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不过的面疙瘩,秦征好似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味道。
若是忽略掉主子频频扫过来的阴寒目光,阿北觉得吃的也很痛快。陈悠做的面疙瘩当然比他娘在他幼时给他做的好吃许多,又因许久没吃到这种充满回忆的食物,一不小心,阿北就吃的有些多了,当然惹了秦征的不满。
几人饭后,阿北为了躲避主子的视线,主动端了空掉的碗筷送去厨房。
秦征现在虽然是在笼巢县,但是该有的公文还是要处理的,淮北弊垢还没排除,他与姜戎要在暗中联系,因为一天都在守着陈悠,傍晚时又睡了一会子,公务还都在堆积着。
“秦大哥,你晚上在哪里休息?”陈悠关切的问,惠民药局是住不下了,而且都是病患,秦征如果真的要歇在这,陈悠也不会同意。
“我去府衙,手头还有好些事,阿悠晚上好好休息,我明日一早再过来。”
陈悠颔首,将秦征送到房门前,秦征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转身带着阿北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香佩打了热水来,还是有些后怕的询问,“大小姐,你身子一切都好吧?”
陈悠接过香佩手中拧好的热帕子,笑着点了点她,“我都好了,你也别跟着瞎操心,今儿晚上好好休息,你这妮子怕是好几日没睡好了。”
“大小姐别光顾着说我,今晚你是千万不能再熬夜了,那天晚上可把奴婢魂儿都吓掉了。”
陈悠笑应着,保证今晚一定早早休息,香佩才没继续磨着她。
等到内间只剩下陈悠一人,她靠在床头,才开始细细回想今日她病突然好的原因。
既然是药田空间升级促使她患的鼠疫消退,那为何药田空间会这个时候升级呢?
药田空间先前显示的任务她闭着眼不用想便知道没有完成,那又是什么原因?
思来想去,她做过的有关于药田空间的事情便只有从药田空间里搬运出草药一事了。那草药是药田空间中自产的,而后被何太医他们制成了各种汤药。患鼠疫之病患喝了药田空间中草药熬的汤药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却对控制症状恶化有了些效果。高大夫那日还亲自夸赞了。
所以说,药田空间的升级是不是与药田空间中药材缓解了病症有关系?这笼巢县中,如今约摸有万余人,至少有两三千人服用过药田空间里的草药,基数如此之大,若是药田空间因此升级从而惠及了陈悠也不奇怪了。
细想,好像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比较合理。
这样想后,陈悠默念灵语,想要进入药田空间瞧瞧里面升级后有何变化。
但是自己念过千百次的灵语突然就失去了作用,陈悠怔怔地瞧着眼前一点都未变化的场景,惊诧地瞪大眼睛。
陈悠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又念了几遍灵语,可她还是在原地,而不是在熟悉的药田空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悠慌乱的在桌上寻了一小面铜镜,而后拉开胸前的衣襟,锁骨下那朵血莲开的繁繁复复,妖娆不已,药田空间根本就没有消失,那她怎么进不去!
压下心中一股股涌起的不安,陈悠坐回了床边,她要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了,想一想前世祖父将药田空间戒指交给她时,她有没有什么遗漏了。
她一遍遍的回想,可就是想不出什么地方出了错,最后只能疲惫的睡下。
翌日,香佩进来叫陈悠的起身,见到她精神萎顿地揉着额角,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大小姐,你又不好好休息。”
陈悠无奈地一笑,“许是昨日白天睡多了,昨晚觉头不好。”
陈悠刚起身不久,秦征便来了,他陪着陈悠用过朝食,两人身上都有许多急事,便都各忙各的去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陈悠昨日说的那个方子已经有了效果,服用此方的病患病情都出现了好转,高大夫断言,只要配上正确的行针,这些病患在十天之内都能基本上恢复。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
这么多年来,无法攻克的鼠疫,竟被陈悠一纸药方给制服!当然在鼠患预防上,还要细心的做好老百姓的工作。
何太医满意的颔首,一双虽然苍老但是晶亮的双眼盯着陈悠,满意地赞道:“真是后生可畏,陈姑娘这般小的年纪,就能攻克鼠患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我看呐,你比庆阳府药会上通过审核的那个最年轻的女大夫都要厉害。”
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毕竟较慢,陈悠在药会上展示的《百病集方》,此时并非是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看过的,何太医和姚太医当然是到此时也不知道陈悠就是庆阳药会中通过审核的最年轻的大夫。
陈悠听到这个夸奖着实是有些好笑。
“前辈们也别拿我这个后生开玩笑了,那方子也不是我写的,不过是偶从医书中瞧来的而已。”
“天下书本千万,若能将从书上瞧到的知识活用,那也是了不起的。”齐大夫以为陈悠谦逊,也跟着夸赞。
“博学谦逊,可有大成。”姚太医也跟着凑热闹。
最后陈悠也不反驳了,就由着他们说。
鼠疫寻到了有效的方子后,病患们陆陆续续都得到治愈,惠民药局和驿站中的病患一日比一日少,这几日天气也变得正常起来,不再动不动就倾盆大雨。淮北一带疫情暂时得到了缓解。
陈悠原本还担心笼巢县中药材不够用,可几天后,福州万宝祥大药行的少东家便亲自压着药材来了。
陈悠惊诧之下,一询问,才知道这是秦长瑞的安排,淮北边界济城便靠着福州,万宝祥来施援是最方便的。
八九日转眼就过,鼠疫已得到控制,几乎所有严重的患者都已痊愈,滕县令也不例外。笼巢县的城门终于可以打开。在城内憋了半个月的人们好似觉得见到了新生的太阳,一切都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陈悠与秦征一同站在城墙上,朝着淮扬府的方向眺望着。
秦征转头,他瞧见金色的余晖洒在少女的脸上,嫩白的小脸上细绒绒的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转过头,顺着陈悠的视线看过去,嘴角也微微翘起。
虽然陈悠并不知道,前方还有更大的困难等着他们,但是他愿意与她一同守护这一刻小小的安宁,多想时间永远停留。
笼巢县的鼠疫彻底解决,成功遏制了疫病的传播。其他地方的义诊这个时候也基本上结束了。
已经到了七月末,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白日里给惠民药局里剩下的几个病患诊过后,大家都到了后院纳凉。这一场共同抵抗极强传染病的半个月,将会给每个人心中留下一生宝贵的记忆,当然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折损的。
五位医女中有两位,患了鼠疫未来得及救治便香消玉殒。
陈悠带着香佩亲自下厨,又让阿鱼去请了滕县令和府衙的老管家来惠民药局,大家一起吃顿庆贺的宴席。
虽然食材简陋,陈悠也整治了十来个菜色,其中有阿北提供的风干的肉干炒的蒜苗,有陈悠用药材煮的药膳,在这样的严峻的环境下,能吃这样一顿饭菜,着实是不易。
滕县令带着好酒欣然赴宴,就连秦征也毫不忌讳的陪着几个年长的老辈吃酒,陈悠到底是女子,只开头粗粗陪着喝了一小杯酒便带着香佩下去了。
阿北沾光的坐在秦征身边,跟着爷在外办差是件苦活计,连吃饱都难,今日好不容易有顿像样点吃食,怎么能不埋头苦吃,嘿!还别说,世子爷的眼光真是不错,陈大姑娘不管做什么菜都这么好吃!
直到被秦征瞪了好几眼后,阿北才苦着脸上来给秦征挡酒。
阿北好酒,但是一般都不敢多喝,因为他负责秦征手下传哨这块,隐蔽的事情和消息多的很,喝酒误事,可是兄弟四个当中,阿北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那还是秦征刚重生的头几年,他们主子混的还比较苦,自然兄弟跟着秦征后面就更苦了,一年到头说不定都没精神放松的时候。那次是汝宁府秦征负责的一桩暗地里的大案子了结了,弟兄几个好不容易得了空,聚在一起喝酒。不用那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就撺掇秦东和白起给阿北灌酒。结果到最后,三个人都喝倒了,阿北还好好的。
今儿大家都高兴,难免也就喝高了,幸而秦征与阿北还没事,阿北派属下将滕县令和太医大夫们都送回去。
杯盘狼藉中,就只剩下秦征一人。
他独坐在院中,微微眯眼,透过院中梧桐树的缝隙能瞧见半弯弦月,云彩如青烟一般飘过,将银白的月亮遮住了,而后又露出来。
院中静谧,虫鸣一声接着一声,偶有清风拂过,带给人浑身的舒爽,秦征长舒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这般放松过了。夏夜温柔的风几乎要叫他睡着。
他听见了熟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微闭着眼眸的俊脸上,嘴角不自觉地弯起。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