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旧仆

破旧的房间里,正对着门口放着一只落满灰尘的梳妆台。梳妆台前的玫瑰凳中背对着李青慕坐着一个人,不,不是一个人,是一具骷髅。

那具骷髅穿着已经辩不出颜色的衣服,长发和蜘蛛网纠结在一起,乱成一团。

那具骷髅白森森的头骨向后仰着,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凹下两个黑洞,细看之下,似眼球还在里面一样,盯着看着它的李青慕。森白的牙齿紧咬,似是一抹嘲讽的笑容一般。

那盏燃着的烛台,就放在梳妆台的前面,映在昏黄的铜镜中,反出的光亮将骷髅的影子照在李青慕青白的脸上。

李青慕突然想起许久前巫奉天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皇上登基后,将如玉封在了喜鹊苑中,不许宫女给她送饭。’

眼前的这句骷髅,定是如玉无疑。

突然,一道人影在房间的另一侧极速极快的闪过。

李青慕猛的从惊恐之中惊醒,她想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如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时,火焰已经顺着纱幔燃到房间的房梁之上,将一整根腐朽了的房梁燃着。

李青慕看着那倒映在眼眸的大火,转身便向后跑。

跑出两步后,李青慕猛然想起晕倒在地的采香。她又跑到采香的身侧用力推了两下,采香没有任何反应。

李青慕又拉又拽,却只能将采香移动一点点位置。

看着蔓延到整个房间的大火,李青慕站起来对采香的身子猛踹了两脚。

采香还是没有反应。

情急之下李青慕又蹲了下去,将采香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了起来。

将脏得不能再脏的袖子捋起,李青慕对着采香那还算是干净的纤细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被吓得晕过去的采香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连连甩动左臂,大叫道,“鬼啊,鬼啊,鬼咬我!”

李青慕回手给了采香一个耳光,在采香愣住的同时,拉住采香的左臂边拽边焦急的道,“快走,再叫下去你就真成鬼了。”

这时采香才发现已经燃到眼前的大火,再次发出一声大叫后,从地上爬起便跑。

跑出两步后,回头拉住慢她一步的李青慕道,“公主,您还等着什么呢,快跑啊!”

眼看着大火在自己的身后舔着火舌狂笑,两人已经来不及去分辩哪条路是活的,而那条路又是被堵死的。

当两人跑到一条被钉死的走廊中时,连哭都找不到调了。

采香被后面紧跟而来的大火吓得惊叫连连,在看着面前那钉到一人高的木板时,抓住李青慕的手臂大叫道,“公主,怎么办怎么办?”

李青慕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焰,闻着满鼻腔的浓烟,感觉着燎人的灼热,脑子越来越木。

她一直不让自己去回忆,一直不让自己去想。可眼下被映得通红的走廊,却将她的理智一下子抽离。

眼前的大火同前一世凤阳殿的大火重叠在一起,让一直紧崩着神经的李青慕放声尖叫起来。

采香忙乱下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扳那根本就扳不动的木板,努力了几次后咬着嘴唇对大叫不已的李青慕哭道,“公主,扳不动。公主……”

可李青慕此时哪里还听得到采香的话,带血的凤钗,华丽的宫殿,熊熊的大火,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从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流走,最后连灵魂都变得冰凉。

采香见李青慕瞪大双眸站在那里除了大叫外再做不出别的反应,咬着牙用自己的身子一下又一下的去撞那钉得死死的木板。

一下,二下,三下。

采香除了撞下些许灰尘之外,撞不动那木板分毫。

李青慕捂着耳朵滑坐在地上,看着燃到自己二丈前的大火,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采香突然停下来,抓起李青慕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她不敢如李青慕咬她时那样用力,只是微微的叼了一口。

不过这细微的疼痛,已经让李青慕清醒了过来。

李青慕的眼眸慢慢变得清明,从回忆里的凤阳殿中走了出来。她停下尖叫后一下子从地上崩了起来,连连后退,脸色苍白的靠在了木板上。

采香见李青慕反应过来了,心中一喜,指着横在面前的木板道,“公主,奴婢想到办法了。公主,这木板钉得只有一人高,从这里可以翻过去……您踩着奴婢的肩膀上去……”

采香语序凌乱的一连说了两遍,才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说清楚。

李青慕被浓烟呛的咳嗽连连,认真的问道,“你怎么办?”

“我……”采香目露惊恐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火,颤抖着声音道,“奴婢的手断了,爬不上去……”

李青慕看了看眼面前的木板,又看了看身后的马上燃在向前的大火,心中犹豫不决。

如果采香不提出这个意见,她可能会将采香打晕过去,然后踩着采香的身体翻过木板以求一线生机。

可采香说出这种话,李青慕已是下不去那个狠手。

“公主,没时间想了。”采香脸色惨白,半蹲下身子,对李青慕道,“再不走,您也出不去……”

采香话音未落,木板的另一侧传来了乒乓之声。有人,正在砸她们面前的木板。

借着大火的火光,透过木板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那个人穿着宫女的服饰。

李青慕不知这人是来救她还是杀她的,慌乱之中将采香拉起,让她远离木板。

十几下的猛砸之后,木板应声而裂。一张沾满灰尘的小脸从那块被砸断的木条处看过来,语气焦急的道,“梅……昭月夫人,快动手,奴婢带您出去!”

说着将那块断了的木条掰了下去,然后又拿起一只凳子一样的东西向别的木条砸了上去。

摇曳的火光之下,李青慕并没有看清另一边的人是谁,可却听出那人的声音极其耳熟。

在又一声断裂后,李青慕和采香全部上手,将断了的那块木条拆了下去。

木板拆下两条木条,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上下一尺宽的缝隙。

对面的那个宫女对李青慕道,“夫人,您快钻过来。”

采香则是用左手按着李青慕的头,将李青慕塞到了那个窟窿之中。

采香在里面连抬带推,另一个宫女在外面连拉带拽,终于将李青慕从那个窟窿里拽了出去。

李青慕落地时左肩膀着地,闷哼一声后还没等起来,在她身侧的那个宫女已经将手摸到了她的脸上。

一股灰味儿夹杂着烟味儿扑鼻而来,呛得李青慕连连咳嗽。

可那个宫女就如没发现一般,将满是灰尘的手又抹到了李青慕的脸上。

李青慕一把推开那个宫女的手,回头对还站在木板另一侧的采香大吼,“你还等什么,快钻出来!”

采香当然也不想等,可她右手用不上力,光靠左手根本爬不上齐胸高的窟窿。

采香回头看了眼离自己还不到一丈远的大火,对李青慕道,“公主,您快跑吧,别管奴婢了。”

那个宫女却道,“你把手伸过来,快,我们拉你出来。”

李青慕回头看那个宫女,终于看清了这是何人,竟然是问晴,晋王府中侍候在她身侧的问晴。

来不急细问,问晴已是抓住了采香伸出的左手拼命往上拉。

李青慕连忙上去帮忙,两人一齐用力,拉着采香的手将采香往远拽。

采香连连惨叫,她的左臂被拉得生疼不说,右手腕更是硌在了木板上。胸口就更不用说了,感觉脱了层皮一般。

“你再叫我就松手了!”李青慕恶狠狠的道,可拉住采香手臂的手却没有放开。

“公主您松手吧,”感觉到自己后背传来灼痛感,采香大哭道,“火已经烧过来了,您别管奴婢了……”

问晴把手伸到缝隙里,抓住采香的衣服用力往上拽。当把采香的腰拽上来后,问晴的手已被木板擦伤一大块。

李青慕抱住采香的腰身猛力向后拽,一声丝帛撕裂声后,采香终于被拽了过来——脸着地。

问晴见采香的后背已有了星点火星,用脚死命踩了几下,拉起采香的右手就跑。

采香又是惨叫,抬起头时满脸鲜血。

李青慕看得一惊,可还是抓起采香的另一只手臂,顾不得采香的刺耳尖叫,同问晴一起抓着她在楼道里狂奔。

她们的身后,大火已经将火舌舔上她们刚刚逃离的那块木板,正呼啸着向她们追来。

“夫人,从这里走。”火光的照耀下,二楼已是一片通明。问晴拉着采香的右臂,向一处楼梯逛奔而去。

李青慕跟紧问晴的脚步,随着她跑上楼梯,来到了她一直想到达的三楼平台。

此时三楼已经被浓烟笼罩,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哗哗的大雨,问晴边跑边对李青慕道,“昭月夫人,这处楼是被封死的,从一楼出不去。现在只能委屈您从三楼跳下去,那里有一棵大树,你跳到树上等。这里走水,定会有宫人来救的……”

“问晴……”李青慕明知事情蹊跷太多,还是张口叫出了问晴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不能同你细说。”问晴连推带拉的将李青慕和采香带到那颗硕大的树前,道,“奴婢要回到楼里去……”

“你不和我一起走?”李青慕回头看那已经燃到三楼的大火,焦急的道。

“奴婢不能同你走。”看着从远处奔来的众多人影,问晴道,“昭月夫人,今日之事,您细问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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