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丽的瞬间,抵过最无趣的永恒。
没有进入生命之树,无法描绘它的神奇。
梁小夏乘着传送阵中盘旋的清风徐徐上升,身体外覆盖点点白色的荧光,这些白光一闪一闪,好像要化掉一样附着在她衣服上。
她伤口撕开的地方也暖暖的,身体像一团棉花,软软的,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被托着直线上升。
梁小夏脚下的祭坛也在视野中逐渐缩小,从一个巨大的白色方块缩得只剩下火柴盒大,站在祭台上的三座精灵雕像变成看不清的小黑点,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很快,依托梁小夏的荧光亮得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浸泡在一片白色世界中,静静等待,心中也平静下来。
直到她突破一层白色的膜,站在奇异的海洋上。
生命之树内,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苍茫的绿色世界中,天高地广,只站着她一个人,远望无极。
天空是一片极浅的金黄,一缕缕融暖的光从上投下,照在梁小夏身上,温柔平静。几缕光像流动的织物,卷曲穿过她身体四周,划过梁小夏的指缝,抓不住踪迹,缱绻柔软。
她脚下平整地面上,层层叠叠的绿色叶脉纹延伸向无边无际的远方。清浅的翠绿色化作一条条织线,穿插交叠,割开浓墨的深绿,形成树叶特有的网状脉络,泾渭分明。
晶莹水珠在巨大的脉络上滚动。折射出透得沁人心脾的五彩光芒。
这人间绝无的景色,感动得她想哭。
在梁小夏脚下的叶脉中。液体隐约流动,透过她的脚底向她一波一波地释放宽慰的善意与慈爱。
梁小夏身体里的绿色雾气骤长好几百倍,身体的伤痕与疲劳,都被生命之树带走了。
透过破损的衣物,她看到自己的肌肤洁白细嫩。比品质最上乘的绸缎还要光滑柔软,令她自己都有些爱不释手。再摸上自己的脸,脸上的肿痛也消失了,眉角淤青的大胞消去。比她平时的状态还要完美。
在发愣状态下,梁小夏忽略了跟在她身后被传送进生命之树内部的镜月。
镜月不该跳动的心,见到此刻的梁小夏时。狠狠抽了一下。
梁小夏斜斜半跪在地上,单手撑着身体,双腿自然弯曲着,依旧显得笔直修长。淡金色光线从她的头顶倾斜而下,勾勒出她细细的眉。缠着她松散挽着的金发。几缕碎发绕过她的脖颈,扫在锁骨上,末端打着卷,调皮无比。
她杏圆的双眼中融着一汪纯净的湖面,比雪山上皑皑的白雪化出的水还要干净清透。也如湖泊般深邃内敛,静静倒映他的身影。
她的唇瓣也轻轻张着。粉嫩饱满,看起来又软又甜。嘴角两边小小的窝,给镜月一种错觉,她好像在恬静地对自己笑。
梁小夏独属于上古精灵的四只耳朵上缠着流动的光,纤长灵巧的耳朵随她的呼吸抖动,聪慧可爱。
一眼望去,仿佛她整个人,都是光线与自然化做的精灵,纯然地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偏偏黑色的紧身衣沿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起伏,包裹纤腰圆肩,毫无保留地坦露她身体各部位完美的比例。破烂的衣物间透出她白皙的肌肤,腹部斜开的口子裂至胸间,几乎快遮不住她胸口的起伏,隐约透出两边迷人的胸线,引人遐思。
绿色的世界托衬她的白皙,游动的白光泛在她身体周围,使得她看起来朦胧而精致,美味诱惑。
再配上她此刻懵懂地摸着自己的脸,望着远方,可怜无辜的样子,几乎都快将人融化掉了。
她像神赐予世界最完美的杰作,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瞬间沦陷。
镜月有些发怔。
他总缠在梁小夏的长发上扮丝带,虽对自己身边的小精灵很了解,却真的没有太好好看过她,也没太在乎过梁小夏到底长什么样子。严格说,镜月是死人。他明白,时间能够赋予的一切美丽,也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收回。所有的美,不过都是清晨随朝阳蒸发的露珠,冬日随暖风融化的白雪,终有消失的一天。
镜月只关注梁小夏的品性与内心世界。
他了解梁小夏的灵魂与性格,胜于了解她的容颜。
他的生命太漫长,长得自己记不住起点,也看不到终点。在他悠远到无穷的经历中,无论是百花芬芳的夏日,还是冷夜星空的冬天,都不能再让他有深刻的触动。生活在上古精灵中,他每日见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绝代佳人,无论男女。面对俊美容颜,他早就习以为常。
此刻,虽然他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身体无法控制的轻颤却告诉他,面前的精灵少女,是他见过的最触动自己的精灵。不仅是为容颜,也是因她净透、狡黠,纯真中带着成熟的矛盾气质。
一种特殊的,不被人轻易接受的气质,在接受后却再也放不下来了。
这种气质,像一条缠人的丝带,贴在镜月身上,拉着他不由自主前进,拽着他想要在记忆中将这份独展示于他的美丽刻下来,永远铭记。
梁小夏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杀伤力有多惊人,她看到镜月后,别扭地将头转过去不理他,不知自己又将一大块雪白的脊背露给他看,逼得镜月的耳尖泛出一丝极淡的红晕,轻轻颤抖。
“你跟来干什么?”
梁小夏咬得牙根咯吱咯吱响,正想着该怎么削一下镜月的面子,就感觉到一件厚重的毯子落在她背上。
“天气转凉了,多穿点。”
清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梁小夏捏着毯子脚,心里一软,回头悄悄看镜月。
“你不懂得收集与转移灵魂之力的方法,所以我来了。” шшш ★TTKдN ★¢ ○
镜月背对梁小夏的视线,蹲下来单手摸着绿色的叶脉,仔细查看。看起来他眼里根本没她这个人。
梁小夏才重新燃起的一点好感,又烟消云散了。
“告诉我,怎么做。我会做好的。”
她摆出心情不好时惯用的冷静的脸,双臂环胸,嘴边的笑都带着倔强的嘲讽。
镜月对梁小夏的态度不置可否,条理清晰地吩咐一番后,远远走开,默默盯着梁小夏忙碌的身影,不再打扰她。
梁小夏按照镜月的说明,从遗弃之地抱出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放在绿色地面上。
玻璃罐里棕灰色一大片,看不清内容,实际装着被灌入冰川意识,每日被梁小夏用绿色雾气滋养的再生精灵幼体。
玉泉长老的精灵培植计划几乎成功了一半,精灵树下挖出的自然之心经过培育,又回到了埋藏在土壤下的状态,生出种皮样的胎衣,容纳在其内部发育的小精灵。
梁小夏紧张得满背都是汗,打开玻璃罐的盖子,轻手轻脚抱起罐子里的巨大种子,将它搂在怀里,闭眼冥想。
她此刻进行的,是有别于精灵每日普通冥想的“灵魂冥想”。不需要睡眠的精灵们在冥想时感应周身游离的元素之力,收入体内,补充自己的能量。
灵魂冥想则需要精神进入更深层次的状态,陷入半昏迷式的意识模糊态,感应比元素之力稀薄几千倍,在空气中极为稀少的灵魂之力,再进一步用自有灵魂吸引游离的灵魂之力,收入体内。
生命之树内的灵魂之力比树外游离的灵魂之力强太多。几乎所有死亡的精灵,在肉体生命毁灭后,灵魂都会回到生命之树内。生命之树是先祖灵魂栖息的归宿,几百代内的强大的灵魂之力积攒,使此地的灵魂之力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浓度,完全无法与外界稀薄的灵魂比拟。
梁小夏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冥想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灵魂之力。
她的灵魂听到了声音。
黑暗中,庞大的灵魂之力像流动的河,积聚奔腾,穿过她脚下的叶脉,发出密密淙淙的动听声音。
在她的身体周围,还有一些疏散的,像扯碎的棉花一样的灵魂之力,绪绪片片,在空中摇曳飘荡,声轻如落雪。
她的灵魂也看到了颜色。
流动在地下的灵魂之力是高贵的银色,稠密如同浆液。飘荡在空中的灵魂之力是耀眼的金色,轻薄得像林间清晨降下的薄雾。
除此以外,她还看到自己的灵魂,是透明无色的水,掺着几丝银色,一丝淡到看不见的嫣红,还有更多的淡金色,沿着她身体四肢循环流动。
在她不远处,另一团庞大耀眼,皎洁如同凝固的月亮晶石一样的光,则是镜月的灵魂。不同的是,镜月的灵魂只聚集在胸口位置,稳固得如同一块石头,一动不动,不像梁小夏的灵魂,能够在全身游走。
梁小夏集中精神,尝试用自己的灵魂吸引捕捉周围游荡的灵魂之力。她操控自己灵魂的过程十分困难。她的灵魂不像身体般操控自如,完全不听梁小夏指挥,任她怎么呼唤都没有用。
梁小夏急得额头冒汗,还有十几分钟,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