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楠懵了。
虽然下意识地就觉得眼前的男女不好惹, 也在察觉对方身份之后开始思考要怎么博公婆的好感,可严小楠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迎来了这么一句。
严小楠到底年轻, 脾气也不好, 性格也是吃软不吃硬, 孟若愚何清若是好好跟她说也就罢了, 偏偏是这么看不起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跟八点档狗血连续剧里成天以欺负儿媳妇为乐的恶婆婆一个德行,当场就不干了。
谁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现实版的简直更夸张!
严小楠脾气火爆,加上怀孕了身上不舒服情绪就更容易爆炸, 当下怒极反笑对着孟若愚何清就气笑了:“哟老太太,你这是活在民国时代吗?还你孟家没我这种媳妇, 这种台词现在的八点档都不稀罕用了, 你是穿越过来的还是这么本事活成了老妖婆?”
她这张嘴一发挥起来可不好听, 何清被气得心肝肺都疼,这位主虽然不好惹可自诩清高的文人雅士, 混迹的都是骂人都要拽着文不带脏字的高雅文化圈,何曾见过这么凌厉不给面子又接地气的话?一想到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优秀儿子找了这么一个没素质的女人做老婆,何清顿时失去了理智,上前就要给严小楠一巴掌。
严小楠也不等着挨揍,她同样一肚子不痛快, 觉得这婆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真没想到孟嘉树会有这样的妈, 她之前还不当回事简直太愚蠢了, 严小楠心里嘀咕着躲开何清, 却还真高估了她怀孕后又保过胎的体质,虽然还没显怀, 但是之前心情不好又差点滑胎,加上胃口差又躺了好些天,瘦了许多体力也不行,还是在推搡中被何清给推倒了,孟嘉树赶回家的时候严小楠正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身下一片血红。
孟嘉树当场就顾不得他父母什么态度,他又着急又慌张,手心全是冷汗,抱起严小楠冲向医院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到现在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徐博文沉默的听他说着,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唏嘘。
他理解这种感受,当宋玉琳转身而去不再留恋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感觉,曾经以为无足轻重的,真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明白那有多么可贵,一旦失去就再也求不回来,拍了拍孟嘉树的肩膀安慰他:“事已至此你痛苦也没有用,他们人呢?你得赶紧想个招解决问题。”
徐博文对何清孟若愚可不抱希望。
孟嘉树一番诉说之后心情得到发泄也更镇静了许多,提到自己的父母,他面无表情,显然今天的意外已经让他对父母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期待。
“我回家的时候,小楠已经失去知觉了,身下全是血,一看就不大好,我爸我妈生养过两个孩子,只要是个人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可是你知道吗?他们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事不关己的看着,看着我着急慌忙的样子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别说小楠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就算她是个陌生人,他们也不该这么冷漠啊!我算是看透了。”孟嘉树低声说道:“我对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一分信任了,他们已经用光了我所有曾经对他们的渴望,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徐博文没有说话,但也没觉得意外,只是长叹一声,对孟嘉树说:“你也别冲动,就算你真这么想,血缘和养育之恩,总是不能割舍的。”
“我花了他们多少钱,我还就是了。”孟嘉树依然表情平静:“花了他们多少心血,这些年也足够他们炫耀,扯平了。”不是他心冷,而是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两人说着话,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孟嘉树顿时撇下徐博文起身冲过去,徐博文也跟了上去,看到徐云起解开手术室专用的帽子口罩一脸疲惫的走出来,给了徐云起一个眼神。
徐云起对他点点头,徐博文安了心,主刀医生也在跟孟嘉树说:“你送的及时,孩子和孕妇虽然刚开始很危险,但总算都保住了,只是孕妇身体非常虚弱,接下来必须卧床静养,不能情绪激动,否则大人孩子仍然会有危险。她这才刚满三个月,接下来到生一点风波都经不起了,你可得当着点心。”
孟嘉树连连点头,不知不觉眼角已经湿润,对他来说,严小楠和孩子都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医生,我可以进去看她吗?”孟嘉树激动的问。
“暂时还不行,病人还没过危险期,暂时不能挪动,等病人清醒后体征正常之后还得送入加护病房观察三天,确保没有问题了才能转入普通病房,安全起见,还得在医院多住些日子,你们家属做好陪护的准备。”医生很和气:“这几天病人清醒的时间不会长,就算转入加护病房一天也只能有半小时的探望时间,里面会有护士全程陪护照看,你们安心去休息一下再去准备准备,转入普通病房之后才需要你们自己个忙活。”
徐云起知道这个理,孟嘉树之前陪过严小楠保胎,心里头也明白,不过这会儿他心情还没完全平复,半点都不想离开,最后徐云起看不过去,但也明白他的心情,找医生说了说情,带着孟嘉树到病房外头看了一会儿。
严小楠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整个人显得特别苍白,孟嘉树忍不住又流起泪来。
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是未到伤心处。
徐云起看着他,这会儿倒是相信孟嘉树对严小楠的感情来了,心里叹了口气和徐博文一处说话。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里有点不痛快,听了徐博文小声说起前因后果,徐云起摇了摇头,果然,坏人到老了也是坏人,在她心里,孟若愚何清这样的,就是坏人。
只是她比较理智,客观的说:“他们没有心理准备乍然知道这个消息心情不痛快可以理解,可是伤害孕妇见死不救可就不能这么解释了,说重了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们不都自诩知识分子吗?难道这会儿又变成法盲了?”
徐博文哪里乐意去知道这对夫妻的破事,当下撇撇嘴对徐云起道:“不管他们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这些天你也留意些,我总觉得这事情没完,以他们的性格怕是还没闹完,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徐云起也觉得头大,可面对这种,又真没什么好办法,严小楠现在这样她总不能替医院赶人吧?再说,她是个医生,医院里这些都是救死扶伤的,纵然怕孟家夫妇来闹场,也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到是孟嘉树并不愿意两人为难,他心里也清楚父母的为人,尤其是经历了今天这一遭心里头最后的那点柔软也被孟若愚和何清和磨灭了,没了不忍心,也就更爽快:“你们也别担心,这几天先麻烦你们,我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去见小楠的父母,回头等她出了加护病房,直接转私立医院去养胎。”
严家家境不差,孟嘉树也盘算好了,只要严小楠还愿意跟他过日子,他拼着被岳父岳母嫌弃,也要去叨扰一次,看在严小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严家不会真拿他怎样。
而有了严父严母照顾严小楠,孟嘉树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他爸妈。
徐云起听了这话心头一跳:“你想干什么?”
孟嘉树表情淡淡:“我想干什么,主要还得看他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儿子。”
这会儿孟雪晴和左辉也过来了,孟嘉树转头看向妹妹和未来妹夫,很诚恳的对左辉说:“真的很抱歉让你吓到了,我家老两口心胸狭窄做事乖张,还希望左兄弟别迁怒雪晴,不是我做哥哥的替妹子说话,我这妹妹,你们也处了这么些年知根知底,她是个好姑娘,值得人好好对待,你心里顾忌什么我也明白,我跟你保证,他们的事我来解决,你就安安心心的带着雪晴过你们的小日子,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到你们。”
孟嘉树把话说成这样,左辉脸都红了,他的确有些意想不到会这样,心里有些担忧也有些彷徨,但多年的感情在这里,他也不可能因为岳父岳母彪悍就转身放弃和孟雪晴这么些年的感情。
毕竟,孟雪晴从没隐瞒过他什么,而且是真的很好很好。
但孟雪晴的表情却仍然有几分勉强,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又是个心里揉不下沙子的人。
左辉的忐忑她能理解却也有些难过,既害怕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想要挽留却又觉得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
左辉也好,左家父母也好,都是很好的人,老实又本分,凭什么要因为她过不了安生日子呢?孟若愚和何清真的能不再生事让他们彼此过安稳日子?
与其今后闹得不可开交,倒不如现在就趁早两清,倒也便宜。
徐云起和孟雪晴认识了这么多年,又哪里会看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打定主意一会儿劝她一劝,便转移了话题。
然后几人兵分几路,徐云起有话要对孟雪晴说,徐博文不放心妹妹,也想私下跟左辉透透风,叮嘱几句,就去送左辉先走了,孟嘉树把医院的事托付给徐云起,自己则先回去。
他现在脑袋很清楚,孟若愚何清这里,大家要不当面把话说清楚,这日子就都别过了。
可是孟嘉树是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冷情到这种程度,他们在医院心急慌忙地等着严小楠做手术,孟若愚和何清竟然在他家里把严小楠的东西都打包好了,还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主卧室。
饶是孟嘉树做好了心理准备都没想到这一茬,他一到家就发现家里头变得面目全非,严小楠是学服装设计的,天生艺术感比较强,本来孟嘉树买了房子后没怎么布置,也就是找了个钟点工常来打扫一下,但自从严小楠来了之后,家里头就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摆设,就连极细微的地方严小楠也不止的井井有条非常好看又温馨,其中许多是严小楠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有些则是自己动手做的,还有一些是有纪念意义的,他们一起动手做的,可现在这些东西一样不剩,孟父孟母把觉得不是儿子风格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连个行李箱都没舍得放,直接那些袋子装了堆在门口,对严小楠的情况更是一声没问,好像压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更没这个人存在,还对孟嘉树晚归表示了不赞同,说他们第二天早上要吃豆浆油条,哪里有得卖,问孟嘉树要不要给他带一份,还有就是第二天休息日,他们难得来,希望孟嘉树带他们去转转。
孟嘉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母冷漠到这种程度,他觉得自己哀莫大于心死,已经都快要疯了。
“真有闲情逸致啊。”孟嘉树冷笑:“你们不问一下小楠怎么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要是她和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明不明白?”
“她自己体弱护不住孩子还要赖我?嘉树,你现在大了,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吗?那个女孩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是因为当初徐家那死丫头念念不忘到现在的话玩玩也就算了,还真当个宝贝娶回家?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没了,没了正好别再赖着我们孟家,还是说你这样的缺人给你生孩子?”何清完全不在乎:“再说,你不哭不闹的,不也说明她没事吗?”
孟若愚虽然一声不吭,但显然妻子的话就是他的意思。
孟嘉树想吐。
这算什么?教导他怎样玩弄女性吗?这是一个老师该说的话吗?这是一个女人该说的话吗?她自己还算个女人还是个母亲还算个老师吗?
孟嘉树觉得自己一秒钟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他也不想再呆下去。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转身进入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箱子,然后把柜子里一些证件等重要物品放进去,再整理了几件衣服,倒是要感谢孟若愚和何清,把严小楠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他干脆一起拿走放到自己的车上去,不顾孟若愚何清变了的脸色。
孟嘉树却也没有直接走人,他想,他真的要受不了了,以后少见一次是一次吧,他们不把他当儿子,自己又何必把他们当做父母?
这房子,是他工作以后自己省吃俭用买下的,可这房子现在他不想要了,等一会儿收拾完了空出手来,直接就挂卖了,等过两年,或者找徐云起他们借一借,总能再重新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可尽管这样,心情还是酸涩的。
但心意已决。
孟嘉树锁上车门,走回去平静地面对自己的父母。
“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辈子,我只有严小楠一个老婆,我的孩子也只会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别扯陈年旧事老黄历,我和小楠结婚生孩子是因为我爱小楠,想跟她好好过,这是我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情。两个办法,你们继续闹下去,你们不愿意接受我们再一起,那就脱离父子关系,我从小到大,花了你们多少钱,报个数,我慢慢还,你们当初养我也不是一次性花钱,所以我不是一次性买断也合理;要么,你们别管,我在盛京过我的日子,逢年过节带着老婆孩子回去看你们,作为儿子该做的事一样不会少,让你们面子上足足的,但要是你们欺负我的老婆孩子,那么,就当你们生了个不孝儿子吧。”
孟嘉树也很光棍:“我知道你们人脉广本事大,我就算长大了出息了自立了,只要一个孝字你们就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是你们作为长辈的天然优势,不过也没不要紧,这年头广大网友闲的厉害,你们要去闹我不孝,我就去卖卖惨,讲讲这些年我们老孟家种种事迹,也让大家也品评一番,到底我六亲不认对,还是愚孝对。”他又加了一句,“这年头的网友大多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真那么不着四六的也少了,大家伙还是会讲道理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话讽刺意味十足。
孟若愚何清被气得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嘉树今天也是豁出去了,对着孟若愚何清半点不客气,他觉得自己真不能再对人客气下去了,否则到时候他们就要让自己没活路了。
于是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这个岁数了,按理来说该自立了,做爸妈的也该学会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可我自己的房子我都没办法做主,既然这样,这房子我也不要了,转头我就卖了去,实在不行这点钱还能拿来做点营生养活自己养老婆孩子,所以你们也赶紧搬出去住吧,我这里随时都会有人上门看房,盛京这地界,哪里的房子都不愁卖的,怕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否则房子归了别人你们再赖着,到时候人家告你们赶你们走我就没办法了,孟教授何老师,你们也不喜欢那样斯文扫地吧?”
孟嘉树说完话泄了这一肚子的火气,就开车走了,直把孟若愚夫妇气了个仰倒。
而他也没真去休息,被自己爹妈一刺激,孟嘉树直接去见了岳父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