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空却没黯淡。
血水染红天际,天地浑然一色。
一场恶战,双方互有死伤。
金兵稍退,八里堡之围却未解。
石剑进城,策马直奔守将府。
城中唯他官大。
马见效、赵率教不仅久闻其大名,且目睹他雄风,急急让出守将府。
“六哥,小弟想死你了。”袁长河再见石剑,与之紧紧相拥。
“马将军,你们被困多久?”石剑分开袁长河,在案桌前坐下,关问起来。
“回大将军,风大人走后,金兵随即反扑。对阵多时,未将等已被困月余,万余将士,仅剩三千人。高士主张弃堡守关,一直不发救兵,不发银饷,呜……”马见效如实相告,哭丧着脸。
“堡中无壮丁可征,全剩老弱妇幼,且已断粮断水。”赵率教拱手上前,含泪相告。
“戚娟,赵敏娜,将所抢来的银粮,挨家挨户送给民众,让他们精神起来。卓越,领工兵挖井水供乡民饮用。钟旭、成正福,率两千人马,接管城头。”石剑闻言,抽出三支令箭,命他们先解燃眉之急。
“石将军,你所筹银粮呢?”赵率教、马见效四目而亮,抹泪相问。
“押往宁远附近。”罗中宝如实相告。
“石将军欲夺宁远?”赵率教一怔,急拱手又问。
“不错。山海关至宁远防线,原是风大人既定策略,且非常有效。现金兵退出数里,正好给咱们可乘之机。你们先歇会。”石剑解释一番,挥手让他们退下。
“贤侄……”帐下忽有两人扯下军衣,露出真面目。
“公孙叔父,谢叔父,你们咋来了?”石剑惊喜交集,走下案桌,拱手相迎。
“哈哈……你们真是滑稽!”罗中宝与他们甚熟,见他们着士兵服饰,深感好笑。
“咱们随假吕初生北上,跟踪钟老贼等,发现那些兵马是崔凝秀之兵后,又有丐帮弟子来报,称你乘船北上,钟老贼气得吐血。石当家嘱咱俩来看望你,咱俩至山海关前才抓你两名士兵,换上他们服饰,知你欲解八里堡之围,所以一路不敢打扰,请见谅。”公孙文抱着石剑上下打量,见他好好的,这才放心。
“唔,你们来得正好。小侄马上草书一封,由罗中宝携我宝刀,护送你们出关,托你们尽快送入皇宫去,让高士放权。否则,辽东将士将毁于高士手中。”石剑松开他们,顾不上客套,便走回案桌,亲笔草书。
“唉……咱俩可是想帮你打鞑子的,没想到……”谢佳不想走,却又顾着石剑眼下的困境,欲言又止,颇为难过。
“也好,叔父稍后领一帮武林中人过来相助。”公孙文想想石剑所说,也是个理,点头答应。
“六哥,你的宝刀给了小弟,若金兵攻城呢?”罗中宝闻言可急了。
“贤弟,没有御赐宝刀,高士岂会放你们三人出关,又岂会放你入关?这宝刀呀,现只镇小人,杀敌却是无大威力。愚兄呆会让人打一柄银戟,来配合金盾。”石剑也不抬头,埋头而书,边写边道。
“哦?最好了,银戟金盾,把金银都用上,显我大明神威。”罗中宝恍然大悟,拍手叫好。
“此信务须交与张太后,事关辽东存亡。谢叔父稍候南下,将小侄已来辽东的信息传出去,盼能从此与武林中人释怨,免得他们来辽东打扰,反助金兵。宝弟于十天后再往山海关接应你们回来。”石剑写好至朱由校的信,交与公孙文,又叮嘱一番。
“贤侄放心。”公孙文接过书信,放入怀中,坚毅地点了点头,拉过谢佳,随即随罗中宝出城。
三侠策马如风,撞入金兵阵中,无人能挡,迅速而去。
众将士喝酒吃肉一番,劳累而睡。
驻城头守夜士由成正福、钟旭轮流督战,不敢松懈。
石剑回房,却无睡意,这才忘了问公孙文有关龙飘飘的情况。
秋夜的雨声,如水晶琴清澈的音符,滤去了所有的杂质,纯得让人心悸,让襟怀不免善感。
龙飘飘躲哪里去了?
那救自己的两个蒙面人真是“铁掌”吴忠与“鸳鸯刀”肖玲玲吗?潘有为与魏秋婷的情事有结果了吗?陈圆圆现在皇宫与朱由检入睡吗?
唉……
石剑久久倚窗而思,心绪不能平静。
他想起自己之前竟为潘有为作嫁衣,为的却是官场之事,既可笑又可悲,心底的哀伤涌上了心头,难过的泪水串串滑落。
“六哥,夜深了,早些安歇吧。”袁长河悄然进来,见状已知石剑有心事,却不知如何劝导。
“哦……好,回去睡吧,好好照顾戚姑娘,她为我洗衣做饭,挺辛苦的。”石剑点了点头,让他退下。
袁长河退出。
房中静了下来。
石剑越过窗阑望去。
雨滴淅沥,夜色如墨。
暗淡灯光中划过无数条晶亮的雨丝。
魏秋婷美丽的倩影又浮现于他的脑海,挥之不去,理之不清。
秋风舞着裙裾,舞着长发。
一抹晚霞把嵩山蒙了一拢轻纱。
丐帮总舵里一片喧哗,各路人马,纷纷破口大骂石剑。
“诸位,小淫魔已去辽东,一时难到江湖作恶,诸位同道暂时不必去理他,就让他与天平老妖斗过你死我活,然后再去收拾他。”钟万强被石剑耍弄一场,气在心头,但表面镇静自若。
“只可惜便宜了小淫魔,龙飘飘竟与他假戏真做,唉……”嵩山派掌门韩夫唉声叹气,甚为龙飘飘不值。
曹显脸色尴尬,急道:“天下英雄,失败乃成功之母,在下一时看错龙飘飘,愧对武林。但是,武林为义军筹银筹粮很有成绩,即将送往西凉,盼诸位同道再举义旗,做开朝元勋。”
“好!”
“啪啪……”
丐帮总舵草棚里响起了如雷掌声。
衡山派掌门铁兵、泰山派掌门宋朝刚也霍地站起来,振臂高呼赞成。
“总盟主……”
此时厅外匆匆走来一人,来到钟万强跟前。
“龚帮主,有何要事?”钟万强感觉江湖似有要事发生。
各路人马登时把目光唰地射向龚寒玉。
“总盟主,石魔被困于八里堡,高士不发救兵。老夫已密会郑少辉,让他知会天平老妖赶往八里堡送他上西天。”龚寒玉汗流满脸,上气不接下气,举手捂嘴,以掩暴牙。
“什么?”
“小淫魔不是魏阉的人?”
“奶奶的,难道石魔是好人?”
“奶奶的,这回抓住他,一定阉了他,让他变成真正的阉贼。”聂小虎因鼻子刚修好,不敢再挖,便双眼血红地怒吼了一声。
“何须阉呀?他本来就是阉贼头号走狗,他也是太监。这些传闻不可靠,他统兵辽东,就是要与高士合谋大明江山。”张子钦既冷嘲热讽,又添油加醋,狠骂石剑。
“什么?那就是说龙姑娘往后没事了?哈哈……真好……”
“不会吧?以前不是说岳凤是他穿过的鞋?”
“他是五年前由辽东回来被阉的。”张子钦满脸涨红,急忙为谎言辩护。
“哦……太好了!怪不得他那么清秀,原来也是太监!”
“唉……他也算爽过了……”
“他既是太监,龙姑娘岂会与他假戏真做?”
东南武林中人满脸愕然。
唐美林叹了口气:这样的武林,石剑没事也被描黑了。
“咱们暗中跟着天平老妖,待他们斗得死去活来时,咱们再出击,务必致石魔于死地。”曹显见张子钦难圆其说,便拍案而起,最后一锤音。
一时间,各路人马又纷纷怒骂石剑,拍案叫绝起来。
“龚帮主,你喝口水,麻烦你混入山海关中,再打听小淫魔在八里堡的近况。”丐帮长老丁华江递一碗水给龚寒玉。
“好!小淫魔到哪里任职都是为了帮阉贼打前站、争权兵,再不杀他,恐怕这回辽东兵权真要完全落入阉贼手中,大明也要改姓魏了。听说小淫魔进八里堡时前,至罗中宝生死不顾,结果罗少侠不幸战死!”龚寒玉喝了一口水,又激愤无比地振臂高呼。
“什么?”
众人跳了起来。
“啪啪……”稍后,所有人又鼓掌起来,庆贺罗中宝战死。
唐美林清泪倏然落下,甚是难过。
她知道自己与石剑是不可能的,因为石朱两家势成水火,一旦石剑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肯定会找唐朝元报仇的。
她黯然地走出大厅,独自走到山腰间,脚踩层层叠叠的黄叶,头顶莹莹清亮的月夜,心里对石剑彻底失望了。
“不管如何,典范掌门惨死小淫魔剑下,贫道率武当各派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郝镇武咬牙切齿地道。
“同心协力诛杀小淫魔!为义军将来铲除绊脚石。”曹显拍案而起,愤然高呼。
“先别急着下结论。武林十一年来围着一个小孩转,而当年的小孩现已是大明的高官了,咱们的头发也由黑变白,看到听到的却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年青高官。”令狐安终于奋勇站起来,实不愿江湖中人再陷石剑与武林血案有关的漩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