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慕,对于巫月来说就来历不明之人。
巫月虽然与巫阳势不两立,却深知那个和她一同长大的巫阳不是个随便找事的人。
眼前之人既是中了巫阳之毒,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与皇室为敌。
一个只有十岁稚龄的孩子,何以会与皇室为敌,并且让皇室下此毒手。
对这个问题,巫奉天连连摇头不做回答。
巫月隐居山谷三年之久,对眼下的大月皇室知之甚少。他实在无法对巫月说出晋王,亦是无法说出李青慕遭到毒手的原因。
巫月看着眼前固执的弟弟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了竹榻。
在将李青慕额前的留海撂起后,巫月看向李青慕的美目猛的一顿,身子定在了那里。
看着李青慕额头上的那条伤疤,巫奉天对神色有异的巫月道,“认识她时她的脸便是这样了。”
巫月听完巫奉天的话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在李青慕浑身上下细细摸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震惊。
待摸过李青慕的项骨后,她回眸对巫奉天问道,“不是皇室的人毁的?”
晋王当然算是皇室之人,可巫奉天却直觉的连连摇头。不能说,一说便收不住嘴了。
从竹榻上站起来,巫月看着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李青慕,对巫奉天郑重的问道,“你当真要我救她?”
巫奉天笑了,看着巫月道,“长姐,若我不让你救她,何苦带她不远千里来这里?”
“你知道你救的是谁吗?”巫月意有所指的问道。
巫奉天被问的神色一顿。
他当然知道李青慕是谁,李青慕的以前无从考证,可以后的路却已经定下。
她会是相伴晋王一身的人,此时为姬妾,来日为妃嫔,甚至,为皇后。
见巫奉天点头,巫月低下头,道,“你让我考虑下。”
巫月的一考虑,便考虑了整整三日。
巫月是为难,她避世为的就是不掺和到是是非非之中。却不想自己的亲弟弟居然‘是非’抱到了她的山谷之中,让她避无可避。
三日后,下定决心的巫月从房间里走出来,着手给李青慕清毒。
有些事,她避不过也逃不过。
巫月,认命了。
李青慕所中之毒在巫月的眼中算不得什么,若李青慕饮下毒酒后能在三天之内找到她,她只需下一剂猛药便可将毒清尽。
可巫奉天来找她时,李青慕却已是中毒一月有余,那霸道的毒性却已侵透了李青慕的五脏六腑。如果不是巫奉天将李青慕的心脉保护起来,此时的李青慕已是具尸体。
现在想将李青慕的毒彻底清尽,只能慢慢来。
所以,李青慕在流云谷中长住了下来。
巫奉天受晋王之托为李青慕医毒,断没有半路自己出谷的道理,所以也在山谷中住了下来。
好在山谷虽然隐蔽,却不防碍信鸽的进进出出。
始元十八年二月中旬,晋王传来书信,谢远行已经归顺于他。
在信的最未尾,晋王坠下三个小字,她如何?
看着性命保住却依旧昏迷不醒的李青慕,巫奉天在书信之上只写下了两个字,甚好!
此时晋王大业正在要关键时刻,李青慕的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实在不应该让晋王为此分心。
始元十八年二月二十,为爱妾梅孺人送陵的晋王回到京城。
始元十八年二月二十四日,始元帝赏赐了晋王一名姬妾。
那姬妾年十五,其相貌与李青慕有四分相像,当晚但住进了问荷轩。
从那日起,晋王夜夜留宿问荷轩,与新姬日夜缠绵。
始元十八年三月未,昏迷了近四个月的李青慕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李青慕醒来所见,便是蹲在自己身侧不停拿湿帕子为自己擦身子的知柳。
知柳见李青慕睁开眼睛看自己,先是一愣,随后将手中的湿帕子扔下转身跑了出去,兴奋的大叫道,“巫姑娘,巫公子,我家小姐醒了……”
李青慕轻眯下双眸,感觉知柳的声音就如在遥远的山间传来一样。
乏累至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李青慕想翻个身。
却不想微微一动,内脏如针扎一般疼了起来。
疼还是小事,大事是李青慕眼睁睁看着软弱无力的自己慢慢的下滑,沉到了墨色的汤汁之中。
浓浓的药味充斥在鼻间口中,双耳更是因进了水而嗡动。
本就没彻底清醒的李青慕,被水一淹意识又涣散了。
溪水旁,巫月和巫奉天听闻知柳的大喊后,放下手中的草药向竹室走来。
巫月嘴角带了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快两个月了,倒底是醒了。”
巫奉天心底松了一口气,在一侧坚起一只大拇指,笑着奉承道,“长姐蛊术了得,医术了得!”
巫月美目瞄了巫奉天一眼,笑道,“她不醒,你心中急,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自是急。”巫奉天将手往身后一背,脸上的笑变得畅快,“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现在她醒了,我对别人也好交待了。”
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巫奉天已经给李青慕的身份想好了说辞。他对巫月说李青慕是官家之女,年纪小小却相貌倾城。本来只要养在深闺并无许多的杂事,却不想在无意间被大皇子看中了。
大皇子身为始元帝唯一成年的儿子,身上背负的是将整个大月王朝,始元帝当然不想让自己的皇子挂上恋童恶名。
本来只要李青慕长大,大皇子想把李青慕收为妾室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大皇子却如丢了魂儿一样,非要现在就将李青慕接到皇子府不可。
始元帝怕李青慕毁了大皇子的清誉,便一杯毒酒赐死李青慕。
而巫奉天救李青慕,则是因为李青慕的生父与巫奉天有几分交情。
“就几分交情?”在巫奉天将这套说辞说完后,巫月嗤笑着问道。
当时的巫奉天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他与晋王之间的关系自然不是只有几分交情。
晋王有雄心壮志,他何尝没有。
见巫奉天不愿再说,巫月也没再多问。巫奉天的话她不全信,可却信李青慕中毒之事与那个好色的草包皇子有说不清倒不明的关系。
只因为,她也曾经是大皇子垂涎的对象。若不是当时她伯父是国师而她又是巫家长女,只怕此时她已成为大皇子的玩物。
对大皇子的厌恶,让巫月刻意忽略了巫奉天出手救李青慕的真正缘由。
当巫月和巫奉天跟着知柳的身后来到竹室时,竹室的药桶之中已经没了李青慕的踪迹。
巫奉天将不大的竹室扫一遍,只看到了摆放在药桶一侧竹凳上的干净衣物。
巫月却是在第一时间冲到了药桶前,伸手将滑到药汁中的李青慕抱了起来。
李青慕身上寸缕未着,身子虽然还未长成,胸部却已经开始发育。
巫奉天虽为李青慕医治过,却全是在晋王的注视之下,未曾僭越一分。此时见李青慕的身体赤裸裸的横在面前,他连忙转身走到了竹室外。
巫月将湿露露的李青慕放在腿上轻扣后背,让李青慕将喝进去的药汁都吐出来。
李青慕迷糊中只觉得后背痛得厉害,在呛咳出几口药汁后,头向下一垂,睡得更实了。
知柳见李青慕无事了,忙将药桶一侧的衣物拿起来裹在了李青慕身上,小脸惨白的对脏了衣服的巫月连连道谢。
她没想到自己出去的这短短时间,差点害得李青慕溺死在泡澡的药汁中。
巫月将李青慕的身子包紧,抱回到阁楼上的房间放好后,对神色怯怯的知柳冷声道,“你若再这样粗心,我也没有救你家小姐的必要了。”
自那日起,李青慕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的好转,每日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待到日子行至三月中旬时,李青慕的神智已经完全恢复。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月皇宫。始元帝的苦苦相逼,如玉与晋王在花厅之中死死相缠,封妃圣旨和毒酒,一样样在她的脑子中闪过,折磨得她若不堪言。
因此,她自醒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在一日傍晚过后,巫奉天在思虑良久后对沉默不语的李青慕道,“晋王说,他会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
她是要找把她献给始元帝的晋王要公道,还要找年老色急的始元帝要公道?
抑或是,和自己要个公道?和命运要个公道?
似乎,她被晋王送给别人,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事。上一辈子是,这一辈子还是。
不同的是,她上一世子因为这个死了,而这一世,她活了。
见李青慕只眨了眨双眸不说话,巫奉天继续道,“晋王很痛心……”
“痛心?”李青慕终是说话,嗓子因长时间未用而有些沙哑,“晋王不必痛心,也不欠我公道。不过,不过是武帝与周慧王之举……”
巫奉天神色一顿。
他对喜鹊苑中的事知道一些,却不是很确切。他一直以为是始元帝年老昏庸,所以才会惹得晋王震怒。
可照李青慕所说,倒是晋王与始元帝相互之间的事情了。
看着脸上无一丝笑意的李青慕,巫奉天突然不知道要如何相劝了。
此时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何晋王会大怒到去篡位。难道是因为李青慕生性刚烈喝下毒酒,让晋王的心中生起愧疚?
可愧疚,至于让隐忍多年的晋王鲁莽行事吗?
见巫奉天看着自己久久不语,李青慕淡淡的道,“我对晋王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我要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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