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千条人命,清宛一点不知情。
回首紧望竹薇,她步步上前,隐约觉得真的有事情在发生,而她却始终不知,“你告诉我,什么上千条人命?纪家怎么了,我父亲和母亲又怎么了?”
现在想来,晋西晟曾经都是告诉她父亲染疾,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见到过父亲。她心中紧张,紧紧望住竹薇,目光是那样迫切。
竹薇掩下心中那份残存的不忍,开口道:“承佑八年,纪啸则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纪氏十族被诛,夫人自尽而亡。小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么!”
清宛身形一晃,脑中轰然直鸣,她没有印象了,没有印象了。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熟悉,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她仿佛看见了父亲被住烈马团团围住,她仿佛被她心爱的人下旨赐死,她仿佛与他有过许多争吵,许多伤心之事,可是她不记得这些事情,她的记忆里,这些好陌生,可为什么主角全都是她?
她的头好疼,快要裂开了。
竹薇在她身前说:“小姐,你都忘了。你与他在宫外相遇,深宫之内却从不知道彼此就是自己心爱的人。侍寝当夜,你将我推去了他的身侧,是我在替你受这折磨!他狠心灭了纪氏十族,他狠心在你身上用药,让你忘记纪氏血海鸿沟。小姐,你真的忘记了么?”
她捂住头,不想再听竹薇的话,也不敢再去听!每听一句她的头都快要裂开了,她好难受,踉跄倒在地面,竹薇却仍在她身前喋喋不休。
“他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转眼就承欢别的男人身下。那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小姐,我难受,好难受……为何你会这样对待我呢,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最宝贵的东西……”
她猛地推开竹薇,不欲再听。
是是非非,她辨不清。她心爱的曦,真的是这样的大恶魔么?
竹薇却上前来,按住她的双肩,脸上布满了泪痕,“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竹薇从六岁起就跟在你的身侧,服侍你尽心尽责,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我的贞洁,我的丈夫,我都已
经失去了,为什么啊,我过得这样痛苦,而你却这样自在逍遥……”她仿佛燃起无尽的悲苦与愤怒,在清宛的挣扎下使力将清宛按住。
清宛挣脱不开,心中虽然同样愧疚,可是她不欲在这样情形下与竹薇争执。她拼命挣脱竹薇,可是竹薇的力气竟出奇地大,与她互相推攘,猛地将她推到桌角上。
额头狠狠撞上桌角,脸侧霎时一片温热与灼痛。
脑海里,却袭来更多的陌生画面。她的丈夫,她的曦,他们之间为何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在河畔与他相遇,那时新月垂柳梢,清风徐徐拂来。她的花灯点不燃,他用宽厚的手掌将灯罩住,才让她点燃了灯。她被父亲逼迫,嫁入皇宫,可是她不知道新郎是她,他也不知新娘是她。他们在深宫一次次地错过,她每次偷偷出宫与他遇见,他们的过往那样令人心伤。她以为她与他只有欢乐岁月呢,可是那些伤心的过往那样熟悉,真的就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么?
竹薇哭诉的声音含着无穷的愤怒与不甘,在她耳侧不断响起,“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他为了爱你,竟不知从哪出寻得那珍贵的药来。你果真是忘记了,你有这样爱你的丈夫,可是为什么你要抢了我的丈夫!”竹薇拼命推攘她,她的头再次狠狠地撞上桌案。
往日如潮涌来,她头痛欲裂,可是却仿佛忘记了这疼痛,痴痴怔住。
他拿着一个蓝色的小瓶,递在她身前,她接过饮下。她以为那是让她命陨的毒药,可是却是让她忘记仇恨的药。他给她吃了那药,她忘记了纪氏十族之仇,他给了她幸福美满的家庭,给了她甜蜜温馨的爱情。可是,可是,她想起来了,他终究是骗了她!
她想起来了,她爱的人,她的丈夫,给她吃了药,让她忘记仇恨的药。
为什么,为什么呢,她宁愿不要这样的药!他终究骗了她,虽然这些幸福都是真实的,可是却是他的不择手段得来的。
竹薇的声音那般苦涩,“你有了一个爱你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再抢去我的丈夫!”
她转过头,任额
头流下无尽温热,痴痴望住哭泣的竹薇。
她好过么,她也不好过呢!她安慰不了竹薇,她愧对竹薇!可是……她爱的人,为什么会那般对待她,用这样欺骗的手段哄骗她。他们没有美好的过往,他们的开始只是无尽的折磨与仇恨。她终于想起来了,父亲已经走了,而不是他说的身染顽疾。母亲也走了,纪氏不再有了。他这般狠心,灭了纪氏十族,狠心将孩子抱走,狠心关押她!
他骗她,他骗她!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欺骗啊,这样的欺骗让她觉得她与他所有的美好过往都那般地不真实,仿若虚幻的云烟,一碰就散了。
她痴痴怔身的时候,殿门突然打开。
吃力抬眸瞧去,竟是身着明黄龙袍的临风。他大步而来,瞧见她额头的血迹,已经脸色大变地揽过她,恨恨盯住竹薇,“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是你的小姐,是你的主子,你怎能这般歹毒!”
她想反驳,不怪竹薇的,不怪竹薇的。可是他却抱起她就离开了殿去。
她才蓦然惊觉,她怎么会躺在临风的怀中呢!“放我下来,临风——你放肆了!”
话才脱开,她便恍然过来。临风篡权了,临风篡权了!他的江山不再姓晋了,他生了病,他被念尔下了药,昏迷不醒已经两载了!
她的泪瞬间落满脸颊,她爱的人正在受苦,而她也正在受苦。她该怎么办,她不想他受这样的苦,她也不想做临风的皇后。她该怎么办?
她想去看他,去看他,哪怕他欺骗了她,给她下了药,可是她想见他,迫切地想见他!
她将目光投向临风,才发现临风在与她说,“什么放肆了,朕是你的丈夫,你是朕的女人,你是朕的女人……”
——不!
不是,她不是。她眼中盛满了惊恐,不愿承认,她不愿承认。她爱他,怎么能再嫁他人!
这样想,她却蓦然怔住,是呵,她爱他,爱的始终是他,她的曦,她的丈夫。纵算他骗了她,让她忘记了纪氏仇恨,可是他始终是她的爱人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