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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蒙洛王庭……
岁月如梭,再凶猛的狼王终究有衰老的一天,就如同现在的拓跋宏业,今年五十六岁,虽然没有如同普通老儿那般行将就木,但他的鬓发又多了几缕银丝,脸上的皱纹与往年相比也深了不少。
拓跋宏业望着宫墙外那银妆素裹的奇景,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心中在感慨岁月无情的同时,也开始着手考虑蒙洛帝国的将来了。
去岁,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灾,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汉庭用兵,南征中原的计划,可不想却让蒙洛帝国在西域的部署被汉军彻底打乱。
虽然除开葱岭,还有其他渠道可以继续对西域各国造成足够的威慑力,但西域都护府在葱岭的建立,无疑是根尖刺,死死钉在了自己的软肋上。
刘策的野心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或许当初就该称他羽翼未丰之际,出兵征讨,但既已成事实,拓跋宏业自然也不会去后悔,他要做的就是扭转目前不利的局面。
“圣皇,这一年来与汉庭展开贸易,让我们的损失降至最低,今年的冬天,各部落不用为粮食的问题发愁,
除开各部落必须的粮食外,王庭内还有不少结余,敢问圣皇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多出的粮食?”
拓跋硅依然恭敬地履行一名身为丞相的职责,时刻向拓跋宏业禀报目前最关心的粮食问题。
拓跋宏业思索片刻,问道:“现在王庭有多少余粮?”
“七百二十二万石……”拓跋硅准确的报出粮仓内审核后的数字。
拓跋宏业转过身道:“这么多粮食,足够了,足够来年南征,入主中原了!”
拓跋硅一惊,忙劝道:“圣皇三思,如今的中原不比前周,汉朝上下在刘策的鼓励下,民风极其尚武,
且玄武关内汉军士兵的武备齐全,此时南下实非明智之举啊!”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拓跋宏业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我蒙洛帝国的子民以后能生活在舒适的环境中,朕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灭掉汉朝,代驻中原!
你现在该做的是,立马通知各部勇士,让他们做好准备,等来年天气转暖,立刻动身南下,直扣玄武关!”
拓跋宏业态度坚决,拓跋硅自知再劝也无用,便立刻应声领命,刚准备离去,忽然又折返小声问道:“圣皇,是否请辅政王一起商议?”
拓跋宏业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丞相,蒙洛帝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拓跋硅自知失言,忙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说道:“蒙洛帝国,由圣皇一手建立,自然是以圣皇的命令为先了。”
拓跋宏业:“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跟朕提辅政王?你是觉得王庭没了辅政王就无法成军了,还是觉得他比朕更适合统领整个蒙洛草原?”
“臣不敢,请圣皇息怒!”
拓跋硅哪里敢回答这种话?自然是下的五体投地,不断出声求饶。
看拓跋硅这幅模样,拓跋宏业气也消了,罢罢手道:“行了,起来吧,做好你自己的事,另外,朕命你与黄覆取得联系,这件事目前处理的如何?”
拓跋硅道:“回禀圣皇,昨日才得到回报,楚国丞相法鞅说愿意配合我们的行动,一旦我们与汉朝开战,
他定会在后方向汉庭采取一系列动作,让汉庭无法专心应付与我们的决战。”
拓跋宏业点头不语,两眼继续看向皇城外那白雪皑皑的景象,瞳孔中射出的精茫仿佛透传了整个草原……
同一时刻,楚国京师,天都……
法鞅在自己的相国府邸内,专心处理着一堆公务。
八月下旬,持续近两年的易州之战终于结束了,此战以楚国的胜利,尽取易州之地,将版图扩张至交州边境。
只是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重,七万楚军倒在了战场之上,这还是第一批军事变革后的楚军锐士。
事实上,法鞅对与攻取易州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毕竟楚国方才变法不久,人心还未稳固,国力也不强,加之易州易守难攻,且没有必要的战略价值,非是必取目标。
但黄覆是铁了心要取下易州,在他的意识里,唯有国土越大,自己的实力才越强,否则难免会重蹈段洪、高密这般的覆辙。
然而,这一战下来,将楚国建立两年时间内积累的财力都打快空了(多用于采购江南之地的矿石原料,占到了军费总支出的三分之二),已经无力再继续发动一场十万以上规模的持续性战役。
为了尽快恢复国力,法鞅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
他十分清醒,北面的刘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壮大起来,如果让他知道现在楚国积弱,定会领兵渡江而下。
青、湖二州地势平坦,一旦陵江防线失守,面对数十万铁骑的蹂躏,法鞅知道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果。
可恰在此时,蒙洛人主动联系了自己,言愿与楚国联盟,共同对方汉朝,自己所要做的不过是在蒙洛与汉朝开战之际,在后方袭扰汉庭,给他们添堵。
对与蒙洛人,法鞅一向对这群有狼子野心的塞外蛮夷持戒备的态度,但目前楚国的局势不得不让他做出改变,同意与蒙洛人联盟,共同对付刘策。
必要时,楚国可以和蒙洛人一起,南北两面共同夹击汉朝。
在将与蒙洛人的联盟提议报与黄覆后,黄覆也同意了这个建议,现在该做的,就是快速恢复从易州之战结束后,所消耗的元气。
只是眼下,让法鞅头痛的就是恢复国力这一块。
由于楚国法令严苛到了极致,百姓一言一行都被严密监控,稍有不慎就会有牢狱之灾,这让楚国一部分百姓心中难免会有怨气。
还有那高昂的税收压的无数工匠农户身心疲惫,时间一久,一部分楚国百姓已经麻木的接受现实。
还有一部分,则不愿意继续呆在楚国等死,纷纷暗中策划如何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在楚军攻打易州的时候,就有二十万青州百姓抓住时机,举家向陵江边跑去,哪怕是会被淹死在江中,也要逃离黄覆法鞅高压的统治。
最终,二十万百姓中有十七万人被抓了回来,两万多人死于根楚军的厮杀中,还有数千人淹死在喘急的陵江内,只有百余人终于逃到了对岸……
至于那些被抓回来的百姓,下场大多极其悲惨,男的基本被分配到苦力做一辈子工,女的直接贬为贱籍,只能从事那些不耻肮脏的买卖。
虽然这次事件并没有动摇楚国根本,但让法鞅感到忧心忡忡的是,他在审问一名北逃的犯人时,那犯人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
“到了汉国,其他不敢说,至少有了自由,不会因为看本书而被挖眼凿鼻,也不会因为一句话而下大狱,
我不想成天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不想走路还要默算步数,不想自己的子女跟我一样,天天从早忙到晚,庸碌的过完一生,
而这些,楚国能给我们么?”
那次审讯之后,法鞅开始陷入了思索之中……
不要误会,法鞅并非是在反省,而是思索如何杜绝这种情况继续发生。
终于,法鞅轻轻合上书本,目光如炬的起身,犹自说道:“看来,本相的法令还是太宽松了,驭民五术只讲治,而没言法!
即日开始,驭民五术顺则昌,若逆无可校者,一律格杀勿论!”
自此,楚国的法律更严,更加可怖……
……
长安,大明宫,永乐殿……
“陛下,青、湖二州的百姓,真的苦啊……”
昔日被抄家的王雅芝,幸运的成为渡过陵江,脱离楚国高压统治的一员。
在荆州军官的安排下,王雅芝与其余一些“难民”一起被送往了长安。
在长安,刘策亲自接见了王雅芝到永乐殿中倾诉,并让宫中各部四品以上官吏以及翰林院那帮子只会批判当局的废物们一起旁听。
王雅芝坐在刘策侧案,声泪俱下的倾诉了这两年的遭遇。
等她说完,永乐殿内众人都是摇头叹息,想那王雅芝本也是名门之后,他父亲也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却不想遭遇了这种无妄之灾,因为读了一本书而家破人亡。
现在的楚国犹如一座牢笼,住在内中所有的百姓都是囚犯,任由楚国上层官僚欺压凌虐。
“太可气了,实在是太可气了!”
另一边的卫稷听完王雅芝的话,不住扭动肥硕的身躯,一脸愤恨之态。
刘策看了眼卫稷,这家伙最近和甘子霸的老丈人雷老虎走的比较近,二人经常出入高档场所,可谓是挥金如土。
不过刘策没有去阻止二人关系的意思,毕竟雷老虎一到长安,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礼部教化司捐了二十万银元,用于开办郊区学校的经费,算是给其他商贾做了一个榜样。
对与这样一个人,刘策自然不可能去干涉他的私生活,反而要给予鼓励支持,且花钱大手大脚也能在一定程度下促进商铺的收入,提高税收。
回过神来,刘策扫视一圈在座众人,出声说道:“诸位都听见了吧?楚国现在是一副怎么样的势态?
现在还有谁觉得楚国的政策是为天下万民,而大汉的国策却是本末倒置?朕想告诉你们,
天下还未太平,远没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北方的蒙洛人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南面的楚国苛待平民,百姓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我们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诸位臣公,请你们记住,现在的你们,是大汉亿万子民中的一员,
你们所拥有的待遇都是万民给的,朕不希望有一日成为王姑娘口中那样令人绝望的一幕,
我们的征程没有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请诸位与朕一起,开启那新的征程,真正扫清六合,给你们的子孙后代,一个太平美满的盛世!”
百官齐齐起身,面向刘策无声的拱手,微微鞠躬。
多余的话已经没必要说出口,只要用心努力去做就可以了……
“新的征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刘策负手立与大殿,目光炯炯的透至永乐殿外……
大明宫外,是一幅繁华似锦的云图……
……
“爷爷,后来呢?怎么不讲下去了?陛下他打败楚国,击败蒙洛人了么?”
苏州城外一处幽静的庄园内,一群孩子围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眼中充满了期盼。
老人努力起身,拄着拐杖笑着说道:“今天就讲到这里吧,这个故事很长,但,我今天很累了,以后等有时间了,再讲给你们听,先出去玩吧……”
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老人,自顾自出去玩了。
老者笑着看着那些孩子,摇头说道:“珍惜眼下吧,我们这一代付出了这般惨痛的代价,就是希望你们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片乐土。”
说完,一声钟响,老者回头,只见墙头上的挂钟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点方向。
“那,是一场新的征程,是一场残酷的战争……”
老者闭上双眼,仿佛陷入回忆之中,耳边满是金戈铁马回绕……
(第二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