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眼睛亮晶晶地,扑到玄薇面前,两只手紧紧抓住了玄薇赤衤果在水面外的肩膀,又惊又喜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人,绝对符合!”
“谁啊……”玄薇一脸的莫名其妙:“你想到就想到了呗,怎么这副表情?”笑得七里八怪的,有什么好笑的啊?
“许!半!夏!”顾澜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名字。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止不住地笑意。
许半夏……
这名字,好耳熟啊。
“啊!”玄薇忽而一惊,她瞪大了眼,猛地朝顾澜没命的点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当初我在京城里,被太子抓起来的时候,太子曾经跟我提过这个名字!我当时还觉着,这个名字挺耳熟的……要不是之后,我曾经在徐老爹家里养病那阵子,经常做噩梦时梦到自己被灌药的场景,我都忘记这个名字了!”
顾澜听玄薇这么一说,顿时激动得抓住玄薇的肩膀,将她摇来摇去。水花不停被溅起来,而温泉里的水蒸气一瞬间升腾起更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嘿!你跟我哥,果然是有天大的缘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老天爷注定好了的,是你的果然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顾澜激动得仰天大笑,整个人差点儿癫狂起来:“艾玛,你说说,这月老给你俩拴的红线,可够结实的呀!这咱们老顾家遭了大难,我老哥又常年被遣去了乌坝,这么兜兜转转的,都没将你俩分开!”
玄薇被摇得头晕,她伸手推了推顾澜,却一手抓住了一把柔软。定睛细细一瞧,自己的爪子正抓在顾澜胸口的波澜之上。她默默撤走爪子,轻咳两声:“你到底在说啥,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
顾澜毫不介意自己被吃了豆腐,她伸手抓了两把自己有点儿痒的胸口,松开手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玄薇:“你不记得许半夏这个名字了么?许半夏呀!就是那个跟我哥打小就有娃娃亲的许半夏呀!那年我哥才会走路,许家那时候还是个刚刚从地方上被调入京城的小京官,当初你在那妇人肚子里,那女的瞧着我哥喜欢,与我哥他娘也不知怎么嘴巧,竟就指腹为婚,将还在肚子里的你指给了我哥当媳妇!”
玄薇眼睛一眯,伸出手准备打住顾澜的话头:“你等等……”
“你说说,这兜兜转转的,是不是你俩又碰上了?简直不能更有缘分啊哈哈哈哈……”顾澜依旧在温泉里扑腾着,她手舞足蹈之间,水花四溅,那雾气升腾得更重了,一眼瞧上去,倒像是顾澜的激动将水给烧开了一样。
“我说你等等!”玄薇稍稍将声音提起来:“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顾澜一哑,身子好似木头人一样僵住:“啊?”
玄薇无奈地朝顾澜说道:“我的亲娘,是那个玉贵妃!不是那个许家妇人!”
顾澜彻底哑住,她僵在原地半晌,身子大半露出泉水,上身白花花的胸脯于浓雾之中若隐若现,闹得玄薇简直没眼看。玄薇暗自翻了个白眼,伸手按住顾澜的肩膀,将她按回到泉水里,免得春光继续乍泄。
玄薇瞧着顾澜的脸一点点龟裂,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啃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拧着眉头声音含糊地说道:“看起来,这点是我们想岔了,那个许半夏不是我。”
顾澜身子一软,好似突然被放了气一样,整个人都蔫了。她又将脑袋缩回泉水里,嘟着嘴咕噜咕噜往外冒泡泡。
就在两个人默默无语,脑子飞速思考的时候,自温泉外头传来了贺白卿的喊声:“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里面晕过去了?!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出来!”
玄薇与顾澜顿时回神,玄薇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头,发现手指头上的肉已经被泡皱了。也许是温泉水太过舒服,也许是两人讨论得太过投入,这一个没留神,洗澡竟然洗了这么久。
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温泉池边回廊之上,那几个悬着的小红灯笼,原本天亮时还亮得并不显眼,可是此时,却已经显得分外明亮了。
灯笼的红印照着积雪的白,再加上温泉池里升腾而起的浓浓雾气,将整个夜色映照得尤为幽静明亮,积雪映着月光,返照出回廊琉璃瓦上的晶莹,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咱们走吧?”玄薇问向顾澜。
顾澜鼓了鼓嘴,扬声对贺白卿说道:“我们再泡一会!就一小会!”
玄薇失笑,却也没有反驳顾澜。她也觉着泡在这温泉里实在是太舒服了,简直想化在这温热的泉水里,再也不出去。下一回泡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现下有机会泡温泉,能多泡一会,就多泡一会吧。
贺白卿隔着重重围墙,侧着耳朵听见了顾澜的喊声,他无奈地轻笑一声,右手拢在唇边,也大声回应道:“说好了,就再一会会!别忘了,你俩还没吃饭,若是泡得久了,怕是会头晕!”
“哦哦哦,知道啦贺大妈!”顾澜扯着嗓子回应。
贺白卿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走到之前一直坐着的石凳之上,而后抬头又一次看向天上的月亮。
新月弯弯,悬在天上如钩如柳,那模样,倒像极了某人笑起来弯弯的眉眼。
贺白卿想到这里,扭头看向紧闭着的温泉门,雾气自围墙之后袅袅飘起,朦胧之间,贺白卿几乎能嗅到一抹暗香。他将手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手托起腮,歪着头眯着眼看着那微白的雾气,思绪一时飘得老远。
……不知刚才她们两个在说些什么,笑得这么厉害。只是这笑声戛然而止,贺白卿忽然听不见笑声了,还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
也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她们想要多泡一会,他也能理解。小师妹那样爱干净的姑娘,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她也一声不吭从不说什么……
玄薇,玄薇……
玄圃积玉,晨光熹微。
不知贺白卿想到了什么,他那月光之下朗目疏眉的面上,忽而露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