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期王爷说了半天,却没得到顾渊的半点回应,他扭头看了顾渊一眼,一皱眉:“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义父与你说了这半天,你一点都没想法?”
顾渊头也不抬,回道:“说什么。”
“啧!说说你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的,皇上自有明断,是什么臣都听着。”
安期王爷简直想打人!
“没人怀疑你忠君不二!”安期王爷暗自翻了个白眼:“你亲事呢?现下赶紧着跟你义母说了,趁你随君出征时,你义母好替你操操心!”
顾渊摇了摇头:“若无玄薇,儿子此生不娶。”
“……”安期王爷什么话都没了。
这孩子,果真是姓着顾,真真是一根筋!
安期王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总归还早,你虽年纪不小,不过总归是还有时间。待你想明白了,再提此事吧。”他说完,看着顾渊的侧脸,心里也是颇为怅然。
话又说回来了,若顾家没有这么拧,当年也不会不懂变通,遭了人道,被贬去乌坝,以至于举家遭难,若顾家没有这么拧,顾家女眷也不会满门殉了那乌坝城……
他身上流着那样明显的顾家的血,这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啊!
顾渊回了安期王府,还未等歇息片刻,顾澜便找来了。
“哥,你是要去楼兰了?”顾澜开门见山,半句废话也不多说,坐下便道。
顾渊看了她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要一起去。”
“胡闹。”顾渊理都不理顾澜,开口便驳了。
顾澜一竖眉毛,瞪着眼不依不饶:“我一定要去!我有预感,到了那里,能找到玄薇!”
“玄薇怎会去那里。”顾渊听了顾澜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顾澜一滞,理由却没有想好。她哑了哑,依旧硬撑着说道:“总之,京城我呆不下去,若你不带我去,那我便自己去。”
说罢,顾澜站起身便往外走去。顾渊望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站住。”
顾澜身子一顿:“你同意了?”
“你先说说,为何你会觉着,玄薇会在楼兰。”
顾澜哪里说得上来,她根本就是胡扯的理由。
这些日子,顾澜也不太好过。她来这世界上十六年了,头一回遇到一个老乡,还是那样随和的性子,她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觉得这样高兴。玄薇几乎就要成为她的嫂子了,往后两人能在一块聊天,仿佛在这异乡,也有了个一同活下去的伴儿。
她说什么,她能听懂,她做些什么,她也能理解。这样一个人,一旦有了,怎么能让她丢了?
这半年来,只要是能找的地方,顾澜都去过了,不仅是京城周围,顺着运河,就连江南她都下过一趟,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她都找不到玄薇。到了后来,因着她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安期王妃也下了狠心,将她拘在了院里,若她稍有动静,便要罚她远里的下人。
直到最近,只要她想要往院子外头走一步,她院子里上到丫鬟婆子,下到看门家丁,统统给她跪了一地,哀求她饶他们一命……
这样的情况下,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可是,让她放弃寻找,她又不甘心。
这一回,若是顾渊真的要往楼兰去,顾澜心里自然是动了心思。一来,若她跟着哥哥,回来时自然有个交代。她都打算好了,待随着顾渊一出了京城,她便托人给家里送信,让安期王妃心安。二来,往西北走,她还真没找过,这一路上绵延数千里,她若能一路找过去,也是一种希望。
“我……我做梦梦到的。”
顾渊看着顾澜的背影,也明白了她只是找个借口,想要出家门而已。
顾澜与玄薇情同姐妹,想必玄薇失踪,对她也是打击。顾渊心里微微一软,可转瞬便硬起了心肠:“不许。”
“我不给你惹麻烦!我发誓!”顾澜急得一跺脚。
“这回不同。毕竟圣上御驾亲征,我怎能带你同去。”顾渊半点商量都不给,朝顾澜挥了挥手:“此时莫要再提。”
顾澜定定看着顾渊,片刻之后咬了咬下唇,暗道:“我总有法子。”
这一晚,顾渊休息得并不好。安期王爷与王妃轮番找他说话,过了酉时,郑中堂又忽然到访。
原来,当郑中堂回家之后,与家人说起皇上的决定时,郑泰便出言,说是要跟着顾渊一块去罗城。郑中堂与郑泰大哥郑宏琢磨了一下,觉着郑泰随行也可。
郑中堂怕久则生变,便连夜上门,与顾渊说了这件事。
毕竟,后日顾渊与皇上便要启程,明日顾渊还要交接整兵等众多杂事要做,只有趁着此时,才有时间找到顾渊。
顾渊并没有拒绝,毕竟郑泰随他在乌坝三年时间,也算是用惯了的人,此次随他同去,也并没有什么大事。
送走了郑中堂,顾渊才得了片刻空闲。可洗漱完毕之后,他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自打玄薇莫名失踪之后,顾渊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不仅仅是睡眠不好,甚至是连精神状态,都有了些许异常。他发觉自己偶尔会莫名睡过去,再醒来时,身上总会有些异常,那种感觉不知道该如何表明,仿佛是自己忽然失去了一段意识一样。
只不过,这些异常,在玄薇失踪这件事之前,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后日,他便要离开京城,可是寻找玄薇的事情,不能放下来。顾渊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明日得去找一趟贺白卿,商量商量。
数千里之外的玄薇,此时也正准备睡去。她今日有些过于劳累,此刻感觉浑身的肌肉没有一块不叫嚣着疼痛。若是有条件,她现在真想要一缸热乎乎的洗澡水,然后整个人泡在里面,直到浑身每一个毛细血管都舒张开来,泡得浑身热乎乎红彤彤了,才出来。
只可惜,她现在只能想一想。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上盖着一片脏兮兮的薄被,玄薇望着破破烂烂的房顶,微微叹了口气。
叹气过后,她又轻笑了一声,觉着自己矫情。如今能好端端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她还计较什么洗澡不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