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野煎熬了一个星期,终于盼来了周一上语言课的日子。他忍不住早早地来到了教室,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乙非的身影。已经开始上课了,乙非还是没露面,哲野的失望真是溢于言表。可是上课之后没一会儿,教室门“吱呀”一声响,又让哲野充满了期盼。当他发现推门进来的真是乙非的时候,心里欢快的都要唱出歌儿来了。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所以脸上尽力保持着不动声色。
看到乙非又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哲野居然有点儿紧张。他不敢看对面的乙非,怕泄漏了心中的紧张和期待。良久,哲野找了个机会,看了乙非一眼,却发现她正认真地听老师讲课,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哲野顿时心里很不舒服,一种被忽视了的感觉攫住了他,马上把期待和紧张抛到了脑后,心中腾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写下几个字:下课等我!然后把那张纸折了又折,叠成一个小长条儿。又从手腕上几个饰品里摘下来一个有松紧的手链,套在拇指和食指上,然后把纸条夹在手链的一侧,再拉过来压在另一侧上,做成一个简易弹弓;哲野看准了老师回身在黑板上写字的刹那,一松手,小纸条像一把小箭飞向乙非。
乙非从坐下之后,发现哲野又恢复了原来那一副冷傲的表情,心里反而完全放松下来,万幸我没有不来上课,否则真是枉做小人了,然后开始认真听讲。老师讲到关键处回身去黑板上(确切地说是白板)写字,乙非目光追随着老师,专注地看着,突然间,“啪”的一声,右侧脸颊一疼,乙非低头一看,原来是 一个纸条子弹。
因为乙非和哲野一直坐着老师身边的两个位置,最靠前,所以班上同学都看到了发生的这一幕轻喜剧,每个人都以很大的毅力压抑着不笑出声来;哲野本来没想打到乙非的脸,但是多少年没练习过这种把戏了,手下没准儿,纸条居然砸上了乙非的脸。看着乙非一脸错愕地捂着脸,哲野也不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乙非就知道是哲野干得好事,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手工编织的手链,更证明了是他无疑。乙非抓起纸条,展开,顺便看了一眼,然后撇了撇嘴,用力把纸揉成了一个纸团,刚抬手要向哲野扔过去,老师突然回头,乙非赶紧把手放下,做认真听讲状,其他人也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襟危坐。
老师说完了几句话,又回身在白板上书写。乙非马上趁机欠起身,拿起纸团用力向哲野的脸上砸去。这语言学习班,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式课程,大家也是来自于各个不同的科系,没人真的把它看得很重,都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目的,能提高英语最好,不能提高也无所谓,多少也算多个语言环境。所以班上的同学看到有这种乐子,都快活不已,一个个忍俊不住。
哲野正在笑着,突然看到乙非的纸团砸将过来,赶紧下意识闪身躲开,不想“吱”的一声弄响了椅子。老师立即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偷笑。哲野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对老师说:“对不起,我掉了东西。”然后猫下腰装作在地上捡东西。
老师感觉到班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每个人都有点儿小兴奋,她明白肯定发生了什么小插曲,但是她也知道这口语课不过是走走形式,所以也懒得计较,干脆顺水推舟地说:“咱们休息5分钟吧。”教室里立刻零乱起来,喝水的、上厕所的、聊天的,乱哄哄一片。
哲野绕过桌子,来到已非的身边,面向乙非坐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既不说话也不笑,定定地看着乙非。乙非也不说话,和哲野两个人对瞪着。乙非突然想起了她初中时一次地理课,因为是副科儿,所以她和其他几个朋友都不好好听讲,背着老师传纸条。初中的班里有好几个女生和她意气相投,是她所有学生生涯中最快活的一段时期。那时候,特别流行知识竞赛,班级之间、学校之间经常组织各种知识问答。为此,喜欢看书的乙非和其他几个女孩在副科课上经常自己写些竞赛题,互相提问,乐此不疲。那次地理课上,老师拿着书在课桌之间一边读一边走,乙非、关静等人就在后面不停地趁老师不注意搞着自己的把戏。结果,关静不小心把纸条砸在老师的后背上了,被老师发现了,几个人都被告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赵老师看在她们的纸条也是学习知识的份儿上,才没有请家长,但也好好地批评了她们一顿。后来,她们给地理老师起了个外号,叫“原告”。。。
想到这儿,乙非禁不住笑了起来,哲野看到乙非笑了也绷不住笑了出来。乙非责怪地说:“Uta, 你三岁么?怎么搞这种小孩子把戏?”
哲野瞪大细长的眼睛说:“这个把戏你没有玩儿么?”
乙非气鼓鼓地说:“嘿!你打到我,我却没有打到你呀!”
哲野带着笑意俯下身,抬手捏住了乙非小小尖尖的下巴,手下稍一使劲儿,把她的脸扭向左侧,说:“我看看,伤到没有?”
乙非毫不客气地把哲野的手打掉,“喂,你手劲儿那么大,别把我脖子扭断了!”
哲野说,“我根本没用力,你太夸张了吧?”
这时老师回来了,拍拍手说:“Boys and girls, 上课啦!”
哲野站起身:“下课别走!”
“Uta, 你是不是英文只会说祈使句?”乙非不屑地问道。
哲野一愣,“总之,叫你别走,你就别走!”哲野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一边说。
“嘁!”乙非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接下来,老师又让同学们做了几个练习,时间飞快的过去了,转眼到了下课时间。
哲野故意不看乙非,坐在原地不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乙非如何行动。果然,乙非把自己的东西放入书包后,拎上包,连招呼也不打,大摇大摆地走了。哲野一个箭步冲出去,一把攥住了乙非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会逃跑!”
“开玩笑! 我下课后光明正大回家,什么叫‘逃跑’?”乙非不以为然地说。
“那我说的话都是耳旁风么?”哲野问。
“你说什么话了?”乙非很认真地问。
哲野不再和她纠缠,回身拿上自己的东西,拉着乙非的手出了教室门,往教学楼的大门走去。“哎呀,你老拉着我干吗?”乙非试图把手抽出来。“你别以为我非要和你一起走,”哲野一边说着一边抓紧了乙非的手,“我要不是怕你再出危险,才懒得和你走呢!”
“只要你不跟着我,我就没有什么危险。。。你把手先放开好不好。。。”乙非边走边挣扎着。
说话间,乙非和哲野来到了教学楼的大门前,一拉开门,却看到明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站在门口。
“大美,你怎么来了?”乙非惊讶地问道。哲野看到明俊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乙非的手。
明俊注意到哲野和乙非握在一起的手,感觉脑袋轰地一下,他赶紧稳住自己的情绪,说:“我是怕小混混们再碰上你,被吓着,所以来看看。不过,看来哲野会送你的,混混们也不用我来保护了,那我先走了,回家再见。”说完快步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大,大美!。。。明俊!卓明俊!”乙非在后面焦急的叫着,但明俊没有回头。
等明俊坐上了车,发动了引擎,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兀自地发抖。明俊气得息了火,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乙非本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误会就误会吧,没有点儿外界的力量干预,自己总是斩不断对明俊的迷恋,现在这样也好,明俊不会再和以前那样对她好了、也不会再费心来学校接她,算了,大家都省心了。
这么一想,乙非倒也无所谓了,转过身想告诉哲野,她的车就在不远处,不用担心了。结果乙非一扭头看到哲野那怒气冲冲眉头紧皱的脸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心里纳闷地想:此时的你不是应该感到别扭、抱歉才对么,怎么搞得你像是个受害者似的?
哲野不知为什么,自己那超乎寻常的自信总是在明俊面前就变得有些底气不足了。明俊给他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他那非凡的容貌,更多的来自于他那稳健从容的气度。今天这样的局面,明俊也是风度不减地处理地很完美,让哲野在佩服的同时也恼怒异常:他那样走了,只能让我胜之不武!
正在此时,乙非对他说:“我的车就停在离学校最近的街上,看,就是那里,不会有事的!” 哲野还在自己和自己生着气,听到乙非的话,一股莫名的怒气蹿上来,烦躁地对着乙非说:“你走吧!走吧!我不是说了么,只要你没事儿,我才懒得和你一起走!”说完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乙非呆立在原地,刚刚还在纠结怎么让那两个大男人下次别再来接送,眨眼间,两个人都没影儿了,别说下次,连这次都没人关心 她到底把车停哪儿了。“哈!”乙非也来火了,“我这是什么命啊,这都碰到些什么样的人啊!亏了这次我把车停在近处了。下次谁也别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