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的风凄凄吹过,吹得散的是多少离愁别绪,吹不散的只剩下所谓执念。
当这风狄卷着雪花及灰烬,从眼前漫过。朱雀以魂状悬浮的元灵,明显几欲溃散。
问只是远远望着他。
“你终于成功了。”
神魂落魄的身影一僵,“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谋划了那么久……”迷离着目光,问长长吐出一口气。“即便是你们四灵之间,也不可否认存在着各自的心思争斗。
如今,你胜出了。你成了真正的赢家,还说什么想要,不想要?”
“赢家?争斗?”朱雀怔忪,转而笑得凄凉。“你以为四灵之间一直在争斗?你以为四灵之间一直在争斗的什么!”
朱雀自然是听得懂问的言外之意,一时间却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歇斯底里的吼了,痛苦到挣扎。自行以焚炎凝成无数细小尖刀,狠狠刺入元灵身形。
仿佛只有这样近乎自残的极端行为,才能让他从精神上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悔极而恨的眼神,透过雪幕,不知看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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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
九重天阙•凌霄墟
看着朱雀亦步亦趋,向着灭杀的阵型靠近。
往生咒文在空旷中回荡。莫名触动着什么记忆。
“你就……这么想死吗?”青龙的声音压抑。颔首,傀儡脸颊上滑过一道冰凉。
朱雀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阵型的灵光浮动闪烁,蹭着他的足尖。
“说话啊……”带了颤音的话语,好像瞬间被抽去了生气。
青龙木然的立在那,单手扶额,遮挡了所有表情。唯有那被凤凰火灼伤,还犹带颤抖的指尖,狠狠没入太阳穴位。将头痛欲裂强忍下去。
绯红色的身影,沉默没有回应。甚至连头也没回。复又迈步,一脚跨入毁灭。
冲天的白光应势而起,数不清的紫电雷光带着震耳欲聋的嗡鸣,在被隔绝的空间里肆意劈落。
“青龙!”近乎声嘶力竭的惊叫,甚至在这嗡鸣声中也分外清晰。
朱雀愕然的站在阵型以外的空间,一路走来的对面。
没有人知道,在那阵型启动的一瞬间,他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他没有想要逃避。他清楚什么意味着毁灭,那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他确确实实的踏入了阵型,可现在也确确实实的穿过了毁灭。
背后是一阵阵被撞击的隐痛,红衣上沾染着青光。
一寸寸的转身,朱雀的脸上一点点的失去血色。
阵型中,那原本应该是自己站立的位置。
青龙以一副魂体之状悬浮着。
傀儡的身形,已在刚刚雷电如万箭穿心的瞬间,化为了灰烬。
剩下的,是他的元灵。在点点青碧色的光,飘飞萤落中恣意漂浮着。
一副悠然欣赏的神色,像是最耀眼的阳光,俊美无铸得洒脱。就连这数以万计的紫电青光也休想骐骥。
青龙就这样,依旧带了痞痞的笑。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被雷电积蓄的嗡鸣声吞没。
‘小凤凰,我知道你听不见。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也是我最后能说的话了吧?
要你踏入这个破阵,我还真不是故意的。毕竟失去了部分记忆,回忆凌乱也是在所难免。
还好我最后的关键时刻想起来了!不然你小子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大义凛然的去了?
别忘了!四灵之中,我才是老大!要出风头还是要成‘大义’都还轮不到你!
小白猫他……他是自己选择如此的吧?有些事你也是被我们蒙在鼓里,怪不得你。
别看我们几个自从幻境会和之后,就总是各怀心思与你做对的样子。
其实,都是想保护你而已。从那次‘凤凰千劫’起,就已经决定了……
呵~我乱七八糟的都说些什么啊……,都已经没时间了!
算了!等我一去,灭绝之光必然浩荡天地,趁此机会便是你潜踪离去的绝佳时机。
相信有之前的铺垫演绎,又有那梵音为证。他们会相信你已与我同归于尽了。
自此你就可以放心回到原本灵体之中,实现你最初的计划结果。
真正的自由……”
下一秒,惨白的冷光,扩散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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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了这里,骤然一痛。
朱雀被迫回过神来。垂眼却见片片皓白莹雪已穿过他透明的身形,在脚下堆积成阶梯。
世人常说,当某种情绪到达了极点,人是发不出声音的。
因为真到了那一刻,你才会知道,在那种至深的感觉面前,语言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这句话或许不仅仅适用于人。
看着他陷入沉默,不难想见那一刻他的反应。
只怕,这一身伤及魂体元灵的累累伤痕,就不顾一切冲撞阵型的结果。
能让这般人物失了方寸,问或感唏嘘。
如果说‘天书’就像是一部会自动记录一切的史书。
那么,问想要看到的,都已经透过它看到了。
朱雀竟也会有,脑海中只剩茫茫空白的时候。
没有过多思虑所谓时机,更没有把握时机乘光离去。
只是木然无望的冲撞,用灵力、用焚火、用身躯。将一切能用的,毫无保留的用尽。
无谓是为了什么。
结果也只是在一次次反噬中被摔飞出去,任自身重伤残破到狼狈。
不只是伤及傀儡,就连刚刚愈合的元灵也险些再度散列。
可惜已经发生过的,注定无法挽回。
“不觉得是命运戏谑吗?”淡淡的口吻,问向着那萧索身影靠近一步。“孟章神君他,本来可以忘记一些真正的目的,躲过一劫的。可惜,都已经到了最后,他还是想起来了。”
“我倒希望,他可以一直遗忘下去。”回答的声音,谈不上喑哑,却像是透着无尽沧桑。
“一直忘下去?神君是以为,他只要忘下去,就不会遭此惨死了吗?
忘下去,就不必在阵型被触发的那一刹,将你强行生死临界撞出。转而让自己成为永远的替代了吗?”明知故问,问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童真。
就像是个小孩子,问了这样无聊的问题。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往往只有那些听似童真无聊的问题,其最真实的答案才能够伤人最深的。
只要可以刺痛眼前这个人,就足够了!
被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住,赤红色的焚炎顷刻将之吞没。
站在烈焰之中,问知道自己成功了,可是成功的还不够。
丝毫没有显露出被焚烧的痛苦,甚至就连这傀儡的衣衫都未显焦灼。
她只是站在那里,漠然的望着。淡淡的魔气自周身飘散而起,形成一层结界。
转眼之间,又将那些灼热明亮的火焰也变为暗黑冰冷的夜火。
“朱雀才有的灵力!你?我……”瞬间的错愕,朱雀还未及说些什么。转而又如恍然大悟,缄默下来。
是了,朱雀元灵与傀儡对应。
如今‘席’这幅傀儡已经毁于雷火,连同魂魄无存了。
那么剩下封印在‘异字符’里的元灵,自然就成了没有‘自我’依凭的道具。
只会与‘异字符’同化,成为一个源源不断提供灵力的道具。被持有者从中汲取灵力,加以利用。
她能够拥有与朱雀元灵相对应的能力,也就是因为她驾驭了原本属于席的灵力。
更为严重的,只怕现在所有的‘异字符’都落在这个‘问’的手里。
她现在已是集异灵组四人之力于一身,与四灵之力相对的魔物了。
绯红色的眼眸中,打量的目光阴晴不定的变幻着。
迎着这目光,问似乎看出了朱雀所想。露出一抹表示赞同微笑的同时,眼中随即泛起更多的戏谑。
原本正常墨色的瞳眼,开始在戏谑神采中渐渐蜕变。
最后竟然诡异的,一只眼呈现琥珀色,一只眼呈现冰蓝色。额头上,赤黑相叠的纹印也开始若隐若现的闪烁。
诡异至极便是妖冶。即便这副原本属于‘嫣儿’的身躯,是有着一张淸妍稚嫩的面容。
但是此刻融合了‘问’这样的魔物。剩下的也只有淡漠。
不见凌厉、也不显厌弃,仿佛只有淡淡的疏离。
“这就是将四灵之力,全部融合到一起的感觉吗?”垂眼,自语中带了好奇。此刻的问似乎很想要看一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也就是心念一动的同时,那些积聚在她脚下,白皑皑铺就了一层的柔软雪花,霍然就变变成了一层坚冰。
泛着清幽的冷光,倒映出一切。
“……”只一瞥,她便沉默了。看不出是惊奇还是失望,只是那目光依旧淡泊。依稀颇有些玄武的风范。
或许正是使用了对应其灵力的缘故吧。
“没有自我,这副攒凑起来的样子。陵光神君觉得怎样?”
没有温度的薄凉语气,不经意间又掺入几分似真还假的嘲弄。
一旁朱雀早已看怔,脸色阴沉的像是可以凝出水来。
“你的灵力……绝不是几个傀儡就能够骐骥的……”没有回答地方的问题,朱雀转换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整个人激愤到颤抖,关于灵力的问题,显而易见的答案在他心底炸响。历经颓败之后,那最后仅余一丝理智被彻底燃焚。
看着他的样子,问浅浅笑了,先一步揭晓:“灵力么?那是当然。
不知神君以为……监兵、执明、孟章,几位神君消散之后的灵力都去了哪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暗示,她似乎很喜欢观看他人的表情。
纵然都是要说了,却偏又不急于说明。而是给人更多的暗示,像是一种诱导。看着对方明明想到,却不愿亦或不敢承认的纠结与痛苦。似乎成了一种莫名的享受。
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待自身周围都已布满结界之后,衣袖翩然一挥,像是一舞已毕般定格。
三张契约,同时飘落。
目光凌厉的捕捉,三张内容丝毫无异的文字,让几乎要冲上来以命相搏的朱雀,瞬间怔在原地。
艰难的向前迈进,只是一记踉跄,元灵竟也会像是被抽尽力气一样,屈膝半跪着直直倒了下去。
恍然问被他此举惊到,向后疾退半步,尚不自知。
倒是朱雀,缓过神来,一时又苦于无力起身。只得以焚炎幻化出兵刃,支撑了身体。
苦笑着,抬眼迎上那暗带震惊的目光。
“怎么?区区魔物也知道,自己经不起这一拜了?呵……哈……”
苍凉的语气,很快就恢复了戏谑风格。原本低沉压抑的笑,倏然间变得肆意,放浪形骸。
“你以为,这天地间,谁经得起我一拜?我又会拜谁!只不过——只不过……他们的灵力现在都集聚在你这个魔物的身上。这也是唯一能凭吊的……最后一点残影……”
伫立在隔绝声音的结界里,问只是默然的观望着。看着朱雀一个人,彻底失去理智般,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至于是怒吼还是呢喃,是恸哭还是大笑,都不曾了解。
直到他发泄够了,才又踉跄着重新站立起来。
四周的温度开始急剧攀升,一地的落雪顷刻之间融化蒸发殆尽。
就连结界四壁,也开始升腾起屡屡灰烟。形同一张被放在火上炙烤的薄纸,不消一刻便消失的干净。
朱雀周围,噼啪炸裂的赤炎先是在空气中燃烧,继而是将空气也燃烧。
刚刚还是落寞的、倾颓的形象,一下子在火焰狄卷中一扫而光。
站在那里的,又是那个睥睨天地的傲主。
以火为栉,绯色长发瀑悬直下,继而被一簇流火幻化的丝带随意束了。
搭配着重新幻化的赤色袍服,虽比起先前少了些许繁复隆重。淸傲之气却更胜一筹。
仿佛那一袭轻衣广袖,一挥之间便能至令天下倾覆。
亦正亦邪的目光深敛在眸眼中,不见悲喜,唯有莫测的幽深。
那三张契约,被他以灵力摄取了,悬在空中。
“除了交易,你还和他们说了什么?”语气平静,与先前判若两人。
问目光一敛,撇过头不再看他。只淡淡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一个故事,他们只讲到一半,或许是想让你来继续讲完。”
“……”
闻声,朱雀身形一僵,转而绯红眸中戾气微不可觉的闪过。
数十道流火凌空飞旋,凝成利刃破空向对方袭去。
同样的招式,对方也会。只不过那火焰的颜色是有如夜空般的墨色。
数十声爆鸣声响过。
问全然不在意般,又向朱雀迈近一步。异色的瞳眼中,微光清泠。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或许就连你也不知道这故事真正的后续。”
毕竟这是一个关于欺骗的故事……
在断碎乱境之中,就连执明神君都曾篡改过一些内容。
那些只听到声音的部分,关于饮下‘褪灵酒’之说。
据‘天书’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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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前,天地初生天劫。
所有人都将其称之为——凤凰千劫。
不仅是因为‘天劫’永除不尽,形同凤凰不死的原因。
当一场恶战于天界上演之后,是一方以‘天下’为胁,而令另一方妥协返回九重天阙。
凌霄殿上,空旷一片。
原是那些仙神,能避难的全都跑没了踪影。一时间除却四灵,就只剩下了颇为倒霉的一位传令官带着两个仙童。—
“四位神君即受天界封号,现在所要思虑的已经不是天界有无有人的问题了。倒是那人间,堪舆。”那传令官尽量学着天帝说此话时的情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觉安定。
“若非如此,吾等也不会来此!”对于他的这幅样子,四灵倒是有些厌恶与不屑。
“所以,破解之法还在于四位神君。”传令官的声音明显一滞,感觉到周遭气氛不对。当即不假思索的改了口风,尽量保持着镇定。
一时之间无人做声,形同默认,要他继续说下去。
“若……若破灾劫,必要有四方镇守。而四位神君灵力恰好应对四方天地灵气。只不过••••••”
“说下去!”
“只不过,要取四位神君的元灵精髓方可行事。而那元灵精髓,非是历天雷之火焚身炼化才能取得!”惶惶道来,传令官声音一度提高,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可惜当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着脱出口的时候,他还是腿上一软,险些拜倒下去。
被一旁负责呈上‘褪灵酒’的仙童扶了,借着施礼之机。那传令官以宽大的袍服挡了面庞,急急拭去额上冷汗,偷眼打量着身前这四位神灵。
漠然的神情,看不出悲喜惊诧。只是若有所思闭目片刻,再睁眼竟是带了决意。
雷火焚身,对于一个仙神来说,代表了什么,整个天界无人不知。
那是可以至令一切妖邪鬼怪顷刻间消失的厄难;也是对于那些修仙之灵晋升致命的考验;更是对于触犯了天规的仙神来说,最残酷的刑罚。
修为深的,稍有不慎都会被伤及根基仙骨,元灵残破再难修复不说,就连不易修行都有可能化为乌有。
更不要说那些修为浅的,运气不好未能扛到最后,只能同那些鬼魅一般沦为三界沉灰。
这天界人人闻之色变的几个字,如今竟也成了能拯救天劫的唯一办法。
传令官没时间感叹,思量在一瞬之后,迅速接过了仙童手中褪灵酒,颤抖着递上前去。
“四位神君代天地受劫,天界虽不能……不能……总之,未免却过多炙魂之苦,天界特为四位准备了这褪灵之酒。
“褪灵酒?”青龙玩味眯了眯眼睛,“既是要汲取炼化元灵,饮下这褪灵酒岂不是适得其反?”
“天雷之火,主刑罚惩戒只用,还未曾听说有什么是其炼不化的。”肃然说明,白虎琥珀色的眸眼半睁。
“所以这酒喝了,也不会对这天界所要的结果有丝毫影响?”朱雀冷笑反问。迎了那道目光,心下当即谙然。“如此,它的功效只同于施加了一层保护而已?到底不可令人全然相信。”说此话的同时,朱雀复又与一旁玄武相互递了眼色。
玄武漠然上前,迫使那传令官抬首看着自己。“关于这酒你还知道什么?”
“这酒……酒……”一阵恶寒自脊背窜上,那传令官抖得体似筛糠。“这酒本就是天界的另一种刑罚!既是以毒攻毒之法。褪……褪灵,虽可止一时之痛,却是与饮鸩止渴无异!
即便是元灵熬过雷火淬炼,以后怕也是……”
“也是什么!”青龙脸上笑意渐冷,抢步上前,劈手从玄武手中夺了那人衣领。一副恨不能将一腔怒气都发在这人身上,活吞了对方的样子。
“啊——啊——!”先前还是唯唯诺诺的传令官,哪里经得住他这样一吓。当即惨叫着恨不能向后退出千丈。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急吼吼的嘶声道:“该说的,下官都说清楚了!要不要用,是……是四位神君的事!还请四位慎重!”
说完也不顾四下是个什么情况,奋力挣脱了禁锢,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留下那两个仙童,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战兢兢的将手中托盘放下,慌张的拜过,转身也跑掉了。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的同时,不约而同的探手去执那酒杯。
“哼,天界好谋划!这样一来倒像是处处为吾等考虑周详一般!”玩味将杯盏掐在手中,朱雀神色里对天界的嗤之以鼻,已不加丝毫掩饰。
“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结果无非都一样。”玄武依旧是淡漠的,抬手指尖轻晃,幽蓝色的灵光操纵了壶中液体徐徐飘出。
如琼浆玉带,应势落入每个人的杯中。
青龙怒气虽然未平,可还是痞痞的笑了,带着一种洒脱与不羁。反声问道:“如此说来,若是饮下此酒,就等于昭示投诚?届时自封了灵力,想要不受制于人也难。”
“不饮也无妨,只要是死于雷火之下,元灵散尽魂魄无存,自此再也威胁不到他这天界。”接过他的话,白虎眼带肃杀的环视了四周,轻蔑之意更胜。
“不错!”极是赞同的,朱雀高举了手中杯盏。朗声嘲笑:“却是不知,此种行径若是传扬出去,有谁会相信这是一帮天界仙神所为!”
“没时间多说了。”猝然玄武低声示警,“天雷降至,速做决断!”
闻声,青龙首先抬眼望了天边渐进的浓云,墨色中紫电青光隐隐闪烁翻滚。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粲然扯出一个痞痞的微笑,他声音依旧是爽朗的洒脱。“你们说,若是你们当如何抉择?”
“……”
“呵!反正若是我的话,这死于雷火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
青龙拖长了声音,狭长的瞳孔中精光一闪。执在手中的一杯酒,猝不及防的尽数灌入了身旁朱雀的口中。
谁曾料想,同一时间同样的动作,四灵之间竟是相互灌下了那一盏褪灵之酒。
同样的四盏空杯高悬,“啪”掷地齐声脆响。
连着一句异口同声的“若要我眼见兄弟送死,却是万万不能!”
而后的事,全然被一片电光与火海所占据。
那是一种怎样的光?或许早在第一道雷电劈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晃花了双眼,看不清了吧?
印象中只有充入耳中的雷鸣与火焰骤列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一起。
没有人做声,哪怕是半声闷哼,半丝抽气……
全然没有,尽管那时身上的感觉是痛到崩溃每一丝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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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回想的曾经,当时那种元灵被生生炼化撕裂的恸楚,不是不去触碰那段记忆就可以的安然淡忘的。
纵然是现在,那种感觉依然在灵体中苏醒,逐渐遍布全身。
这也是他唯一能刻骨铭心记住的吧?
桎梏扯出一抹冷笑,熟稔的冰冷戏谑。一瞬的瑟缩,让他极为厌恶这样的自己。
之前说过,‘凤凰千劫’这个名称来源不仅是因为‘天劫’特性。
更主要的是——破解之法所需的元灵精髓!
就是因为‘永劫’对应‘永生’。四灵之中,浴火可得永生的朱雀,自然就成了涉猎元灵的最大目标!
而朱雀所要承受的雷火之刑,恐怕要比其他三灵要多出不止一倍!
不可抑制的兴奋,问眼中似有精光闪动,闪身彻底站到了朱雀近前。
“那个时候,你会一分为二,根本就是被雷火锻造所伤,生生炼碎了元灵所致吧?!”
“……”直视了问的目光,绯红的眼中是喧天的怒火与憎恶。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纵然有再多的思维又怎样?纵然是智谋无上,足矣翻云覆雨惊天动地又怎样?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因自己而罹难,却束手无策的那一刻。这些不过是虚妄。
“就因为元灵被裂伤,‘凤凰千劫’虽渡,你心中逆天之势却近乎成为执念。”
没有就此缄默,问开始了滔滔不绝的叙说。尽管朱雀身上已散发出,足矣将百里之内冥灵鬼魅涉猎烬绝的杀气。
“有些事,容不到你来说。”冷厉的声音,形同警告。
“有些事实,神君不愿说,只好由我来说。况且……”故意拖长了声音,问察觉到对方神色之中一点变化。
“况且什么?”
“况且有些事实,未必如你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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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凰千劫’度过以后。
故事里的主人公,其中一个因为被雷火伤及过重,进而元灵分裂成了两个。
其中一个被认为是魔君,继而仍遭天雷追杀。
剩下的另一个,虽有了神君之名,心却是不甘的。
机缘巧合之下,那个神君想到了对付天界的办法。
一个利用天劫、利用人间、利用手下、利用异灵,甚至利用兄弟的办法。
当然,他的本意是不愿再见自己的兄弟遭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为此,即便是要他背负起全部的罪恶,他也要不择手段的贯彻到底。
于是,天劫转微,成为凤凰劫的千年之后。那个神君利用一次历劫转生的机会,欺骗了一个女子,让她因为自己而成为异灵。
以千年为限,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着那个异灵。让那个异灵在人间找寻不同的人,成为凤凰劫的祭品,成为和自己类似的异灵。
而且每一次凤凰劫,都会有为数众多的人被牺牲。
那些收集起来的魂魄鲜血,一部分就用来修复那个神君元灵的裂伤。更多的则是用来抵消凤凰劫对于四灵之中,应劫之人的伤害。
至于那些对应的异灵,最后可以成为他们的傀儡。代替他们度过五千年一轮回的‘凤凰千劫’;并且让他们能够借此机会,从天界那个虚妄的荣光下脱身,重获自由。
可惜,那个神君并不知道,此种方法虽然可行。但是要度‘凤凰千劫’却依旧少不了他自身必然的灵力支撑。
他的那些兄弟,见过他被雷火炼化时的样子。又怎么可能再让他经受第二次折磨?
更何况他已经被撕裂了一道元灵,这一次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他想保护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则更想保护他。
所以,他的兄弟们早就商量好了,在他原有计划的基础上,做了另外的安排。
于是看似貌合神离的内斗纷争,就真的蒙蔽了那个神君。
直到让他站在了他想要到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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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平淡无奇,甚至是枯燥的语气,纪述完整个故事。
问终于阖了双眼,不在迫视他。转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呼——。做任何事,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异灵组不变的定律。”
反手,第四张契约凌空出现在朱雀眼前。
过犹的古朴肃穆,让气氛变得滞涩而沉重。
朱雀信手拈过,目光在一笔一划的墨迹间流转而过。
殷红如血的眸中戏谑光华粲然冷成一片,继而被倒映的冲天的烈焰光泽所淹没。
此际•顷刻•凤凰火冲天而起,以毁灭之翼遮天蔽日,撼动天地。
源自于上古的神明,万年时光,千年灾劫,所有的命局终于以这一刻汇集到了一起。
暗流汹涌的漩涡终于显现了它的源头泉眼。
沉重吗?为了到达这一刻,已经吞噬了多少的性命?多少的魂灵?
轻微吗?真的到了这一刻,承载一切的不过又回归了一张填写着契约的薄纸。
契约的背后,竟然成了一场游戏!感动吗?无奈吗?还是太过残忍了?
那就让一切残忍到无聊吧……
无聊,沉寂在永恒的苍白之中。——那是灰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