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薇一身贵妇装扮,跨进了殿,朝清宛见了礼。
清宛忙道:“你我之间,怎么你还这般见礼,为何不携初青一起过来?”
竹薇却是一跪,眼中噙满了泪水,“小姐,求你救救夫君。”
临风?
清宛忙上前几步去扶竹薇,但情急之下忘记手上有伤,猛地收回,双眉紧蹙。却还是担心竹薇,忙道:“你先起来,临相怎么了?”
“皇上道倭国蠢蠢欲动,欲袭击边境元城,特派了夫君去元城镇守。但夫君本已是宰辅之职,又怎可轻易派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竹薇担忧夫君安危,已经泫然低泣。
清宛心中亦是疑惑,临风已是宰相之职,一国梁柱,朝中又自有将领。他派临风前去委实让人疑惑,但,他是皇帝,做事自由分寸,她本就信任他,朝政之事也不愿多问。
望着眼前落泪的竹薇,她却还是不忍,“这件事情我也不知,等皇上回宫,我自会替你留意。”
得了清宛的安慰,竹薇又寒暄了几番,才担忧离去。回到临府,却见苑亭中那频频举杯的身影。
心中更是忧心,忙快步行到他身后,抢过他手上的酒杯,“别再喝酒了,你不能再喝了!”
她以为他是因为降职而伤心难过吗?临风醉眼瞧她半晌,才道:“别管我,你去照顾初青。”
“不要担心,我去求了小姐,她是皇后,会帮我们的。”
“你去求了她?”临风豁然起身,紧紧抓住竹薇的手,“你怎么能够去求她!”
皇上降他的职,将他左迁元城,不过是因为她曾倒在他怀中,不过是因为皇上忌讳心爱女子被人所染。而竹薇却去求她,更是将她推入水火之中。
临风狠狠盯着自己的妻子,终于无可奈何,甩开她的手,换装进宫。
竹薇呆呆站在庭院,只觉得春日的风也是这般地冷。她以为他能安心与她在一起生活,她以为有了孩子,就能守住他那颗迷途的心。她只是一个婢女的身份,能拥有这样一份姻缘,已经千恩万谢。可是得到了却不甘心,她做再多的努力,他却还是相敬如宾地对她。他……一直将那人深藏心底。可是,那人到底是她敬重爱护的小姐!
她在庭院中站了许久,直至夜幕悄然降临,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今夜我便离开京城,好好照顾初青。”
她一颤,已经明白他方才离开是去做何。他竟求了皇帝,这么快就要奔赴元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何事才能回来?”
他对着漆黑的夜空眺望半晌,声音辽远而飘渺,“或许一阵子,或许许多年……”
兰承池白玉桥上,她一身清素静立廊头,橘色的霞光将她柔柔笼罩。或许那一刻,她就已经注定是他的红颜劫。
出生时,府外有个老者替他算过命。说他是至尊之命,但却命带劫难。或许,或许,就是此劫了。
他轻轻一笑,转
头,却是妻在一旁无声流泪。
清宛自然记着竹薇的托付,待夜间就寝时,她倚在晋西晟肩头道:“我听到你要将临相左迁元城?”
她感觉枕侧人的气息微微一滞,听见他在说,“临风曾征战元城,所以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他本就身担宰相一职,朝中自有人可以镇守元城。”
“朝政之事,你一个妇人怎么会懂……”
“我一个妇人就不能明白朝政?”清宛隐隐有些气恼,虽是他的朝政,但她是他的妻子,问上一句又有何不可。“是,我不懂,你将临风左迁,宰相一职空缺,朝中结派的臣子蠢蠢欲动,虽我不懂,但却明白是个明君都不会让自己的江山受到动摇。”她实在不明,派谁去镇守元城不是一样,非得惹得朝政动荡他才甘心?
像是从未听她与他反驳,他也气急,“我不是明君又如何,皇权在握,我便是天下之主,我做什么,谁能奈何。”
清宛也气急了,本是靠在他肩头的,此刻却偏转身不再靠着他。她面墙侧卧,见不得他对她凶,“你是天下之主,我不过是个妇人。我奈何不得你,你也莫在我这宫殿歇息了!”
相伴多年,虽也偶有吵闹,但却皆是因着孩子而起的琐事。眼下,她不过是指出他的确的不应该,他却这般不领情。
晋西晟也被气到,掀开衾被,起身下床,扯下大氅胡乱披上便踏出殿去。
清宛向里侧卧,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只觉得心中酸楚。猛地掀开衾被,她坐起身,“你走你走,走了不要回来——”
这一记凄楚的声音,只敲得他心上阵痛。但脚步既已迈出,他这一朝帝王哪能再收回,他的颜面何存。他也回她,语气却不敢再强烈,“这是我的皇宫,我想作何就作何。”
“好!”清宛突然起身下床,“那我走就是了。”
她的手伤本就没有好,这一急,竟吃痛闷哼一声。
晋西晟听到她的伸吟,再憋不住,转过身便奔来,“疼不疼,疼不疼?”
清宛只觉得心中酸楚,撇过脸,既怒又怨,“我不过是担心群臣争夺,我不过是担心你,你这般不领情。”
他听得心都拧作一团,只觉得自己方才不应该如此对她。但她却突然在道,“临风本就没有过错,你偏偏执意而为……”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声音徒然提高,也换了称谓,语气中尽是冷漠坚决,“他没有罪,朕定他一个欲加之罪又如何。朕的女人,绝不容许任何人有非分之想。”
多年之前,他曾误会过临风与她,那时他以为自己错了。但临风屡次平息了朝臣对他独宠皇后的怨恚,不由让他起疑。狩猎风波,她披上临风的大衣,他便心生不快。这次被劫,他亲眼望见临风眼中对她的担忧。尽管临风及时收住情绪,但仍旧逃不过他的眼睛。
临风不过一介臣子,他轻易就可捏个罪名惩治他,但思及她爱护竹薇,他才出了此策左迁。谁知竟
引来她的不快。
他的这一语,却也狠狠敲在清宛心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是这般看待她的!不过是临风多次及时相救于她,竟被他误解得这般不堪。
她挣脱他,起身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
她没有答应,只径自往殿外走,被心爱之人误会,她却不想解释。
“站住——”
决绝而霸道的声音,竟让她不自主地停下脚步。发觉自己这般没有骨气地停下,竟有些自嘲。原来自己已经深深习惯了他的每一言每一行。
他从身后扳过她,她伸手便想去挣脱。但他顾及她手上有伤,轻易制住了她双腕。
她的泪无声滑下,听到他的叹息从头顶传来,“我只是……太在乎你。”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会不经意彼此伤害。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方式往往极端。
爱人之间,争吵、欢笑、眼泪,总是避免不了。
他的话,她何尝不明白,可是因为两个人的事情,怎能剥夺了别人幸福的权力。竹薇与初青怎么能忍受没有临风在身边的清苦。
“收回命令吧,算是我求你。”
她被他揽在怀中,没有看见他眸中的寒光。
“不可能了,临风已经自请奔赴元城。”
她愕然抬眸望他。
她的目光中仍荧光闪烁,他不想见自己的妻子为别的男子成这个样子。
他俯下身,狠狠而霸道地吻住她。
烛火微动,长夜清寒。
召见竹薇时,清宛终究是不忍心的。竹薇虽伤心流泪,却仿佛明白她的不得已,恭敬而礼貌地不再提及。
因着此事,清宛对晋西晟的态度格外冷淡。
每日用膳时,她拒绝他的喂食。
祈安转着眼珠子瞧他们,嘟着小嘴拿过勺子,“母后,祈安喂你。”
果真还是孩子贴心,她故意不看他,只与孩子说笑。
晋西晟在旁干坐,瞧着祈安,竟与祈安挤眉弄眼。然后她听祈安乖巧地在说,“母后,这粥好喝吗,是父皇特意命人做的。”
她失策,怒瞪他。
他好笑地在旁坐着。
祈安甜甜的声音还在说:“母后,你好几日没有陪祈安与哥哥玩了,吃过了饭,你和父皇带祈安与哥哥去荡秋千好不好。”
她的女儿,竟将心向着这一肚子坏水的父亲!
幸好烨安乖巧,不像女儿被他蛊惑。
烨安从殿外跑来,举着好大一束开得正盛的花朵,奔到她怀中,欢喜地昂着脑袋,“母后母后,送给你,这花好看吗?”
她微笑,“好看,烨安真乖。”她伸手抚摸烨安的脑袋,心想,你有的小祈安,我有我的乖烨安。
“嗯嗯,母后喜欢就好,这是父皇特意采的,叫烨安送给母后!”
她立马横眸怒视他,他正笑得好不欢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