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号,帝都大影院,《锦年》的首映式还没有开始,但是几百人的座位几乎都已经满了,可以看出业界对《锦年》的重视程度,以及普通影迷对《锦年》的期待程度。童轩宇跟他的女朋友也是一样,提前两个小时就过来找位置做了,以为人还少,没想到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过来的。
这个首映式没有那么多的破事,只有主持人站上去说了一句,“感谢大家BLABLA”,然后电影就开始了,只是在电影结束之后,黎深深等人还是要上去致辞的。
黎深深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等着电影开始,《锦年》这部电影,的确投注了她很多的心血,她想看看最后到底会拍成什么样子。当然,跟《试炼》不一样,苏念锦这个角色不需要黎深深在一个月内减几十斤体重,但是这个角色所需要把握的情绪,也更细腻,更需要黎深深花更多的时间。
而且,苏念锦这个角色意味着,黎深深对奥斯卡正式发起了进攻。黎深深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本来做这件事。
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你看,那个就是关哥!那个是娜拉姐吧?还有深深女神!天啦撸,我们的运气真的太好了,竟然抽奖抽到了首映式的票,我做梦都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够跟男神女神一起看电影呢。”
“小声一点啦,会被听到的。”
“快看,真的是深深女神,一会儿能不能找他要个签名?”
“嘘,别说话了,电影就要开始了。”
大屏幕亮了起来。
花开花落就是一生。在江南的苏家大宅的院子里,樱花绽放,有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这个时候的观众还不知道,这已经是一个暗示。苏念锦,听着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想起花团锦簇的美好。
可是一转眼,这个大家小姐就不得不远离当初的美好生活,开始了背井离乡的逃亡生涯,她跟其他逃难的人一样背着包袱,梅雨季节,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泥泞的路上,这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还会去记得曾经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呢?
路边的树上有零落的花瓣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去怜惜,包括苏念锦,她没有低头去看那朵花瓣,而是直直地踏了过去,眼神看着远方。还好这个时候,她的眼神里虽然有茫然,但不是空洞。
这是《锦年》中的第一个长镜头,她的脚步不停地踩过零落的花瓣,花瓣与泥土混在了一起。
可能普通观众看不出什么技巧来,只是觉得气愤被渲染得太过压抑了,好像随时都可以哭出来一样。尤其是黎深深的粉丝,恨不得大喊一声,深深不哭,到我怀里来。可是考虑到场合,这种话到底还是说不出来的。
因为他们都明白,那里面的人不是黎深深,而是苏念锦,那时候的确也没有人朝她伸出援手,或许是有同情她的处境的人的,可是那时候的人们都自顾不暇,哪里来的那么多好心?在最困难的时候,其实人心也是冷漠的,因为不得不如此。
而专业的影评人就开始惊心了,不仅是因为郑保光老师使用长镜头的这种功底,还因为他在花瓣落在泥地的时候那瞬间
的定格,嗅觉敏锐的影评人已经猜到,这应该就是一个暗喻了,苏念锦曾经也是一朵娇花,现在却已经零落成泥,没有人将她从泥淖中拉上来,谁都可以踩一脚。甚至也有人联想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镜头,樱花的绽放,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只能说,郑保光老师真的,真的太厉害了。
真的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一开始流亡的生活的时候,苏念锦还是很不适应的,想要跟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理论,对方直接将她推到在了地上,“现在这个世道,拳头才是正义,你一个小娘们费什么话呢。”
如果不是因为在一开始,奶娘就叮嘱她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不能把她原原本本的脸露出来,苏念锦的形象一直都是灰头土脸的,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后是有个孩子围上来要吃的,他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苏念锦一心软,就把手中的馒头递过去了,没想到男孩子接过馒头,飞快地跑回她妈妈那边,跟他妈妈一起就着粥吃着馒头,而苏念锦却真的什么都吃不上。因为食物有限,她要学会合理分配。
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的黎深深自然不甘心,想要把馒头拿回来,那孩子的母亲就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要烂好心,怪谁来着?这件事就当个教训吧。”
苏念锦渐渐明白,在这样的乱世中,有一个道理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改变。苏念锦的眼神从茫然到坚定,人生还没有跌到底呢,她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呢,怎么可以轻易地说放弃?
然后她遇见了曹彦成,一个坐在车上,一个站在人海中,或许真的可以用上那一句话:如果说没有奇缘,又怎么会这么巧,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曹彦成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在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身上看到了惊艳。他嗤笑了一声,让司机继续开。
现在的曹彦成还不知道,在这之后,他们的人生就像交错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后来他们果然是相恋了,对于苏念锦来说,曹彦成就像一道光芒,照亮了她黯淡下来的生命。哪怕后来,她遇见了沈玉良,哪怕后来,沈玉良的温情脉脉打动了她,曹彦成还是她的执念。
而在曹彦成追求苏念锦的时候,这段时间,才是最像当初苏念锦在家里的时候的天真浪漫,她象一个矫情的小姑娘,对曹彦成欲拒还迎。
下漫天大雪的时候,苏念锦执意要拉着曹彦成在露天跳舞,曹彦成哭笑不得,“这种天气小心你冻坏了。”
在这种天气,苏念锦还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她身上的天真与骄傲交织着的气质,加上那样的美貌,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曹彦成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对比之下,他更加担心苏念锦的身体会受不住。
苏念锦却扬了扬下巴说:“这样煞风景的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你不知道对于女人来说,没有冻坏,只能美丽坏么?如果真的冻到了,那也是一种勋章。”
这张扬的语气,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也第一次有人敢在曹彦成面前说这样的话,偏偏曹彦成是拿这个
女人没有办法的。拗不过苏念锦,曹彦成就真的陪她跳舞了,不过还是担心她着凉,所以曹彦成贴得特别紧,直接将苏念锦搂在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落在他们的衣服上,然后融化了,化成了一滴滴晶莹。
曹彦成一直用一种深沉的眼光盯着苏念锦看,他们的脚步慢慢地,然后突然变得飞快,又渐渐慢了下来,就像是一种交锋一样。然后,曹彦成吻住了黎深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停下来了。
拍这个长镜头的时候,连剧组的人都觉得脸红心跳,更别说现在了,郑保光老师营造气氛的能力那是一流的,再加上拍摄的时候本来就是真的亲上去了,而不是借位,现在影院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剧组中的人表示,这真的没有多奇怪。
可惜这样的美好不是永恒的,等真正嫁给曹彦成的时候,苏念锦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她将自己精彩的人生提前中断了。当然,在与沈玉良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却说:“如果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因为有的人啊,那就是人生的劫难,你躲不过去的。”
沈玉良温情脉脉地看着苏念锦,眼里的情义差点没能藏住,苏念锦对沈玉良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劫难呢?所以他比谁都要懂。苏念锦情商那么高的人,或许不是看不懂,而是故意装傻,因为回应不了沈玉良的感情。
对苏念锦来说,沈玉良更像是她的弟弟,而经过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她所需要的却是能够让她依靠的男人。
后来啊,苏念锦毁容了,后来啊,沈玉良把她送走了,让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再后来,就传来了沈玉良的死讯,也但让苏念锦下定了决心,曾经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新的开始,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帮他报仇呢?
再见故人,像是陌生人,在曹彦成悠长又悠长的目光中,苏念锦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害怕自己会心软。这个男人给过她温柔,却也让她变得一无所有,心中只剩下了复仇,那这样的话,不如大家一起失去吧。
报完仇后,苏念锦的人生突然落了下来,没有了复仇的支撑的人生,果然已经没有了别的意义,苏念锦的病加重了很多,眼神也没有了上战场时候的狠厉,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神是空洞的,比茫然还可怕。
她已经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了呀。其实苏念锦本人也明白的很,咳出血的时候,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连她自己都很惊奇,原来她自己竟然还能落泪。
在樱花飘落的季节,苏念锦离开了人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应该说是轻松还是落寞。她跟曹彦成到底没能见最后一面,最初阻碍他们的,是那道小木门,那时候苏念锦的咳嗽声清晰可闻,但曹彦成没有推门。后来,苏念锦成为了一堆小坟茔,他们有着最近的距离,却也不会再见面了。
最后响起的是李佳琪帮《锦年》配的歌:
花开花落好像是一年
可为何我再等你却没有再见
那是你亲手赐我的锦年
却突然告诉我已经忘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