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落,残阳如血,倒映于碧海,波涛殷红。
怒海惊涛,拍岸之声,震耳欲聋。
“上,生擒石剑!”彭金石手一挥,领数名金将,跃上“海王号”。
石剑躺在桅杆侧,因为反胃,甚是难受,眼花缭乱,金星乱冒,蓦见彭金石等人飞跃过来,他双手本能抓起船中的数枝标枪,奋力一甩。
“啊啊啊……”彭金石刚飞跃过来,猝不及防,与数名金将被标枪击中,惨叫而倒。
血水从他们的胸脯、腹部柱喷而起。
两名金将咽喉被标枪击中,仰天而倒,被钉牢在船板上。
多吉此时可不会顾及庞美玲的感受,杀石剑要紧。
“撞船!”他大喝一声,令旗一挥,从水兵驾驭着“至尊号”,又撞向“海王号”。
“轰……”
“海王号”被“至尊号”上的数只巨大铁牛撞中,船身四散,歪倒的明兵纷纷堕海而亡。
“扑通……”晕头转向的石剑跌落大海之中,溅起阵阵水花。
“相公……哇……”庞美玲伤心欲绝,喋血而倒。
“石兄弟……”
乐山眼望石剑跌落大海的惨剧,跪在船头,嚎啕痛哭,却无法靠近“海王号”。
夜幕降临。
大海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海王号”彻底吞没。
惊涛之声,将乐山的哭声淹没。
大海如无边的黑夜,茫茫无际。
且说初去年秋时节,魏秋婷穿上新衣,扮成俏书生,虽然没了随从,但她天生的富贵雍容却找了回来。
她携子寻夫,踏上征程。
她离开猿王洞,步行来到谷香县城,欲买来一辆马车。
天高气爽,晴空万里。
“公主……呜……”岂料那马夫竟是魏秋婷昔日的亲信侍卫连家英,他陡见魏秋婷,激动而哭。
“连家英?嘶……”魏秋婷大吃一惊,急退后数步,示意他小声点,又左顾右盼,看到没有人注意时,这才敢面对他。
“你怎么会作马夫?”魏秋婷奇怪地问。
“公主,请先上马车,咱们到小巷里聊。”连家英看看魏秋婷怀抱婴孩,甚是奇怪,又指了指马车。
魏秋婷小心异常,长袖一拂,弹开马车帘,看看里面没有人,这才敢钻进马车里。
“驾……”连英家抹抹泪水,跃上马车,驾车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
“扑通……公主……呜……”连家英跳下马车,跪在马车旁,失声而泣。
他陡见故主,激动异常。
“时过境迁,连大哥不必客气,请起吧。我已是民妇,你也成了凡夫俗子。你不是有不少存银吗?为何沦落到作马夫的地步?”魏秋婷怀抱婴孩,手捏一把金针,以防不测。
“在卑职心中,你仍是公主。千岁爷不幸之后,崔呈秀领家人跳井,魏广微一家被发配充军……陈大海等人投向侯赛因……何仙姑与潘有为入狱后,因为狗皇帝得给何浩林面子,又将仙姑夫妇释放出来……卑职不相信你会葬身沙漠,所以便乔装成马夫,四处打听你的下落。”连家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自己乔装成马夫的原因道了出来。
“什么?菊苹她……呜……”魏秋婷闻得朝廷公告自己葬身沙漠,蓦然明白菊苹不幸惨死了,不由失声而哭。
“哇哇……”她一哭,婴孩也吓哭了,伸出小手,去抓她的下巴。
“儿子,别哭……”魏秋婷见爱子吓哭了,连忙抹拭泪水,哄他要紧。
“公主,这……”连家英起身,抹抹泪水,不解地指着她怀中的婴孩。
“这是我与石将军骨血。你有何打算?”魏秋婷俏脸泛红,但当了娘亲,也大胆地将此事告诉连家英。
“明白了。卑职既然找到公主,就陪公主去找石王爷吧,他在陕甘一带平叛,听说又连连打胜仗。”连家英点了点头,提出要跟魏秋婷一起走。
“石王爷?狗皇帝又让他去平叛?”魏秋婷闻言,心头震骇。
“嗯!朱由检就是这样,石王爷能派上用场之时,便是连连加封。王爷派不上用场之时,便将他的兵权削得一干二净,将他赶出辽东,以为王爷养伤为名,将王爷控制在京城。公主,上车吧,咱们去陕甘找王爷去。”连家英叹了口气,又告诉魏秋婷一些关于石剑被赶出辽东及曾被困在京城的事情。
“好,咱们到涪城之后,再吃晚饭。”魏秋婷点了点头,抱着爱子,复上马车。
三人启程,沿川北上。
魏秋婷想:异姓封王,不是好事,看来朱由检要对石剑下毒手了。
她想到此,心头一阵愁苦:没想到石剑的未日,也快到了。
她复而又想:平叛不是一天一夜可以完成的,就算朱由检要对石剑下毒手,也没那么快。哈哈……不必走得太急,得顾好儿子,不能让儿子累瘦了,免得见到石剑时,不好交待。
“儿子,你可是小王爷啊!哎呀,不错,出身比你爹娘好多了。”她抱着爱子,一路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是笑呵呵的。
匆匆数日,三人便来到了川陕交界小镇。
此时正午,阳光明媚,秋风送爽。
魏秋婷找到了当年那间她与石剑初次相见的“如家”客栈,她要了那间第一天沐浴时光着身子被石剑抱走的上房。
此刻,魏秋婷打开那扇窗子,倚着窗口,想起了自己故意弄“巧合”与石剑在此相遇的往事。
她时而甜蜜一笑,时而无声落泪。
然后,她让小二提了一大桶水上来,倒进大木桶里,脱去衣衫,跳入沐桶中沐浴。
她一边擦拭身子,一边泪水滚滚而下,和着热水,一起擦在身上。然后,她穿上新衣,复打扮得成一个翩翩公子,对着镜子,她满意地笑了。
“咚咚咚……”门响了。
魏秋婷抱起爱子,开门一看,却是连家英。
“公主,吃晚饭吧。”连家英端着饭菜上来。
他身后还跟着店小二,也端着几碟饭菜。
“嗯!”魏秋婷点了点头,抱着爱子,坐在桌子旁。
她掏出两根银针,往饭菜里一插。
“公主,你不相信我?”连家英知她在试试饭菜有没有毒,惊诧地道,语气里有些悲愤。
“不是不相信你,以我此时逃犯的身份,要处处小心,你能保证这店里没有跟踪我的人?”魏秋婷抽出银针一看,发现没有毒素,便解释一通。
“哦,也对。”连家英这才恍然大悟。
“你出去看看,小心点,发现有人跟踪,马上示警。”魏秋婷点了点头,又吩咐他几句,命他出去警戒。
连家英推门而出。
魏秋婷挟起一块肉,放到唇边,却又放下,心想:假如连家英也投靠了侯赛因,就会有可能与何浩林一起,也就是说,天花教的一些无色无味的毒,恐怕连家英也会有。
在路上,在山林里打猎来吃,我可以看着他,现在住店,我可看不了他。倘若我不幸中毒,然后又给儿子喂奶,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唉!还是不要吃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魏秋婷以前长年在江湖上行走,现在又成了逃犯,甚是谨慎。
她想到此,用筷子在饭菜里弄了一下,沾上些菜屑与饭粒,然后将饭菜全倒在垃圾桶里,再一脚将垃圾桶踹到床底下去。
魏秋婷弄好这一切,便抱着爱子,走到窗口,却见到陈大海带着一帮侍卫,还有全真教的玄机子及弟子、龙象门的风霜大师及其弟子。
风霜大师乃是龙象门的掌门,虽然甚少在江湖上露面,龙象功却名震天下。
他是孟广宁的师父。
他年事已高,七十多岁了,秃顶上泛着红光,双目精光四射,步子稳健,足见其内功之精湛,世上少有匹敌。
龙象功,顾名思义,果然名不虚传!
魏秋婷以前在京城见过风霜大师,明白他此时是朱由检请来联络武林各路人马的,除了对付石剑外,肯定也在搜查自己的下落,因为魏家有亿两金银珠宝。
“连家英果然是奸细。”魏秋婷心里嘀咕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心道:他也没错,他是皇家侍卫,只是当年分配给魏家护卫而已。而今,魏家倒了,他肯定得听朱由检的调遣。
“呀……”门开了。
连家英闪身走进房间,又把房门关上,低声道:“公主,陈大海和那全真教的臭道士来了,咱们快走吧!”
魏秋婷心里甚是镇定,淡淡地道:“不急。你快从窗口跳下,偷偷牵马出到镇外等我。”
连家英大惊失色,颤声道:“不行!这太危险了。要走,咱们一起走。”
魏秋婷从怀中掏出藏宝图和一张银票递给连家英,道:“按年纪,我得称你为大哥。陈大海他们来了,肯定外围有布防。我未必能逃得出去。这张藏宝图,你替我收好,倘若我见不到石王爷,劳烦你转交给他。这张万两银票,则是送给你,若是咱俩呆会不能聚拢,你往后在某处密林里,建一所山庄,好好过日子去吧,不要再在江湖上过刀枪舔血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