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从外面进来,见到陶氏的脸色,“娘,你怎么了?”
陶氏勉为其难笑了笑,“我没事,有些想你爹了。”
说到这,陈悠也感觉奇怪,她故意道:“爹不是去宜州谈生意,有什么可担心的?”
陶氏忽想起来陈悠还不知道这件事,赶忙搪塞过去,“是去宜州,可也有十来日,也不知寻个人回来报个平安。”
“娘,那我派人去宜州寻一寻?”
“那倒是不用,你爹还能不回来不成?”陶氏有些心虚道。
陈悠不再刻意逼她,又与陶氏说了些唐仲与贾天静大婚的事,还有她之前很早就想要做的龟苓膏已做了出来。
而后母女两一同去陈白氏院中看望小思思与怀孕的陈白氏。
秦征案头正堆了一堆公文要处理,这几日,他必须将府中事宜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他要启程去庆阳府。
白起端了参汤进来,并将秦东捎来的信给了秦征。
秦征这几日正等着竹山的消息,这会儿终于有了音讯,拿过信急忙就拆了开来。
一看之下,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秦东和不用竟然将陈悠他爹抓住了……
白起瞧着世子爷眉头紧皱起来,担忧道:“世子爷,难道是秦东与不用出了事?还是事情不顺利?”
秦征无奈捂着额头,只觉得这件事情大发了……
将信递给了白起,白起瞧了后也是哭笑不得,他抬头看着秦征,奇怪道:“这陈老爷做药膳生意的,怎会去湖北竹山?”
秦征也正怀疑,这一世,除了他知道这件事外,根本没有旁的人会知道。
但是陈悠他爹的目的也确确实实是那个东西……
“让秦东将人带回来我们再问罢。”事已至此,也没别的法子了。
秦征回信让秦东将人直接送到庆阳府,他带着白起第二天也出了门。
院中的紫藤开花了,远看就像是一片紫云,清新的香味飘散在了整个院中,陈悠让香佩将长椅搬到紫藤架下,边晒着太阳边看书。这片刻的闲工夫很是难得。
明日就是唐仲与贾天静大婚,等到两人大婚后,她的计划都要逐步实施起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个时候反而却最闲。
她昨夜进了药田空间,发现药田空间的升级任务在失败后,再次完成的拖延时间只有两个月,不过这样的话,待到任务成功,那便只能得到药田空间提供的一半奖励了。
陈悠如今已不管奖励是什么,当务之急是要完成的任务,她绝对不想再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保不定她若是失败,药田空间还要剥夺她什么……
放下手中的医书,陈悠抬头看着高阔天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不知这个时候,秦征在做什么。
等到她意识过来她在想什么时,连忙摇了摇头,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想起秦征。
收敛了自己的心绪,继续看书,但是良久过后,陈悠发现她什么也没看进去……
颓丧地将书本扔到一边,陈悠干脆就晒着暖暖的温阳,用帕子覆住脸,小睡了会儿。
迷迷糊糊间,陈悠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她微微皱了皱黛眉,轻轻地翻了翻身,又睡了过去。
秦征领着手下穿过陆家巷的一条巷道,这条巷道两旁都是白墙黛瓦,但秦征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离陈悠仅仅只是一墙之隔。
路过这条巷道,秦征下意识的往高墙上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墙内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过了这条巷子,白起这才赶上来,“世子爷,方才那条巷子一侧就是陈府。”
秦征深目中光芒一闪,点点头,几人很快消失在街道人群中。
在庆阳府,秦征是有别院的,不过太远,还在郊外,若是去住,来回不方便,便命人早早盘下了一处二进的小院,离陆家巷不远,与庆阳府的百味馆更近。
进了院中,秦东立即就迎了过来。
秦征看了他一眼,“人带来了?”
“回世子爷,现在关在客房中。”秦东也是昨晚快马加鞭才赶到这里,没想到秦征会来的这么快。
回到房中换了一身靛蓝的常服,简单洗漱后,秦征便由秦东带着去了客房。
只不过却未直接见的秦长瑞,秦征隐在屏风后,秦东戴着面具进去,将饭菜放在桌上,“陈老爷,吃饭了。”
秦征站在屏风的缝隙处,恰能将室内的情景尽数收进眼底,这个人确实是陈悠她爹。
本半靠在床边的秦长瑞走过来,他探究地看着秦东一张带着面具的脸,秦东被他犀利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
秦长瑞道了一声谢,而后坐到了桌前开始吃东西。
秦东坐到了他的对面,“陈老爷,你到底是如何知道那个地方的?又是谁派你去的?你若是如实交代,我们便饶你一命。”
秦长瑞将眼前的饭菜吃到嘴中后,突的浑身一僵,他眸中闪着光亮看了秦东一眼。又低下了头,只是心中却多了许许多多的好奇和不解,甚至还有隐隐的兴奋和激动。
吃了几口饭菜,秦长瑞放下筷子,竟然带着一丝笑意瞧着秦东,“那个地方我原先便知道,只是之前竹山一直有官家的人盯着,我不便出手,而且手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至于谁派我去的,那就是你们多想了,当然没人派我去,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安排。就连阿磊与阿悠都不知晓。”
秦东一惊,之前秦长瑞虽被俘,但一直口风很紧,不论他们问什么,他都用沉默来应对,可现在是怎么了?怎么答的事无巨细。
站在屏风后的秦征无语的瞥了眼秦东,这个混球,自己暴露了都不知道。
秦征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冷冷瞧了秦东一眼,“滚出去!找白起领罚!”
秦东张嘴看到站在身旁的世子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世子爷这么快就出来了,这不是暴露了吗,可他不敢多问,急忙出了房间。
白起正站在院中一株石榴树旁,秦东揭开面具仍是满脸疑惑。
“怎的?”
“世子爷叫我来你这领罚……”
白起“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罚领的还真不冤,果真是个榆木脑袋。”
秦长瑞怎么也没想到秦征会这个时候出现,他只不过一时猜到了秦东的身份,桌上的饭菜他若是不吃便罢了,但是一尝就知道这是百味馆做出来的,他如果猜的没错,他们这时是在庆阳府。
也怪秦东大意,院子里没人会做饭,一帮糙汉子,也就为了图个省事儿,饭菜都是命人出去买的。
可去买饭菜的属下就近就去了百味馆,回来也未具体汇报。秦东哪里又会去细问,这么阴差阳错竟然叫秦长瑞吃到自家馆子的饭菜……
可即使这样,秦长瑞也没想到会立即就见到秦征本人,他们从华州到林远县再辗转到建康,都是擦肩而过,秦长瑞又怎么猜到父子两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一次相见。
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眼瞳深处许多强烈的感情闪过,“征……”秦长瑞突然低下头,隐没在宽大袖口中的手紧攥着,他在心中默默警醒自己,他还未确定秦征的身份,他决不能现在就失控。压下到口的声音,等到自己慢慢平静,秦长瑞才抬起头来直视秦征。
秦征皱眉满脸不解,他刚才明明看到秦长瑞眼中突然显现的浓烈感情,他的心也不自然的跟着猛地一窒,有些喘不过气。
“陈老爷。”
秦长瑞对着他和蔼笑了笑,就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一般。
“陈老爷,不瞒你说,咱们现在确在庆阳府,若是这件事你能发誓不说出去的话,那我们便都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如何?”这样处理是现在最好的法子。
可秦长瑞根本就没有心情听秦征说这些,他此刻心中唯一想的就是立马确定秦征的身份!
他与陶氏都要等不下去了!
眼前站着你的至亲,但是却不能相认亦或是内里的灵魂已经完全被替换,这对于每一对父母都是莫大的折磨。
秦长瑞打断秦征的话,他下意识的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因为紧张带着轻微的颤抖,“秦世子,我有一个故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秦征皱眉,他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何陈悠她爹还要与他说故事……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谈话的耐心还是有的。
“好,陈老爷你说。”
再怎么冗长的一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片刻而已,何况秦长瑞与陶氏前世死时,也不过不惑之龄。
他与陶氏门当户对,却是难得的琴瑟和谐,婚姻生活美满。这在建康的上流社会中并不多见,高门之间的联姻,往往只是为了权利亦或是利益,家族的获利永远高于一切,这造成了多少对怨偶。
那时,毅勇侯府还如日中天,借了陶氏娘家的势力更是不管在朝中还是京城的贵族圈中都有着重要的地位。
不久,陶氏就有了身孕,秦长瑞高兴坏了。
而后秦征出世,不过陶氏身体在诞下他时,受了损耗,太医说是难再有身孕。
为此,秦长瑞内疚了许久。
秦征又名秦九,并非是在秦家排行第九,而是在陶氏一族中排行老九。
秦家一族本就是人丁单薄,后来新朝建立死于政乱的又有几位,到老侯爷这代,就只有兄弟一人,且秦家人不知为何男子都长情,鲜少有妾侍的。老侯爷的妻子三十岁不到因患病香消玉殒,后来一直未再娶,也只留下秦长瑞一个独子。而另一房兄弟娶的妻子却生了一对双胞女儿后身子一直不好,就未再生,竟是连个后也没有了。
但是陶家不同,陶氏是陶家的正统嫡脉,陶三老爷的嫡长女,陶家子孙众多,秦征出世时,顺着排行下来,正好第九,幼时也就这么秦九秦九的喊开了。
九,取多之意。
之所以小名要这般喊,也是想沾沾陶家儿孙多的福气,希望秦征将来娶妻能够为秦家开枝散叶。
寓意虽好,但是却远没有现实残酷。
许是独子,秦长瑞与陶氏溺爱,渐渐养成秦征单纯善良却又有些刁纵的性子,这也是秦长瑞与陶氏一直以来后悔的。
后来秦征娶了金诚伯府的李三小姐为妻,恐怕这件事是秦长瑞与陶氏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直到他与陶氏双双魂归故里,也未瞧见婚后的秦征开心过。
上一世,秦征成婚两年,却并没过自己的孩子。
实际上,他与李霏烟大婚一个月后,就已分居。
天真纯善的秦征以为这样就可以与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拉开距离,不让她影响到自己,可直到最后,父母双亡,他死在她手中,他才觉悟!
对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扼杀在摇篮中,不然,你就要比她更加的心狠手辣!
长长的二十来年,却并不用多长时间就诉说完了,秦长瑞用的并非是第一人称。
今世回首,这一切就好似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他微微牵起的嘴角却叫人感到凄凉。
秦征听着自己的一生从别人的口中被道出,一个字一个字闪现在他的眼前,都像让他再次亲身经历一样,太痛太明白。
他眼神颤动死死盯着秦长瑞,嘴唇都在发抖,他不敢问,其实他心中已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可他觉得自己的嗓音是嘶哑的,就是说不出来。
秦长瑞在诉说中一直在观察着秦征的反应,他是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分辨不出,眼前人是否亲身经历过这些痛苦的过往?
眼前年轻英气的脸与秦征许许多多不用年龄阶段的脸重合,最后秦长瑞眼前也越来越清晰,变为如今秦征的模样。
多少日夜的担心与害怕,上天总归是没有亏待他们的,他终于找回了他们的儿子。
就算是秦长瑞这样如此坚韧的男人眼眶也变得温热,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下来了也不自知,他盯着秦征,眼神不愿意移开一秒一秒,出口的声音饱含沧桑和痛苦,“征儿,我是你的父亲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