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还是死了。”
黑衣人缓慢而且清楚地开口道,简简单单的话,简直就是在陈述一个再浅显不过的事实。
“是的,我确实是死了。”
妖帝神色中没有一丝黯然,反倒是仰天大笑道:“但是那又如何。就算是我死了,起码我也触摸到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了!更何况,现在我还有他!”
妖帝的手指往后指去,指着站在他身后的易方。
黑衣人口中的轻蔑不屑一顾,空洞的眼睛中甚至没有易方的存在,只是淡漠而且骄傲地道:“区区一个凝神低阶的蝼蚁。”
“确实是一个凝神低阶的蝼蚁。”
妖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突然右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一朵黑白两色的阴阳火顿时出现在妖帝虚幻的手指上,上面传来的威压甚至比易方之前面对阴阳火本源的时候还要强横不少:“但是他炼化了阴阳火。嗯,一个凝神低阶的蝼蚁炼化了阴阳火。而且,你知道,对我来说,万奴以下,所有的境界都没有任何意义。”
“是聚气境界,聚气境界的时候炼化阴阳火的。”
易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开口解释一下,而且看起来这句话应该能够挽救一下自己这个蝼蚁一样的身份。
黑衣人破例沉默了很久。易方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话让这个诡异的家伙有所触动。不过让易方不解的是,为什么对妖帝来说,万奴以下的境界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就算是在九州大陆历史上,万奴境界强者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以至于万奴境界以下的造化境界乃至是合一境界,在九州大陆上都是威慑一方的人物。
甚至于在现在,别说是万奴以下,在现在的九州大陆上,就算是通彻境界的修士也足以成为这块大陆上的顶尖高手了!
“当初主人也是差一步就到了这个境界。我现在还记得他死前不甘心的模样。明明已经到了门槛上,但是却始终没办法跨出那一步。所以你想要降服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易方瞥了瞥嘴,心道这句话中间哪里有半点联系。而且你又不是什么畜生法宝,为什么要降服你。就算是我家白凤,也是不屑于用这个词的。但是这个黑衣人居然说的如此的自然,甚至没有一丝的不自在,果真是不要脸透了。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在到了那个门槛上之后,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力量。”
妖帝右手一招,悬浮在易方头顶的偷天尺骤然回到妖帝手中,发出一声轻快的颤鸣声。妖帝手指轻轻弹在偷天尺上,看着偷天尺上流转的光华,一丝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老朋友,想不到我们还有机会再次一起战斗。虽然这是最后一次,但是终究还是要尽兴才行!”
“轰!”
妖帝的话音刚落,偷天尺上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接着一股强横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威压从偷天尺上传来,甚至要将这个空间碾压到粉碎。
易方的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这莫非就是解开封印以后偷天尺真正的实力,传说中的道阶法宝?
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甚至连全身上下笼罩着的黑雾也是在偷天尺完全出现的时候停滞了一下。但是随即周围的天空似乎是暗了下来,就像是突然起来的黑夜将这片岩浆世界笼罩了起来。
只是在这片黑夜中最耀眼的,不是那漫天的星星,而是一团一团凌厉的杀意。
是一团一团近乎实质的凌厉杀意。放佛是黑夜中不断飘荡的油灯,发出凄惨但是却耀眼的光,在夜间赶路的人心里留下一阵一阵心悸的恐惧和无力感觉。
毫无疑问现在易方就是这个夜间的赶路人。
除了全身脉络中流转的真元以外,易方发现现在就连自己的身体也随即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那一股一股的杀意,虽然易方很清楚这些杀意不是冲着自己的来的,但是哪怕是就只有微微的一缕,却也让易方如同被扒光了衣服人在冰冻的河水中一样,全身刺痛到近乎发抖。
甚至连识海中那只似乎永远都会在最关键的识海显化出来力挽狂澜的玄龟在现在这个时候也选择了沉默。平静的金色识海中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沉寂已久的死水。
“看来在这个岩浆世界中你确实恢复了不少实力,不过这似乎远远不够。”
一股清风像是带来了这岩浆世界中从来未曾出现的春天,轻柔的真元将意识已经被杀意碾压到极致的易方轻轻包裹了起来,隔绝了几乎所有的恐怖气息。易方抬起头,偷天尺正在妖帝的手中发出悦耳的颤鸣声。半人高的尺身笔直竖立起来,放佛这个世界中唯一存在的便是这天和这地,以及连接这天地的这柄巨尺。
尺名偷天,却不为偷天,而是要将这天地间的所有造化夺过来。
是为万奴!
然后这方岩浆世界中的岩浆开始疯狂涌动起来,如同失去了这世间唯一的依靠,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饶是被妖帝用真元护佑起来,易方却依旧还是可以感觉到那几乎让人窒息的热浪不断地涌进自己的体内,甚至将自己体内的活力开始绞得粉碎。包括妖帝的真元在内,连同炽热岩浆中的狂暴气息以及易方体内的本源真元,三股真元在易方体内蛮横冲撞,互不相让。
“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修炼而不是调动真元来抗击这几股真元的冲击。”
突然妖帝的声音在易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易方闻言一怔,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中的依旧还是面对面站着的神秘黑衣人和妖帝,两个人遥遥相对却没有丝毫动作。但是两个人头顶不断涌动的真元以及激荡的雷声显示出这显然不像是看得这样简单。
“因势利导,方成大道。我为造化,天地万奴。”
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突然在易方脑海中显化出来,深深地印刻在易方的识海上。易方只是觉得识海中突然一阵轰鸣声响了起来,如同春日里响起的那第一声惊雷,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大雨,由无数实质的真元凝成的雨点。
以及大雨过后愈加澎湃的生命力。
易方因为痛苦而睁开的眼睛慢慢闭合起来,放佛是无穷无尽一般深邃的眼珠中,露出更加深邃的星空。
漫天的岩浆在这一瞬间顿时平静了下来,像是一只大手一般,将易方托住缓缓往上升去。
司徒沫儿站半跪在岩浆池的边上,疏而密的眼睫毛上沾染着泪珠,在通红色岩浆的映辉下泛着点点晶光,像极了无尽夜空中点缀的粒粒星光。
从易方跳进岩浆里寻找阵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四个时辰的限定了。但是这方小世界却依旧还是没有崩塌的迹象,甚至连原本越来越高的温度也开始稳定下降。可以这岩浆却依旧还是炽热地不停向外泛着恐怖的气息,依旧还是没有半点易方的消息。如果不是因为易方进入岩浆的时候留下的那枚玉简依旧还是在司徒沫儿手心里泛着温润的光而没有碎裂的话,司徒沫儿怕是早就进入岩浆世界中去找易方了。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这样了,最后再等一天!”
司徒沫儿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枚泛着青色微光的手镯,喃喃自语道。回头却看见白凤正有些烦躁地在自己身子后面踱步,于是微微一笑,宽慰道:“他一定没事的,是吗?”
白凤骄傲地抬起头,眼睛很不屑地瞥了瞥司徒沫儿,似乎她不应该问出这种白痴的问题。然后又慢慢踱到岩浆的另外一边坐下,开始在这些岩浆气息中自顾自地调息起来。自从上次吞噬了那条五狱阴灵蛇之后,原本已经是四变的白凤现在似乎有开始退化的趋势,甚至连那第四根凤翎也开始缩小起来。但是现在白凤的气息却比之前四变巅峰的时候还要强大恐怖了许多,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精纯的气息。想来根基确实比以往一直吞噬雷电的时候要厚实了许多。事实上在岩浆世界中的这些天里,对白凤来说无疑是好处最大的几天。无时无刻不在的精纯火系能量让白凤轻松将体内的杂质都梳理了一遍。如果说之前的白凤不过是一只散养的魔兽的话,那现在的白凤才堪堪担得上神兽的称号。
见到白凤鄙视自己的模样,司徒沫儿仅仅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对于这只骄傲而且有足够的实力骄傲的白凤,司徒末从来不会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不是因为这是一只足以抗衡真龙的神兽,而是因为?白凤是他的帮手。只要白凤越强,那就代表易方越强?。
时间似乎在这一片寂寞和安静中停了下来。
然后通红色的岩浆突然猛然汹涌了起来,接着从中间裂开一道深邃的沟壑,一个脸色惨白到几乎恐怖的修长男子被一只由岩浆凝成的巨大手掌托着,缓缓送到岸边。
那是易方。
二百三十六章,那年春,你我共度
二百三十六章,那年春,你我共度
“此处距离飘渺城已经有数百里了,你确定那丁三甲会从这里经过?”
左野狐皱着眉头看着边上的秦河狐疑道:“如果我是丁三甲,在得了这妖帝传承后自然是往南走回到南疆妖族中去。这里是去你栖霞宗的必经之路,莫非你是在消遣我们!”
慧能远远地站在一边,在听到左野狐的话后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身上灰色的僧袍无风自动,发出猎猎的声音。
“自然不会错!”
听到左野狐的话后秦河身子微微一颤,不过却依旧还是强忍住心神道:“我敢保证,只要是丁三甲从飘渺城出来,绝对会经过这里。只要我们三个人联手,就算那易方在飘渺城仙府中得了什么机缘,那也绝然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联手?哼!”
左野狐一声冷笑,随即缓缓走到一边,很显然他并不觉得秦河有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
秦河却没有丝毫的不快,脸上依旧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仅仅只是凝神中阶的修为,对上丁三甲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的话,现在自己怎么会把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让给左野狐和秦河!想到这里,秦河又捏了捏手中的一枚传讯玉简,眼睛中闪过一丝森然,心中暗自冷笑道:“丁三甲,易方,哼哼,区区一个外门弟子?既然你要隐藏身份,那就一辈子都隐藏下去好了!”
紧紧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的易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栖霞宗外门弟子的身份已经被秦河知晓。事实上就算是易方知道,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些。现在的易方全身被红色的灵气包裹着,如同一枚火红色的蚕茧。脸上红黑白三种颜色在不停地轮流变幻的迹象!
“易方!你怎么了!”
见到被那只巨大的由岩浆组成的手掌上面托着的易方,司徒沫儿一下子便慌了神,急急地跑过去着急道。司徒沫儿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多少易方体内的生命波动。如同一朵风雨中飘零的烛火一般,易方体内的生命波动似乎随时都会被那一缕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微风带走。
在对面调息的白凤也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易方,当下也是仰头悲鸣地长啸了一声,随即化成一道白色的闪电掠到易方身前。歪着头看了看被红色灵气包裹着的易方,然后悲鸣一声,朝着易方的身体猛然冲去。
显然是想要将那些看起来正在伤害易方身体的红色灵气从易方身边冲散开。
“轰!”
被金色雷电缠绕的白凤狠狠地撞击在易方身体外面的灵气茧上,随即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下,白凤的身子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后面的石壁上。
没有片刻停顿,白凤瞬间便是从地上掠了起来,随即再次不要命一般地对着灵气茧撞去。
“轰!”
又是一声轰鸣声,夹带着白凤身体内传来的骨骼碎裂声,在空旷的石窟中显得极为刺耳。白凤再一次被狠狠滴甩在石壁上,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缝。圣洁洁白地如同初生婴儿眼睛一般的白色羽毛上沾染着点点鲜红的鲜血。一直被白凤仔细小心地呵护梳理,似乎永远都不会杂乱的凤翎现在也无力地垂在身后,光华尽失。
司徒沫儿近乎呆滞一般地站在易方边上,看着易方脸上不停变幻的脸色,已经因为巨大的痛苦而不断抽搐的身体。她可以感知到易方体内时暗时明的生命印记极为不稳定,有时如同一盏冬夜中的寒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凌厉的北风刮进无尽的黑暗中。但是有时候,易方体内的生命印记却像是夏日中的烈阳一样旺盛,往外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恐怖气息!甚至连司徒沫儿也仅仅只是在家族中那些隐而不出的变态们身上才感觉到过。
“轰!”
司徒沫儿思绪间,白凤已经再一次不要命一般的朝易方冲了过去。现在白凤的体型比之前小了许多,全身羽毛杂乱而无力地挂着,速度却是比之前慢了许多,看来前几次近乎自杀一样的冲击对白凤造成的伤害极大。
“停?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