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酒桌上宾客的诉求及宾主的肠胃达到相对满足的状态,两瓶茅台酒也见底了,人均四两,微醺不醉的状态,大家可以站起来以正经的社交姿势喝了最后一杯团圆酒;大男人饭后被安排去洗脚,女人洗脸,小男人打的回家做作业。
刘树声念念不忘“做掉”教练一事,这事情他出头,意味着他担责;虽然有王强在后面撑腰,底气是有,但毕竟“做掉”某某人以前只停留于口头上,声音再大,也只图个嘴巴快活;如今要实操,相当于原先是在电子游戏中伤人,如今要在现实中伤人,两者有着巨大的差异。刘树声最担心王强粗枝大叶的做事风格,某一个环节上把握不好,影响了全局,所以自己要掌控好细节。于是提议让家长群里有“作案前科”并拥有良好装备的那个“黄总”一起来洗脚,听听他的经历,吸收一些经验。本来担心王强不愿意叫人,毕竟叫人过来的目的是挖人家的“情报”,而这种情报的性质决定了其主人不愿意到处宣扬,尤其是陌生人;哪晓得王强很痛快,一个电话过去,只说“我两个兄弟想听你的故事。”“黄总”竟然没犹豫,一句:“你强哥召唤,我敢不来?”就这么简单送上门来,王强的号召力,再次让刘树声叹服。
一路此起彼伏的“刘总”“强哥”呼喊声中三个男人进了洗脚城的豪华包厢,预订了四位技师,边聊着天边等“黄总”。大约二十分钟胖乎乎的“黄总”到了,王强拍着“黄总”的肩膀做介绍:“做物流的,黄四郎,我可以叫黄鼠狼,你们不能叫,叫了他会生气。”
“强哥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尽管叫,没事。”
黄四郎的大度不管是不是停留于口头上,对于头回见面的陌生人倒是很快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刘树声和吴老师笑着跟黄四郎握手;边享受着女技师的熟练手法,黄四郎边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们的罐车经过两省交界山区,总被一个木材检查站罚款,一次两百,各种理由,实在编不出理由有一次竟然说我们运送的物质含有碳组分,我们问碳组分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不回答,说反正是违禁品,要罚款,你们说气不气人!”
“司机跟我说罚的不是他们的钱,是公司的,但他们觉得丢脸,心里不服,要我出面跟职能部门交涉。我能怎么办?写信呗,往有关部门寄信,十天半个月,没任何回复,搞得我火大,下了决心跟他们干。”
“我到网上买了录音笔、微型摄像机,自己跟车。别看一台车罚两百,每天随机罚十台就是两千,鬼知道他们一天罚多少台?反正我们公司的车必罚,因为我们的司机态度最不好。我去的时候司机说这次老板来了,要见他们领导;等了十几分钟,来了一个戴大盖帽的。我跟他谈话的时候把我们一年多来罚款的情况故意讲出来,他认账;至于碳组分是个什么东西,他反正不回答。罚款收据只写‘超载’,你一个木材检查站有超载的执法权?你要他写真实的,他就干脆甩无赖,要扣车;跑运输的时间上耗不起,不得不认栽。不过这次要的就是超载的收据,别的真不管用。”
“偷拍的效果很好,声音和图像都清清楚楚。我把拍的内容复制到储存卡上,放到信里邮寄给职能部门,说已经把同样的素材提供给焦点访谈,我是真提供了,只是焦点访谈没理我。这次很快有人打电话联系我,说以前的罚款全部退回,并提供两万赔偿金,相关责任人撤职,派专车专人到我公司来道歉,如果不满意,可以提要求,根据要求整改,直到我们满意为止。第二天下午他们开着一台红色吉普车到了公司,晚上我还请他们吃了餐饭,我提了一个要求,如果以后发现相关人员只是调离岗位,没有撤职,我们就继续上访。那三个人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写了保证书,盖了公章给我们。后来司机跟我讲那个木材检查站撤消了,戴大盖帽那帮人的下落,我哪有功夫管,我猜多半只是调离,真砸别人饭碗也没必要,出口气就行了。总之,这个世道欺软怕硬,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你不发威,他们只会把你当病猫,你一发威,他们就成了病猫,只要有理,怕个卵!干!”
黄四郎的故事给刘树声带来了信心,但带来更多的却是顾虑。黄举报的对象是外省的,八竿子打不着,对自身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记;而刘树声举报的学校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本地人的属性决定了事情难办,指不定他的亲戚朋友中有不敢得罪的人物,这种人施加压力或上门当说客,怎么拒绝?再一个,举报之后只怕要背上“阴险小人”之类的坏名声,虽说整件事并没有错,维护了“正义”和家长的利益,但这并不能影响吃瓜群众对你恶评,尤其学校家长,埋怨的怪罪的肯定不少,家长举报别的人他们可以不管,举报老师可是大忌;社会上的人对你的看法变了,以后做人做事都不会顺利。想到这些,刘树声的表情有点暗淡,眼神有些迷离。马上被王强捕捉到。
“树声哥,你不会打退堂鼓吧?你要打退堂鼓,早说,免得我们操空心。”
刘树声像被皮鞭抽了一下,打了一个激灵,精气神陡然提升一倍。
“怎么可能!出尔反尔的事,我刘树声怎么可能做!酒喝的有点多,有点打瞌睡!”
吴老师:“树声哥这么大的老板,有什么好怕的?”
作为旁观者的黄四郎同样捕捉到刘树声的暗淡,为了替他解围从技术角度上发言:“那个教练只是中间人,六万块应该大部分给了足校,他自己拿了多少?我们不知道,这个关键证据很难拿到。”
王强:“我们想个办法,让教练自己说出来。”
吴老师:“找一个人跟教练挂上钩,就说有学生同样想进足校,希望他牵线,但是要有好处费才行。”
王强:“吴老师的脑壳就是好用,你也是当教练的,带的学生也多,你去应该没问题,不会怀疑你。”
“是啊,这事我可以去。”吴老师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