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冷冷瞥了眼萧氏,“二嫂,天色不早了,今年冬日里冷,还是早些歇息吧,之前我与阿悠已经帮你们把房间准备好了,等晚些时候我再送些甜汤给你们暖暖身子。”
陶氏话毕,萧氏感觉到浑身一颤,这鬼天气是有些冻人,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是身边还带了孩子,若是生病了少不得要花大把药钱,那才不值当。
“三弟妹,那我们明日再说这事儿,我们先回房休息了。”萧氏说完,叫了一声大儿媳陈周氏,带着陈荷与小女儿跟着大娘为她们安排的屋子。
这边秦长瑞将老陈头夫妇也送去了房间,大房这边自有陈白氏那边照应着,倒是不用他们跟着操心。
陶氏瞥了一眼放在堂屋中,她暗中授意熄灭的几个暖炉,冷冷笑了笑。若是不把暖炉熄灭了,这一家子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当真是像粘着肉的苍蝇一般烦人。
陈悠与赵烨磊两刻钟就到了百味馆,因为先前与陈白氏打了招呼,所以陈奇今儿白天就安排了人打扫了后头院子里的两间房间。
中年妇人给陈悠和赵烨磊开的门。
这中年妇人便是上次陈悠与陶氏瞧见的那位,大家都叫她十一嫂,是个寡?妇,无儿无女,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所以平日里就住在百味馆,顺道给百味馆看门。
“大姑娘和大公子总算来了。我等着可有一会儿了,今儿掌柜白日里就交代我,房间早给你们收拾好了。还烧了地龙,进去保证暖暖和和的。”
“麻烦十一嫂了。”陈悠笑着谢道。
“快进来坐,外头还下着小雪呢,今年这冬天可是没完没了了,这雪隔三岔五的都下了小两月了。也不知这天老爷是怎么了。来,这边先坐坐,我方才煮了红豆粥。这会子正好一人喝一碗,暖暖身子。”
关了门。风雪也被阻挡在外,堂屋桌边烧了一个暖炉,屋内还不算冰冷。
“十一嫂,我随你去厨房做些吃的吧!阿鱼哥还没吃晚饭。”
十一嫂早在陈白氏那听说过陈悠会做许多稀奇古怪的吃食。现在有机会在一边瞧着,当然不会拒绝。
她笑眯眯道,“能瞧见大姑娘做吃食可是不容易,那十一嫂今儿就跟着大姑娘学几手。”
陈悠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一边的柜台上,回头让赵烨磊几个等着,便与十一嫂去了百味馆的厨房。
如今百味馆的厨房可是比四年前大得多,因百味馆还日日开门,食材草药都是一应俱全的,晚间也不适宜做大菜。陈悠就稍微做了几样能填饱肚子又美味暖身的。
陈悠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就做完了。
十一嫂与陈悠将做好的吃食端到堂屋。
鲜香的肉丝汤面。管饱的烧饼夹肉,一小盘子核桃酥,阿杏不大喜欢吃面,就专门给她做了一碗虾皮馄饨。
其实都是简单的吃食,只是里面加了些陈悠在华州配置的药膳粉,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晚间不适宜吃太多太饱,汤面和馄饨暖身又暖胃。
阿鱼左手拿了块夹肉烧饼。右手扶着一大碗肉丝汤面就吸溜吃起来。
几人吃过了汤面,方想着回后院歇息,百味馆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敲门声“咚咚咚”一声快似一声,而且越来越重,好似很是焦急。
阿鱼朝着陈悠摇摇头,先几步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在门上听了听,而后皱眉问道:“外面的是谁?这么晚来做什么?”
“我是张举人家的小厮,请问赵公子在不在这里!我们少爷有急事寻赵公子!”
赵烨磊想不明白张元礼怎么大晚上来寻他,二人不是白日里才见过面?
朝着阿鱼点点头,阿鱼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那张家的小厮一进来,屋内昏黄的灯光一照,果然是张元礼身边的人,陈悠带着阿梅阿杏坐在桌边,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陈悠眉心一拧,这还真是张家的人,因为这个小厮她也认识,便是以前在张家米粮铺子里帮忙的伙计陈泉。
陈悠四年多未见过他了,这小伙计如今都二十多了,怕是也早成家了。
“元礼寻我有何事?”赵烨磊问道。
“赵公子,你果真在这儿,您快去一趟城南王先生家中罢,先生他快不行了!”陈泉忧急道。
这个消息简直就如晴天霹雳!
今天白日,他还与好友一起在先生家中做客,谈诗论词,他还陪着先生下了两盘棋,虽然先生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县学的职务辞去了,腿疾也未好清,但是脸色却是不错,怎么也不像是会突然辞世的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先生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会出事?”赵烨磊横眉怒目道。
阿泉有些急,“赵公子,这种事情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啊,若是被少爷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赵公子,你快些去一趟吧,我从王先生家出来的时候,王先生已经不大行了。”
陈悠盯着陈泉的脸,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这小子这个时候说谎话也没什么意义,“阿磊哥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烨磊回头看了眼陈悠和阿梅阿杏,“可是……”
他这是不放心陈悠带着阿梅阿杏住在百味馆中,自上次阿梅阿杏被掳走,他无时无刻不警惕着。
谁知陈悠竟然道,“阿磊哥哥,我与阿梅阿杏也去,左右城东王先生家并不远,说不定我去了,也能帮上一二。若是真不成,大不了再让阿鱼哥送我们回来便是。”
一屋子人等着赵烨磊决定,阿鱼也在一旁劝。
赵烨磊最后之只好抿嘴点头,十一嫂见他们要出门,帮着陈悠将披风从新系上,“大小姐,后院的房间给你们留着,你们回来敲门就成,十一嫂耳朵好,睡觉也警醒。”
“多谢十一嫂了。”
于是阿鱼驾着马车,载着几人跟着陈泉去了林远县城东。
王先生家中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里头的人忙忙碌碌。
马车在院门口停下,赵烨磊率先跳下马车,而后交代阿鱼照顾好陈悠姐妹,他便跟着陈泉疾步匆匆先去了王先生的房间。
陈悠还是第一次来王先生家中,王先生家是一个二进的院子,不是很大,家中人口也不多。
暗黑的天空在院中灯光的掩映下,成为一片惨淡的昏黄,昏黄里有纷繁的雪花洋洒下来。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院内不时有人匆匆走过,脸上都带着焦虑不安。
院外头这时已停了好几辆马车,其中有一辆还有官家标志的,想必是薛老县令的。
阿鱼转头随着陈悠的视线看过去,瞧她盯着那几辆马车瞧,低沉声道,“大小姐,怕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连县老爷都来了。”
陈悠回过头,朝着院内灯火通明的堂屋看去,“阿鱼哥,我们进去瞧瞧。”
等到陈悠带着阿梅阿杏来到堂屋的时候,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陈悠都不认识,也只有薛老县令和张元礼她熟识些。
不过瞧这些人的儒生打扮,怕大多都是王先生的弟子。
陈悠带着妹妹们先给薛老县令行了礼。
薛老县令也一早便见过陈悠,只是也难免好奇道,“永新家的丫头怎的也来了?”
张元礼急忙道:“县令大人,阿磊这个妹妹会医术,王先生这么多年腿疾未再犯就都是她的功劳。”
陈悠朝着张元礼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张元礼对她温和的淡淡一笑。
“噢!我想起来了,老王之前与我提起过你这丫头医术好,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不住。”
陈悠又朝着薛老县令微微屈膝,“方才张举人家的小厮来我们家寻阿磊哥哥,我便想着跟来瞧瞧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边说着,里屋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而后赵烨磊就从里间冲出来,眉头皱的和小山一般,“阿悠,先生不行了,你进来瞧瞧可有什么法子。”
一堂屋的人都站了起来,将目光落在赵烨磊和陈悠身上。
陈悠转身让阿鱼照顾好阿梅阿杏,摸了摸妹妹们的头,跟着赵烨磊急忙去了里间。
内屋候着的都是王先生的家眷,几个未出嫁的女儿在一旁哭成了个泪人儿。
还有一个年纪约摸五十上下的妇人,两鬓已斑白,低泣声已经沙哑。
陈悠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也没时间劝慰上一两句,就直奔王先生的床边。
此时,王先生只着中衣躺在床|上,脸色暗沉又灰白,丝毫无血色可言,他急速的喘息着,一双浑浊的双眼暗淡无光,瞳仁慢慢开始聚拢,这是逝去生命的前兆!
陈悠双眸一缩,厉声吩咐,“快拿热水来!”
幸而旁边赵烨磊又重复了一句,这才有一个妇人快跑去端热水。
从随身带着的针包中取出银针消毒后,陈悠果断在王先生身上的几处大|穴扎了下去。
不稍一会儿,王先生急促的呼吸就变得稍稍平缓下来,眸中的光也慢慢聚拢。
赵烨磊和身后的王家人脸上是一片喜色,有些甚至是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