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喻太奶奶已经八十多了, 精神矍铄,威严刻板。

她说:「有问题早点看病, 早点好, 药都吃著,孩子不能急著要。」

喻景行站到窗边, 看圣诞落雪, 嗯一声。

齐真嫌喻景行通话太久, 在瑜伽垫上翻个身。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萝莉音轻而软。

「喻景行是笨笨, 喻景行是讨厌鬼,喻景行是真真讨厌的男人……」

喻景行:「……」

呜呜哇哇,叽哩哇啦。

她一边做著舒展动作,雪白的腰肢如柳,脖颈纤细漂亮, 嘴里继续嘀嘀咕咕。

齐真转头委屈, 大眼萌亮晶晶:「呜。」

老男人不理她。

虽然从小练舞蹈身体非常软, 齐真做瑜伽的频率其实不高。

自从和老公结婚之后,她干脆连舞蹈课都不去了。

因为妈妈再也管不了她了呀。

过了一会儿喻景行挂电话,齐真继续嗷嗷待哺。

他把姑娘从瑜伽垫上抱起来,被小手拍了两下脸, 扑腾不合作。

「喻景行大混蛋, 喻景行是可耻的咸党……」

尾巴炸毛, 被攥住软白爪爪。

喻景行亲了粉嘟嘟的唇, 让她没法说话。

衣服被扒掉, 然后被男人亲了软绵绵的小肚子。

齐真抵住他的身体,一脸懵懂:「干嘛呀。」

被揉了两下,齐真捂住肚肚:「你不要再亲我的肚子了。」

然后四仰八叉,被吸个够,连脚脚和肉垫都被亲了。

她拖著尾巴挣扎想跑,被老男人抱进怀里。

他无奈,伸手搔了搔她的下巴,道:「要乖一点,好不好?」

小猫咪咬著手指,舒服眯眼,又软软撒娇蹭蹭:「那、那可不可以……」

「不可以。」

谈话瞬间崩盘。

老男人脸上被咬了一口。

齐真抱著兔宝宝。

她还给它整了整小墨镜,还有小西服的扣子。

小娇妻把玩偶反过来,打兔宝宝的屁屁,气鼓鼓:「讨厌,讨厌讨厌。」

喻景行:「……」

……

将近年关,洛临珍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齐真本来以为,她要问过年的事情,因为以前时常是这样。

洛临珍希望女儿陪著自己,因为她一辈子只可能有这一个女儿。

虽然齐真不知道那些事。

可母亲只是说:「过年你跟著奶奶,或者去女婿家里,妈妈有事要解决。」

齐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听洛临珍语气镇定,且隐隐极为自信,应该不是大事。

方庚家里过年总是很忙的,他是农村出身,中年时发的家,在海城定居。

方敏宜比齐真大了两岁,小时候和母亲在村里生活。

后来父亲发达了,接他们去过好生活。

可惜没几年呢,她妈就病死了。

过两年,父亲娶了漂亮的继母回家。

方庚家的亲戚非常多,奇奇怪怪的人也不少,只是齐真都没怎么见过。

之前还有奇怪的中年女人,粗声粗气要洛临珍把真宝嫁给她儿子,还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美艶的女主人当场扇了她两个狠戾的巴掌。她手指上还戴著冰冷坚硬的珠宝,劲道一点没留手。

老脸当场就肿了,耳朵嗡嗡响,几处被挂出血,坐在地上嚎哭耍无赖。

为这件事,方庚还骂了妻子一顿,觉得她不贤惠。

平时不是很温柔么?又没叫她真的嫁女儿,况且他家里侄子也不差。

这是他们很少有的争吵,洛临珍也懒得解释。

不过齐真是不知道这些事。

她过节也很少去母亲和继父的家里,总觉得那里有点压抑。

她和喻景行说起的时候,正被他带出去吃早茶。

吃完早茶要回学校上课了。

临近年关,喻景行比较忙,需要出差。

她还要准备考试,就打算回宿舍住一周左右,好久都没有见媛姐她们了呀。

于是临走前,喻景行带她去一家私房菜馆。

齐真吃不下东西,最后也只吃了一个虾饺和三口粥。

老公把她揽在怀里,亲她额头试试温度:「真宝再吃一口好不好?」

齐真抠著他袖扣,撒娇:「你要是,嗯留下来陪我,我就吃呀。」

喻景行失笑,亲她的小脸。

离开前,给她打包了早茶带走。

齐真带著粉色星星墨镜,半摘下看他,睫毛浓密,古灵精怪的,又戴上哼哼唧唧。

喻景行心里温柔得一塌糊涂。

老男人嘴上却平淡道:「去学校要乖,按时作息,少吃甜的。」

齐真不理他,继续玩墨镜。

浑身洋溢著待整治的气质。

她回到宿舍没多久,李媛媛和京紫就回来了。

她就把打包的早茶给他们吃。

李媛媛吃了一个虾饺,顿时眉开眼笑:「好吃,虾肉好Q弹。」

齐真托腮,把另一盒打开给她,说:「喜欢就多吃点呀,行哥打包了好多。」

李媛媛吃饭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一丝不苟的品味,表情极其享受:「真是太tm好吃了。」

齐真:「……」

晚上黄闻静回来的时候,齐真正在敷面膜呀。

穿著睡裙,披散著微卷的黑发,对著闪闪发亮的小镜子。

用刷子沿著下颌的弧度,慢慢薄刷上一层膏体。

这个面膜没什么大用处,但上面有好多不同颜色的小星星,纯属好玩。

小姑娘拍照,发给老公看自己贴满小碎星的脸,慢慢晃小腿。

超级期待老公的回应。

她的无名指上是结婚戒指,很简约,但在灯光下却显出细致的桂叶脉络,非常低调独特。

黄闻静扯了扯嘴角,突然说道:「谢谢你的包,很好看。」

京紫两人都没说话。

齐真抬头说:「嗯嗯,谢谢你呀。」

黄闻静深吸气,说:「抱歉,我还拿了你的裙子穿。」

是京紫逼著她说的。

那天在外面换了衣服回来,本来看她们都不在寝室,想要偷偷把包里的裙子放回去。

但直接被京紫逮个正著。

可能京紫早就注意到她了。

京紫却冷冷说:「我不插手,但我希望你和真宝亲口说清楚,给她道歉。」

「我是证人,这条裙子肯定不便宜,你自己想清楚吧。」

黄闻静皱眉说:「我还回去了,也会找她道歉,你还想怎样?」

京紫无所谓,笑了笑戴上耳机:「你可能没见过她家长辈吧?但我可以告诉你,就我现在见到知道的几个,送你去坐牢挺方便的。」

……

齐真有点懵:「我好像没有答应你?」

黄闻静忍著不适,道:「对不起,我偷拿的,里面缝线有点撑坏了,但上面的宝石和钻没掉……」

齐真没有关心裙子,只是认真和她说:「你不能在我没答应的时候,偷偷拿我的东西,这非常失礼。」

黄闻静说:「我愿意承担我所能承担的惩罚,可以给你写欠条,只求你不要告我,也不要和辅导员说,行吗?」

她觉得十万欧元是夸张的价格,更不信谁的裙子能这么贵。

查了查这个品牌的成衣,一条裙子,一件衣服几万块人民币很正常,哪来的十几万欧。

齐真看了她一眼,只轻声说:「算了。」

黄闻静的呼吸起起伏伏:「你没必要说的像施舍,况且我只穿了一次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我按照全款赔给你,或者就当我租了一次,可以吗?我不希望欠你钱。」

齐真其实有点炸尾巴毛:「我都说算了呀,你道歉,我接受,不就好啦?」

黄闻静很要面子。

她宁可生活的负担重一点,也不希望被看低。

她很坚持,倔强说:「我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缺钱。」

齐真看她一眼,打个电话给老公。

喻景行接了电话。

娇妻在对面气成河豚:「我同学穿了我的裙子,现在非要还我钱,你给她算算借一次多少钱。」

她开衣柜,发现裙子还真的被撑大了,放在防尘袋里泛皱,衣架都没撑好。

拍了一张照发过去。

喻景行了解,对他而言是小女孩扯头花,但必须严肃对待。

不然夜生活就没了。

很快喻先生让秘书发来价格单,从齐真的众多小裙裙中找到那一件。

12.8w欧,折合人民币96.6万元。

齐真非常努力学老公的样子,轻描淡写说:「你想还我钱,我把价格给你。」

气氛凝滞。

黄闻静看著单据,手指微微发抖:「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你就想让我还钱?」

齐真懵逼看著她:「我都说算了呀,不是你非要还钱的?」

李媛媛笑出猪叫,被京紫踢了一脚,痛出猪叫。

齐真看著她,气成河豚:「可是这不好笑呀,我都生气了!」

不是完全不心疼,但她的小裙子挺多的。

这条穿过一次,下次的话.....

可能等她和喻先生的女儿长大了,给宝宝穿呀。

嗯嗯,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有个女儿呢?

齐真回神,认真和她说:「我只需要你诚恳道歉,就可以过去的,你为什么总觉得我羞辱你呢?」

黄闻静张了张口,面如土色。

齐真继续咕咕咕,气鼓鼓:「我幷没那么看重这条裙子,也幷不是故意摆出姿态刁难你,只是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你偷拿我的东西!」

她肃著小脸:「你哪怕叫我送给你,我都会考虑一下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黄闻静说:「我没有故意……」

就听见,齐真对著语音,拖著尾巴说:「老公……」

老公:「……」

老公温柔安抚:「我的小公主懂事了。」

齐真抬起头,学老公拿出气势,对黄闻静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还也可以。」

她认真说:「我会让我们家律师给你做一份详细的合同,你签字就好了,不会吃亏。」

黄闻静脸色惨白,心跳几乎停滞,手脚像是灌了铅。

她觉得自己身处水深火热。

尊严和理性被炙烤成混沌一团。

半晌,她惨白著脸,低头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齐真看著她,才说:「没关系的,但我可能以后都不想和你说话了。」

李媛媛:「……」

媛姐无奈道:「宝宝真的好凶哦。」

……

齐真其实不太在意黄闻静的事情,既然说开了,她也不准备理人了。

黄闻静也开始一直不出现在宿舍,晚上回来得很晚,早上走得又很早。

只是每天都会给她带点饮料,或者学校面包店的甜品,放在她桌角上。

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做的这件事。

李媛媛阴阳怪气:「别喝啊!千万别喝,万一她下毒了怎么办?看她那副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人,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哼哼。」

京紫就看著她笑,意味深长。

笑了半天,齐真也忍不住捧著脸笑。

李媛媛恼羞成怒说:「笑个p你们!」

……

期末考完,齐真就收拾行李回家了,原本还要多待几天的。

京紫就问她:「这么急著回去,你家喻叔叔不是也忙吗?」

现在她们提起齐真老公,一般就称呼叔叔,因为喻景行的年纪摆在那里,老男人被叫叔叔不亏。

齐真捧著脸,担心道:「要去京城呀,见他爷爷奶奶。」

京紫一脸担忧:「我听网上说他家……他爷爷奶奶这样,尽管退下来了,但比梅鹤笙还难处吧?」

齐真叹口气,点点头,虽然她觉得婆婆一直挺好相处的。

她说:「他奶奶好像很严肃。」

喻景行在京城公司的事还没处理完,齐真就自己乘飞机过去,老男人还让孙姐专门陪她一趟,不然怕她找不到路。

的确不是很好找。

整个大院在京城临近中轴的地方,露香山的半山腰处。

泰安园四处都有监控,岗哨密集,寻常人连山门都摸不进去。

齐真知道,喻景行年少时有一部分时光是住在这里的。

后来听说是与家里不愉快,却也不知是什么事,反正谁也没提起过。

孙姐尽职尽责,直接把她带到喻家大院里,等佣人林嫂接到她以后,放才离去。

齐真来这儿没带行李,穿得比较朴素端庄,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学生气一点。

……

冬日里,松树的枝丫斜斜探出,红日凝在树梢上,缓缓下坠。

老太太在院子石凳上喝茶。

这天气太冷,她却只穿了单薄淡雅的毛衣,脊背挺得笔直。

老人家背对著她,年逾耄耋,头发尽白了,以玉簪绾成一丝不苟的发髻。

齐真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怎么办。

老太太倒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说道:「景行媳妇,进去吧。」

齐真扶著她,两人一起去了大厅里,喻太奶奶握了握她的手,让她也坐。

家里其实比较简单,不是说多么朴素,只是没有多少华丽的摆件。

比他们自己家要俭朴。

地方很大,铺著雅致的厚地毯,高颈瓷瓶里是一束沾露鲜花,红木的沙发上,放著祖母绿丝绒垫。

朱红的石头等匀,串起的门帘垂坠在木质的窗棱前,宛如端庄雅正的朝珠。

非常中式的装修,也有些年代了。

齐真穿著一条薄羊绒的长裙,头发挽成发髻,一张脸却鲜嫩得要命。

喻太奶奶看她一眼就明白了。

年纪还小,教养很好,手冰冰凉的,身体确实不算好。

还有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纯情。

一位看著三十岁不到的妇人端了茶水点心来,摆在茶几上。

打扮得很简单,耳上是一对珍珠耳坠,看上去温婉沉静。

喻太奶奶只说:「这是你侄媳,叫她婉筠就成。」

齐真仰头,乖乖说:「婉筠……姐姐好。」

喻老太太皱眉:「你是她婶婶,怎的能叫她姐姐,乱了辈分。」

齐真吸吸鼻子,温柔道:「婉筠。」

妇人对她点头,自然道:「四婶好。」

齐真觉得自己做得还好,就亮晶晶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

喻太奶奶发现她不仅身体不好,而且还特别依人。

老人家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小孩了。

景行不在,她就像只雏鸟一样依著自己。

老人家温暖的手握了握她的,发觉这孩子手很小,软得像嫩豆腐。

喻奶奶把自己手上通透的玉镯褪下,顺著手腕给她戴上,显得肌肤愈加白腻。

喻奶奶严肃板正,说:「怯怯的不好,不能老没断奶似的看人。等过年时,那些人物都要来拜访,太娇了,不端庄。」

齐真嗯一声,懂事乖巧垂下视线。

睫毛浓密宛然,面容很娇弱。

喻家人,即便几个小辈都是走路带风,一丝不苟。

做事自小俱是家风所养,凌厉果决得很。

喻奶奶看著她,就问了一些问题,譬如家里做什么的,父母亲如何,她奶奶又怎样。

其实这些她早就打听好了,就想听这孩子怎么说话。

齐真都如是说了,包括洛临珍的事,也委婉的讲清楚。

喻奶奶一点头。

良和私立,还有背后的制药集团,她不看在眼里。

周秉和倒是认得,悬壶济世,医术精妙,年轻时就是个奇才,还给老头子诊过几次。

倒是更在意小姑娘的父亲。

拿了国际上的科学奖,国内史无前例,为国争光。

他的女儿嫁进喻家,也算是相得益彰。

只这孩子,比景行年幼了十五岁,本来年纪小,心性身体还没彻底长熟呢,就被摘下来嫁人。

喻家不是一般人家,腰杆子挺不住,没能耐,小辈面上再和气,都不把你当回事。

哪里有温情可言。

喻奶奶道:「在家里,看见你几个嫂子要叫人,看见小辈,要等他们来喊你,拿出当婶婶,当叔祖母的气势来。」

齐真软绵绵看著她,乖巧认真点头。

喻奶奶有种无力的感觉。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没断奶。

这一窝小辈都比她年纪大,她娇滴滴天真软绵,怎么能不教她立起威风来。

她摆手道:「也不拘这些,你几个嫂子和伯母,大多不在京城,你二嫂大嫂去地方上了,你三嫂和三伯母都在海外……」

说了一堆,令人茫然。

齐真心里羞怯,但脸上不表露,还给喻奶奶沏茶端水,身段纤细优雅。

老太太在心里点头,仪态教的好。

可面上还是看不出端倪,老人家似乎还是不满意。

小姑娘拘谨耷拉著尾巴,乖巧得要命。

喻老太太只把茶杯抿一口,放在一边去,又问她:「你学期结束了?」

齐真点点头。

老太太威严说:「考试怎样,你的几个侄孙在学校里,都是稳拿年级前三,譬如你大嫂,斯坦福毕业,你大伯母,北大毕业,你三嫂牛津,大侄媳清华……」

小姑娘羞愧的低头。

「嗯可能就、就比及格好一点。」

老太太无语,虽然早就知道,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利落。

没到晚上,喻景行就回院了,看见齐真乖乖坐在官帽椅上,给老太太剥橘子。

他不是没有把她送来磨磨性子的意思。

毕竟太不听话了,又皮又娇,听不进教育。

但现在只看一眼,老男人是真舍不得。

娇妻乖巧得像是洋娃娃。

她的小手剥好一囊,放在果皮里递上去,再吸吸鼻子,低头剥橘子。

老佛爷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吃水果。

喻景行自然知道,老太肯定亲近真宝。

不然不会叫她剥桔子。

亲近的事,都是她最喜欢的小辈伺候,不大欢喜的几个,老人家在楼上看书,不接见,不常交流。

老佛爷吃了一囊,嗯一声,说道:「橘子吃腻了。」

齐真感觉到有人走到背后,气息内敛沉稳。

老太太略微吃惊,说:「你怎么回来了?」

喻景行语气平静,陈述道:「我不回来,您还要叫她削苹果。」

他极淡的笑了:「她长这么大都没沾过那些。家里的水果都是我给她剥好,小祖宗心肝肉一样供著,舍不得她吃半点苦。」

老男人不容置疑道:「我的宝贝这么伺候您,够了。」

老太太看著孙子,沉凝不语。

过了一会儿,齐真看著老太太,捏著橘子皮发呆,她也想吃橘子。

喻老太太倒是笑。

老人家闭眼道:「也就你,在我跟前敢护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