名声也不能扣到她完美无缺的老哥头上啊,哪怕你来个老哥其实是玩无间道,进了王庭就去刺杀皇帝结果失手了呢。
那样好歹还是个民族英雄呢,这算什么?好色小人!
复守疆幸灾乐祸的怪笑:“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准你哥真就这么做了,嘉禾是顺水推舟呢。”
“你哥才那么做呢,你哥才偷情呢!”春心现在已经开启了狂躁模式,要不是在马车里不好动手,她现在恐怕就化作咆哮帝拎着复守疆的衣领子嘶吼了。
“嘿,这可都是没准儿的事儿,你不信也正常,谁叫那是你亲哥呢。”复守疆大笑了几声,扬起鞭子来打了个呼哨,赶着马儿进了城。
可不,谁叫那是她亲哥呢,她已经想到了最可能会放出这个谣言的罪魁祸首……
虽说云县是个县城,但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县城了,城里繁花程度虽然不及利州那样的府城,却也不是普通小县城能相提并论的。透过窗子将过往的百姓仔细打量过一番,确信没有熟面孔,春心这才小心的下了马车,低着头催着复守疆去将马车赶到客栈后院,她则是赶紧进了客栈开了两个单人间。
“喵的,死春玉,你丫最好给我老实点,害我这么费心思,你也不想想你值不值我这一把脑细胞。”躺在床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春心再次狠狠骂了春玉一顿,要不是怕老妈会伤心,她才懒得管春玉会不会被咔嚓。
躺了一阵子,她终于觉得颠散了架子的四肢慢慢恢复了力气,有气无力的挪着脚步蹭到了窗边,探头看出去。
……尼玛,要不要这么衰啊。
春心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她刚一探出头去,就跟外头一人的视线撞上了。
撞上了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人还是个熟人。
不是别人,就是当初那位芳心挂到了她老哥身上的霍欢颜霍大小姐。
不过,事情都过了一年多了,那女人应该把她忘了个差不多了吧?春心挠头,刚刚一跟霍欢颜对上,她就缩回了头,倒是没去留意霍欢颜的脸色。
“怎么了你,发什么呆呢?”复守疆推门进来,就见春心神色古怪的坐在桌边,纳闷的问道,“计划又要改动?”
“不是……是人生何处不相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