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荒芜的腐蚀,维鲁斯血红的双眸巨颤,随即平静下来。
架在维鲁斯脖子上的长剑蔓延着寒光,一丝紫色的鲜血流出,落在剑刃上,竟然是发出次拉兹拉的声音。里恩皱眉,将剑收回,轻轻一甩,落在剑刃上的鲜血被甩掉,看过去的时候,剑刃上已经出现了一丝锈迹,竟然是短短的片刻就已经有些腐败,可见维鲁斯的鲜血之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荒芜之力。
眼眸渐渐恢复清明,维鲁斯愕然看了一眼面前冷漠的里恩,又看向身后金光璀璨,面目庄严的住持和悟空,身体轻轻颤抖着。
“痴儿,痴儿,还不回来。”
住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略显苍白,仍是双手合十,面露慈悲。
闻言,维鲁斯咬紧牙关,眼角溢出一丝泪水。
那悲愤的表情,看在被惊动的众僧眼中,都有些不忍。父母被杀,亲人全部埋葬,在诺克萨斯侵略的铁蹄之下失去生命。为了守护神圣寺庙,维鲁斯只能选择抛弃自己的家人。一念至此,万僧诵佛,佛光靡靡之中,笼罩天边,将乌云驱散,显露阳光。
“住持......对不起!”
维鲁斯鞠躬俯身,凭借着没有消散而去的荒芜气息在半空中,对着住持跪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见状,那住持无奈摇头,念了一声佛号。
维鲁斯站起身来,看了里恩一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要向诺克萨斯复仇,若是在诺克萨斯毁灭之后,我还能够活着,这条命,便是你的。”
维鲁斯声音颤抖,在万僧诵佛之中,驾着荒芜之气远远遁去,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没有人阻止维鲁斯,尽管维鲁斯差一点犯下弥天大错,但是没有酿成恶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尽管维鲁斯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但是至少他已经能够驾驭体内的荒芜之力,尽管复仇一道不符合佛道教理,但是人总归是人,无法逃脱七情六欲的束缚。佛言: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八苦为苦海,苦海无涯,若是过,则成佛。然人之道,非八苦能过,是为人。对于维鲁斯的选择,住持也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与佛无缘,便不再过问。
尽管维鲁斯是住持的弟子,心中不舍,但是住持也是无可奈何。若是真的能够斩断红尘情愿,就不会有维鲁斯这个人存在,而是只会多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僧人罢了。
里恩御风,风散落地,手中长剑随手一甩,已经插在易大师的面前,从自己的腰间取出酒葫芦,一边饮酒,一边靠在旁边的石头上,晒着太阳沉沉睡去。
见到里恩的样子,那住持只能苦笑一声。
在寺庙喝酒,是犯了佛道忌讳,然而里恩对于这神圣寺庙有恩,若是里恩出手,仅仅凭借他一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压制暴怒的荒芜之力。若是荒芜深渊得以解脱,恐怕整个艾欧尼亚都会遭受苦难。里恩这一剑,也是拯救了整个艾欧尼亚。对于里恩的犯忌,住持只能是放纵任之了,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想管,里恩也未必买账。
“诸位,惊扰了几位,贫僧深感惭愧,奉上素斋,以表歉意。”
住持脚下莲花消散,悟空身上的金光也是渐渐息敛,天空恢复清明,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那被住持一掌镇压的山头却是依旧有些破败,表明这一切并非梦幻。
铁蹄踏地,隆隆作响,如同闷雷一般,大地都在颤抖,引来众人的目光。
远处,一队着着艾欧尼亚军队制式铠甲的铁血军人跟随着前方的人影,远远而来,在其后方掀起烟尘弥漫。而为首的那人,正骑在以浑身雪白,四蹄乌黑的高头骏马上,长发随风飘荡,身着红色白边皮质铠甲,背上一把奇异造型的大剑熠熠生辉,十分夺目。英眉不染似黛,双眸不点而明,樱唇不化而朱,英气十足,随时女将,却有着男人都难以超越的风范。
艾瑞利娅!
离近了,一马当先的艾瑞利娅拉住缰绳,那白马乌蹄半转一声长嘶,停在寺庙之前。一双英眸望向寺庙,原本这座辉煌的寺庙看起来有些破败,烟尘弥漫,遍地寒霜,周围的草木都已经冻结,有着被狂风肆虐过的痕迹。
“住持,发生了什么?”
艾瑞利娅大惊,下马快步进入寺庙之中。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已经传来。但是当艾瑞利娅进来之后,却见到了脸色苍白的易大师几人,除了里恩之外,几乎眼前认识的人都带着伤,或者脸色疲倦,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看了一眼在旁边石头上晒太阳喝酒的里恩,艾瑞利娅面露疑惑。
易大师苦笑,上前解释了一番,艾瑞利娅这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说呢,审判者大人感觉到西方有不详之气在蠢蠢欲动,原来是荒芜深渊要破开镇压。亏我千里迢迢赶来,却没想到,你们几个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解决了问题。”
艾瑞利娅看了一眼里恩,从易大师的口中,艾瑞利娅知道这一场战斗若是没有里恩力挽狂澜,恐怕此刻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艾瑞利娅从来都不知道里恩竟然那般强大,单轮剑术,也许里恩不是易大师的对手,但是对于里恩的实力,易大师也是给予了巨大的肯定。
“里恩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对于什么事都无动于衷,但是若是真的到了紧急时刻,他出手绝对不会犹豫的。”
易大师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里恩,后者根本没听见一样,对于几人的惊讶和赞叹都无动于衷,只是喝干了酒,看了一眼艾瑞利娅。
艾瑞利娅无奈,吩咐身后赶来的士兵去买酒,这才走向里恩。
“行啊你,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厉害。不过,为什么你这么厉害,当初还要被我抓住呢?”
之前误会里恩的事情,在艾瑞利娅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坎,还以为最后差点让里恩送命,心中一直愧疚。现在想起来,自己的想法倒是有些好笑了,若是里恩不愿暴起,无论是她艾瑞利娅,或者是护卫队,就算是审判使和阿卡丽一起出手,也未必能够留得下里恩了。
“懒得反抗。”
短短的四个字,让艾瑞利娅哭笑不得。
“施主,贫僧已经吩咐准备了斋饭,一起来便是。作为东道主,贫僧自会好好招待几位。”
住持见到艾瑞利娅有些烦闷,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前一步出声,缓解了艾瑞利娅的尴尬。
几人微微点头,留下吃了一顿斋饭,便跟随着艾瑞利娅一起离开了这里。至于维鲁斯究竟去了哪里,艾瑞利娅也只能是回到艾欧尼亚之后,询问审判者大人,是不是要进行追捕。当然,这只是出于艾瑞利娅的身份和义务才必须做的,否则的话,艾瑞利娅还真有些不愿意通缉这个因为复仇而蒙蔽了心灵的男人,毕竟他也是一个可悲之人。只是可悲的方面,是不是能够与身边的这个男人相比呢?
艾瑞利娅看着走在身旁,满脸醉意的里恩,心思杂乱。
“永恩,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男人痛苦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自己心中最不愿意遇到的人,自己的亲兄弟。
对面的男人冷漠,却是眼眸深处同样闪烁着痛苦。
“因为你谋杀了长者,这件事,是无法得到饶恕的。即使是亲兄弟,我也不能放任你逃脱。出剑吧,决一死战!今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永恩痛苦长呼,声音落下,却是眼眸已经平静下来,深邃,漆黑,带着死寂与绝望的痛心。
按照传统礼教,永恩鞠躬行礼,男人握紧了拳头,却是不得不还礼。这是传统礼教的束缚,一旦行礼,便是觉都开始。
“出剑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疾风剑术!”
永恩贴地前行,速度极快,左手握在刀鞘上,右手已经搭在剑上。剑光闪烁,在永恩来到男人面前的一瞬间,带着些许弯曲的武士刀瞬间拔出,寒光乍现,撕裂疾风!
男人踉跄后退,瞳孔收缩,这一刀,他感觉到了杀气!
他,真的想要杀了我!
男人痛苦,心冷,却是无奈出刀。同样带着些许弯曲的武士刀拔鞘而出,瞬间掠过一抹寒光,一道圆润的弧线闪现,速度极快,已经快到了看不见刀刃掠过的痕迹。
然而,里恩的速度也同样不满,在剑术的造诣上,他丝毫不比男人差。
两把武士刀碰撞在一起,迸射出火花,四只眼睛相对,然而,男人在永恩的眼中,却是只看到了冷漠与杀气。心痛,却不得不战,疾风呼啸,卷起漫天狂沙。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永恩大惊,后退之中,却是陡然见到一抹寒光刺来。
双刀碰撞在一起,铿锵有声。
男人的刀极快,脚下踏着疾风之步,手中刀转为双手,落在腰间,随即猛地刺出,化作一抹流光直线。
永恩大骇,武士刀斩落。
当男人落定的时候,已经站在永恩的身侧,两人紧紧相贴。而永恩的刀,却是落在男人的腰间,带起一抹鲜血。然而,在永恩的背后,一道寒光猛地刺穿永恩的身体,露出半截刀身,已经是刺穿了永恩的心脏。
“你很强,疾风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永恩咳出一口鲜血,眼中的冷漠退散,只剩下不舍与悲伤。
男人的脸上,已经被泪水覆盖,浑身颤抖着,声音嘶厉: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呵,长者被疾风剑术所杀,除了你,还能有谁?尽管我不相信是你所为,但是,咳咳,家族众人,师兄弟们,只有你,疾风剑术......”
还没说完,永恩颤抖的眼眸就已经彻底的晦暗下去,没有了生息。
狂风卷起苍凉,烟尘漫天,只有男人的悲啸逆天而起。
男人给永恩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留下一座坟冢,之后就永远的消散在疾风卷起的狂沙之中,踏上了自己的路途。
“他叫亚索,和你一样,能够驾驭疾风。”
阿卡丽严肃地看着对面的里恩,缓缓道:“就如所说的,亚索负责护送的长者被疾风剑术所杀,所有人都在怀疑是亚索把那位长者杀掉的。然而,亚索尽管比较高傲,而且可以说得上是目无法纪,但是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尽管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在结束了自己亲兄弟的性命之后,亚索就踏上了寻找仇人的道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想说什么?”
里恩躺在阁楼的楼顶,月光洒落,染上遍地寒霜朦胧。里恩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看不出在想什么。
阿卡丽一叹,道:“他,回来了。”
闻言,里恩转头看了一眼阿卡丽。
后者目光凝重,凝视着里恩,满是郑重。
“亚索护送的长者被疾风剑术所杀,而亚索一直都在寻找除了他之外的使用疾风剑术的人。你,所使用的也正是疾风剑术!之前在神圣寺庙的一战,你的名声已经彻底出去了,亚索听到消息也不奇怪,尽管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来找你了,因为他怀疑,长者,是被你所杀!”
“哦。”
里恩淡淡回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漫漫长夜星光闪烁,饮酒,眼眸深邃。
阿卡丽愕然,没想到,里恩的反应竟然是这么的平淡。
“喂,我可是为你好,亚索的剑术很强,就算是易大师,对他都是赞赏有加,可想而知亚索在离开的时候是多么强大的一名剑客。他离去已经很久了,这段时间里,亚索的剑术不知道是不是有有了新的成长,若是更强的话,对你来说,你可是有致命危险的!”
阿卡丽愤然,然而里恩的回应始终是平平淡淡,似乎这件事和他无关一样。
阿卡丽气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能是闷闷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对于这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男人,阿卡丽只留下一句话:
“无药可救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