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剧烈的冲撞声是这里唯一能感知到的东西。有质而无形,便如眼前漫无边际、永远也走不出的黑暗一般。像是被无数的巨大暗影鬼魅所包围,看不透甩不脱。
“你终于还是来了。”一声幽冶语声传来,参杂进了这震耳欲聋的冲撞声中。这声音虽然极为模糊,甚至听不出语调是嘲讽还是叹息,却足够使人辨清来源的方位,谨慎的面对。
“离洛······你终于还是来了。”幽幽又是一声呼唤,簇然飞起磷光点点。微濛的光晕掠过隐约映照出一个熟悉却又渺远而不敢让人相信的身影。恍若惊鸿,绝世风华。他可以肯定了,此刻真的是坠入了梦窟最为深沉的地方,置身梦境。只是这场梦来得让人心惊。
“你是——风华?”顺着稍纵即逝的亮光,他信步向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终于还是来了。”对方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一般,用极其怪异的语调重复着,在这种情状下将诡谲的气氛放到了最大。
离洛闻声,背后羽翼已开始微微泛出火光。
“呵~哈······啊~”不知是欢喜还是恸哭,对方大部分被黑暗包裹的身体似乎做出了移动,借着斑驳细碎的光晕,一张惨白到不存半丝血色的脸硬生生浮在了他的眼前,没有表情,只有狰狞腥红的两道血泪挂在脸颊之上,仿佛在诉说什么怨恨。
不自觉的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离洛应势后退半步,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额角。眼前确实是记忆中风华的面容,可是怎么会······
“变成这幅模样吗?”暮然像是堪透了对方的心境,那僵硬的脸上生硬的挤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青紫的嘴唇稍稍做出了蠕动,一股股黑色黏稠的液体随即顺着嘴角下颌流淌而下。形成一道道恶心可怖的扭曲印记,与刚刚磷火下的容貌又分化出了天壤之别。
离洛被迫后退,惊异的是刚刚还恍如无边无际的空间此刻竟变得狭小起来,他的背已然顶在了一堵厚重冰冷的铜墙铁壁之上,避无可避。
对方行尸般欺近,空洞木然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你忘了吗?时隔多年,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已经实属不易了吗?果然······你心中只有嫣儿!”骤然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大股的黑水就从那一张嘴里喷涌而出。
本能的用翼翅包裹抵挡,一阵钻心的痛楚却随之蔓延开来。他清楚地看见眼前用以隔开这样一个风华的羽翼正一点一点的被腐蚀开来,以液体低落的不规则形状形成疮洞,而后迅速的扩散开来。疮洞之后那一张可怖的脸,森然入目。
大瞪着双眼,他难以相信就在这须臾之间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瞬间虽快,但所承受的伤害却让他不堪支撑,直直的滑坐到了地上。
“离洛!”惊叫着坐起身,嫣儿怔怔环顾四周。眼前分明是一间茅屋竹舍,明媚阳光就透过窗棂映射进来,为整间屋子笼上了一层清亮而温馨的光辉。哪里还有什么阴暗冰冷的密室?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吗?那样的风华······”狠狠一记颤栗,她不顾头脑尚且昏沉,硬是支撑着身体移动了一下,希望能触碰到一丝阳光。
然而偏就是这一移动,她才发觉手上传来的异样感觉,湿漉漉的,像是浸泡在什么液体之中。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稍微平静下来的心又是猛然一抽搐。惊恐的大睁着双目一寸一寸的低下头去,继而猝然惊叫:“啊————————————!”
“谁啊!一大清早的就鬼叫个没完!”慵懒语声犹似梦呓,编就极不情愿地揉着惺忪睡眼从地上坐了起来。看清了发出叫声的人就在身旁,才迷迷糊糊的对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一旁的嫣儿也是极为配合的用手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盯着编。
看她半睁着双眼以示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习惯性的寻找枕头一般栽倒下去,狠狠磕在砖石地板之上,爆出一声闷响,接着已超越自己数十倍的音量惨叫“哇~~~~~~~~~~~!”。直至此刻嫣儿方从怔忪中转醒,赶忙伸手去扶抱着头不住左右滚动挣扎的编。
“你没事吧?”忍住笑意,嫣儿只觉得面部有些酸痛。
“没事才怪!你要不要也磕一个试试!这是什么破床啊!”未看到对方的表情,编还在自顾没好气的抱怨。
“呃?呃······”(该不会是磕傻了吧?)虽是心中腹诽,嫣儿实也忍不住尴尬的笑了出来,顺势将她扶起,轻声道“你觉得地砖很像是床吗?”
“地砖?”编一面揉着刚刚与大地亲密接触的额头,一面斜睨着眼去看。恍然有所悟,但见地上还横倒着两个人,周围还渗着好多的液体,入目泛着淡淡的腥红。
“啊!血!”一声惨叫,又是一片天昏地暗。
“醒醒啊!你怎么了?没事吧!醒醒啊!”奋力摇晃,嫣儿欲哭无泪。还来不及弄清楚身处何处,便陷入尴尬境地,任谁也会感觉无奈。况且那不祥的梦境······“离洛,你究竟在哪啊?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刺骨的冰冷悬在咽喉,迫使他的意识一个激灵从昏沉中苏醒。
“怎么,已经醒了却还要继续装昏迷吗?”清冽的语声灌入耳中,透着淡漠。
“至少你不会对一个尚在昏睡中的人下毒手。”佯作不以为意的回复,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凌厉警惕的目光,第一眼便是认清了地在自己喉间,威胁着自己性命的利器。
那是一柄冰锥一样的长剑,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同寒气,与眼前持剑少年的目光一般无二。
“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话似无意,他脑中记忆却是疾速拼凑。之前还是神明之争,转首便成了风华与自己的对峙。那样的风华······自己昏倒前所见的情景······
“你在找她吗?”少年没有理会他表面提出的问题,转而一语剖析开了他心中疑问。说话的同时另一只低垂的手缓缓抬起,半握的掌中簇然韵起一团青蓝光球。看似肆意的狠狠打向身后。
一瞬间,寒星溅碎一地,洒落漫天星辉一般铺陈地面,幽幽冷光照亮空间。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冰柱凝注矗立,如同一道天然的折射光源。只是里面封了一摸形状张狂的黑影,像是化入纯净寒水中的墨迹。
“风华!”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一惊,随后意识到的便是眼前这个对手更为强大的实力,“是你将她变成这样的?!”
“你的对手本该是我。她擅自跑出来,太碍事了。”少年满眼漠然的向身后斜睨望去,手中长剑随即也垂放下来。叫离洛得此机会起身上前。
“是你!”待到仔细看清少年容貌时,他再次从震惊中感受到觉思绪已完全不够用了。“你不是已经······”
冷漠俊逸的脸上,一抹戏谑勾勒而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处是何处!”
“亡灵归宿,你相信吗?”
“不可能!”拖着残缺的翼翅,他尚且能感受到钻心蚀骨的疼痛,零星几缕的青烟还在不时升腾,焦灼刺鼻的味道还未消散,无疑证明着他还活着。
“堂堂将军,就这么怕死吗?”嘲讽的笑语声尖锐刺入他耳中。
死死锁着眉,他一言不发。并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有太多的理由,太多的思绪已经理不清了。这样奇怪诡异的境地,嫣儿究竟是否平安、兄长的仇究竟是否已然得报、那些异灵组的人究竟是否已消失、上古神兽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一切和那个朱雀神君究竟是何关系、那个邪魔究竟如何才得以除去·······
“不会容许你威胁到主人的。”凛冽一道寒芒划破了思绪,直贯而来。
“黑曜你!”本能的闪身避过,他以复杂的神情打量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叫她主人?你不是抵死都不承认那个邪魔是你的主人的吗?!”
“黑曜?你说的是谁?爷叫决城!”犀利的眼神如同锁定猎物一般盯在离洛身上,他眉宇间隐约显出一道敕令。“相不相信你已死已经不重要了。凡是是对主人不利的人,就全部都要从我手中消失!你就在死的彻底一些——魂飞魄散吧!”
骤然剑光如流星倾泄长河倒灌一般不留招架余地的向他劈头盖脸的划来。离洛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剑刃移动的轨迹就已经平添了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痕。虽是吃痛,然而其中却真的没有半滴鲜血渗出,仿佛被割碎的真的只是个魂魄而已。
“不管你是黑曜也好,决城也罢。既然你与邪魔为伍······你就该为此付出代价!”狠决爆出一声怒喝,他看准一剑斩落到自己臂膀上的机会,探手捉住了剑刃,不顾割裂冻彻的痛,死死握住不放,掌中暗韵了明灭业火便顺着剑刃蔓延而上。
犹是迅疾弃剑,却还是抵不过火势强横凌迅。垂眼间便已见火舌吞没了护腕,继而像是得到了怨戾的燃料媒引,猝然爆发,将他整个人吞没进去。
从一击的专注肃杀中缓和下来,离洛才发觉手中夺过的寒刃已然细碎散落。如风中细沙,簌簌从指间滑落。连同冰晶一并落下的,还有半截臂膀。
惨叫声不绝,离洛却是怔忪垂首。出神的望着地上那断掉的半截臂膀,没有鲜血淋漓,也没有惨不忍睹。仿佛不过是个玩偶木块一般,让他甚至无法相信这确实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木然成了唯一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去理会对手。仿佛已然得到决胜一般,自顾自已,就连身后那灼灼耀眼的新绿光华也没有注意到。
光华背后,一双涤尽濯华的金色眸眼,微微眯起狭长,闪烁出点点异芒。
“只有两道试题,二选其一。是冰是火,是情是仇,回归之路由你抉择。一旦选定便是所谓——昨日之日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