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紧皱着眉头,一双凤目之中透露出怒意。
大月地处偏南,常年湿热。冰这种东西一向是他们用来冰食物的,怎么可以入口直接食用?!
李青慕给建宁帝吃冰,已是犯了秦皇后心中的大计。
她本就对李青慕从心里忌惮,此时抓到把柄怎么会轻易放手。所以她不顾吕识的相劝,人未走到内殿,声已先至。
待到她转过屏风,走进内殿后,入眼的是相拥在竹榻之上,衣裳凌乱的建宁帝和李青慕。
而那只装冰的食盒子,安静放在一侧的桌几上,从白玉碗和银制汤匙的摆放上,分辩不出两人到底是吃了冰后性起,还是未吃冰就性起。
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秦皇后都愣在了原处。
她没想到入眼的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建宁帝心中甚是愤怒,本未平下的欲火而秦皇后的闯入而消失殆尽。他咬紧牙根,昂首对秦皇后冷笑道,“皇后,可是专门来看朕与昭月夫人的?”
秦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想转身出去便想起自己见到建宁帝后并未行礼。
匆匆行了一礼后,秦皇后转身出了内殿。临出去前,还低声道了句,“臣妾,臣妾到书房中等皇上……”
待到清心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建宁帝从竹榻上坐了起来。
他将李青慕扶起来,拿绣了金龙锦帕给李青慕擦去眼角的泪水,又将李青慕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最后在系那怎么系也系不明白的五色彩带时,深叹一口气,将李青慕又抱回了怀里,“我,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李青慕心还是颤抖的,她透过泪光一边看自己攥得紧紧的,骨节苍白的双手,一边轻轻的抽噎。
她没想到建宁帝会停下来,这细心的呵护让她本冰凉,充满恐惧的心找回了一点点的温度。
在建宁帝的肩膀上靠了良久,李青慕攥着建宁帝的袖摆,哽咽道,“凝,凝诗说过,可以用,用媚药……”低眸,泪水滚滚而落,“如果,也许,就好了……”
从李青慕断断续续的语中,建宁帝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低头道,“我们要相守一世,这个心结总要打开。我不急于一时,也不想对你用那种东西。不急,咱们慢慢来……”
李青慕将脸埋在建宁帝的怀里,轻声嘟囔道,“和,和做梦一样。”
“什么和做梦一样?”建宁帝回问。
李青慕抱紧建宁帝,不再说话。
此时建宁帝对她的好,让她觉得是在做梦一般。虚幻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建宁帝也不勉强,理了理李青慕凌乱的发丝,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看皇后……”
李青慕点头,听话从建宁帝的怀中下来,做到了竹榻上。双眸红肿的看着建宁帝起身理了衣裳,走出了内殿。
她双臂环膝坐在竹榻上,将脸埋在了两腿之间。
现在他与建宁帝之间的关系,无疑是两世中最好的。可两人之间的,却有逾越不过的沟壑。
建宁帝出去后再没有回来,李青慕不知道秦皇后同建宁帝说了些什么。是在劝解建宁帝不要吃冰,还是在进谗言说自己清天白日的诱惑君上。
不过不管那一种,建宁帝定是挡回去了,不然对她处置定是早就下达了。
李青慕一直在清心殿内坐到了快到午时,感觉自己红肿的双眸消下了一些,才系好腰间彩带,回了凤阳殿。
采香一直站在清心殿的外面,知道秦皇后半路闯进去了,只当李青慕哭是被秦皇后斥责了。
因此她心中愤愤的,对已回到凤阳殿中当差的纪嬷嬷没有一丝的好脸色。
李青慕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纪嬷嬷。
她留着纪嬷嬷是因为不想同秦皇后作对,她是和亲的公主,只要一直安安稳稳的,和谁的利益都没有冲突。
可眼下的情况不同了,秦皇后将她视为眼中盯肉中肉,她再没有理由将纪嬷嬷这样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身侧。
忠心的奴才,再一次成了李青慕挂在心头的难题。
用过午膳后,李青慕将采香叫到身侧,细细的问采香她带过来的奴才中是有几个中用的,有几个不中用的。
采香一愣,深思一会后对李青慕掰起了手指头,“公主,四公主自被封了和亲公主后,身侧的大宫女便由两个变成了四个。奴婢和白芍是自小跟在四公主身侧的。另外两个,则是四公主边的二等宫女提上去的。奴婢四个,是对四公主最为亲自的了,再有,便是一个嬷嬷。那个嬷嬷是四公主的奶娘……”
“这几个人都不要说了。”李青慕打断采香的话,道,“你说的这几个人,除了你外已经都被四公主带走了。说说别人。”
“这正是奴婢要说的。”采香苦着脸道,“除了这几个外,其余的宫女嬷嬷皆是临时在宫中找来的,连四公主的面都没见过。四公主做这样的打算,就是想在半路时逃跑,用白芍代替她嫁到大月为妃。四公主怕在大顺内逃跑给大顺若来麻烦,便想着到大月的境内再跑。谁知就在四公主准备好一切时……”
“四公主准备好跑路后,我就来了,是吧……”李青慕哀叹一声,不再说话。
怪不得画师会随送亲队伍同行,怪不得那么多人没有见过四公主的真面目,怪不得带来的宫女嬷嬷里,连个懂大月话的人都少。
合着这全是四公主的有意为止。
咬了咬贝齿,李青慕恶狠狠的道,“别让我捉到你!”
巫月,如果不是巫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采香一挑眉,护主的道,“公主,您嫁过来可不怨四公主!”
李青慕回眸扫了眼采香,眼神变得凌厉,“滚出去!”
采香紧了紧鼻子,连礼也未行一下便出去了,嘴上不依不饶的道,“您让奴婢滚奴婢可滚了,奴婢可不滚回来了!”
回答采香的,是李青慕大力掷出去的胭脂盒。
看着采香快速闪出去的背景,李青慕胸腔都气痛了。她一直认为采香是可信任的,却忘记了采香是同四公主一起长大的,实在是算不得忠仆。
李青慕闷闷的躺在寝殿中的床榻上,想怎么将自己殿里的这些眼线清出去,然后,再找几个忠心的来。
让建宁帝给自己寻几个奴才过来?
想到建宁帝给寻的奴才,李青慕就不由得想到了知柳。当年建宁帝信不着自己府中的奴才,特意去买了一个大顺人来给她用。
如今皇宫比晋王府不知大了多少倍,人际关系牵连更多,难道还要让建宁帝去给她寻几个别国的奴才?那和自己带到宫里的这三十几根木头有什么区别?
想到知柳,她想起在关雎宫时知柳看向自己时眼中闪过的各种情绪。
从那复杂的眼光中,李青慕知道知柳同问晴一样认出自己了,也知道知柳同问晴一样没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秦皇后。
可知柳眼底的恐惧,却让李青慕知道知柳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皇后,可不是简单的角色。知柳现在还能好好的站着,并不代表以后还能。
李青慕心中烦乱,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她不确定自己用知柳妹妹的事给知柳的施压,是会让外表看似柔弱的知柳对自己的事三缄其口,还是会让内心实则强硬的知柳恼羞成怒。
揉了揉额头,李青慕昂头看头顶雕刻成牡丹花图案的承尘。
采香轻声走到李青慕的身侧,也未请安,挪了个小几后坐下,闷着嗓音道,“奴婢出去想了会,公主带来的三十几名宫人,除去不会大月语的,只有两名宫女和一名粗使嬷嬷。两名宫女一个叫白芷,一个叫丁香。这两个宫女并不伶俐,不然也就不会在四公主的宫里侍候了多年也没长了长月例了。”
“不伶俐,怎么学的大月语?”李青慕回问。
“承蒙仁后厚待,多年前就给四公主定下了出和亲大月或是雪国。”采香面无表情的道,“所以四公主殿内的奴才,无一不为自己要远行做着打算。奴婢不仅会大月语,还会雪国的话。虽然不精通,可日常用足够了……”
“你在怨我娘?”李青慕挑眉。
“奴婢不敢。”采香摸了摸鼻子回道,“奴婢是奴才,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在心中生出一丝怨怼。”
“除了丁香,白芷,和那个粗使嬷嬷外,别的宫人便全是临时凑进来的。”采香继续道,“可这三个人,两个愚笨,一个只会洒扫,实在难为公主所用。”
“那些不会大月语的呢?”李青慕又问。
“公主,她们不会大月语,再机灵也难为公主打探到一些什么吧……”采香道。
“打探什么的先放一放,”李青慕看着纱帐,叹道,“先将我身侧的这些眼线清一清。她们不会大月语正好,省得出去出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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