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女人叫做瓦勒莉,将她吊起来的是她的丈夫格里芬,就是袭击我的那个人。”厄里斯拿起一个陶器,对着火光看了看陶瓶的里面,又翻过来检查了一遍。
没有发现留痕之后,轻轻将它放回原处。
此时,他们正在瓦勒莉和格里芬的房子里,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搜寻一遍留痕是否存在。至于那个被迫光着身子的女人和她丈夫的名字,也是趁着空隙询问到的。
厄里斯四个人从客厅翻找到了厨房,而瓦勒莉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总不能让她一直感受‘自然野性’吧。
“为什么格里芬要把瓦勒莉吊在门口?听他说,好像是要活活冻死她?”托宾不解地问道,鲜花历都过去了大半,想要耗费一夜时间冻死人可不容易,但感染风寒却很有可能。
如果艾尔德温没有医师的话,病人就需要靠着身体硬扛了,看情况,格里芬也不像会照顾瓦勒莉的样子。
所以厄里斯他们要是没有及时赶过来,瓦勒莉怕是会死的凄惨!
明明是夫妻,到底是怎么产生这么大仇怨的?
不止是托宾想知道,莉莉丝和玛格丽特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像竖起了耳朵。只见厄里斯将绑在腿上的一柄匕首拔出来,轻轻挑破手指,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析出的血珠,叹了口气。
“感觉不到痛!”厄里斯举起手,让他们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触感也在,用匕首挑破指尖的瞬间,有皮肤被割开的感觉,但唯独没有疼痛,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不痛?”莉莉丝捏了下自己的指尖,的确感觉不到痛,但......怎么了? ωωω ◆тTkan ◆¢ ○
“失去痛觉,应该就是艾尔德温出现的留痕效果,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好事。”厄里斯一边解释着,一边用嘴吸了吸伤口溢出来的鲜血,心里有点痒痒的,因为不疼,所以牙齿不自觉就会刮在上面。
一遍、两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厄里斯有点紧张地强迫自己停下来。
“没有疼痛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疼痛是我们的自我保护机制,就像脚趾踢到了桌角、或是手指靠近火焰后感觉到灼烧一样,因为疼痛的提醒,我们才会立刻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从而避免遭受更大的伤害。”厄里斯拍了拍身旁的木桌,继续道。
“好像没有疼痛也没什么,只要平时多注意就可以避免受伤。但很多时候,发现自己不会痛以后,更多的伤害却是要来自我们自身。”
“艾尔德温的镇民失去痛觉是留痕的影响,但世界上有很少一部分人天生就没有疼痛感。在那些人,不对,是那些孩子里面,每个人都会自我伤害,有的会不知不觉嚼烂自己的舌头,有的会将手臂放在火焰上点燃,有些相互玩闹甚至会分享着、一口一口将自己手指上的皮肉啃食干净,露出白骨。”
厄里斯解释的同时,就发现,自己也有这样的倾向,手指上有着伤口就想撕得更大一些。
在上一世,先天性无痛症的患者数量很少,但都有着自残行为。只要没有得到他人的阻止,就可能将自己‘玩’死。
“为什么?”玛格丽特跟在厄里斯身后,厨房搜寻过没有找到留痕,还要去其他的房间。
“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刺激’?每个人其实都有伤害自己的倾向,就像我们口腔出现了溃烂的伤口,总是喜欢用舌头去舔它,用痛苦感受它的存在。我们受伤之后,很多时候都会在伤口愈合之前将伤疤撕开。相比于正常的食物,我们更喜欢一些刺激的比如辣的味道,其实都是一种对自己的伤害。”厄里斯说道。
痛苦和‘快’感是有联系的,还很紧密,可以说每个人都有受‘虐’倾向。其他动物是没有的,只有人类才会有这种‘高级’情感。
如果把它们都当作是对大脑的刺激,那痛苦和自虐还有无痛后的自残行为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有着潜在的受‘虐’倾向,即便没有直接的痛觉刺激,血淋淋的伤口也会通过视觉刺激你的大脑,让你产生兴奋。
而这些都是人类的‘倾向’,在做出行动之前会受到理智的影响,但它的产生却是不可阻挡的。
“就像现在,我特别想把伤口撕开,虽然还没有这么做,但随着时间流逝,我想我会忍不住。”厄里斯无奈地叹息一声。
人类的理智是脆弱的,人类的自制力也是脆弱的。一时的诱惑可以忍耐,但连续不断地对着理智冲击,终有一天会冲垮这座大坝。
大脑里一直产生着‘试试看,疼不疼’的指令,到了现在,他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时不时咬一下舌头。
很轻,暂时不会咬伤自己的舌头,但时间长了就很难说了。
“厄里斯,你和莉莉丝、玛格丽特退出去吧,既然这次的留痕不危险,我可以独自寻找,你知道我的恩赐......”
没等托宾说完,厄里斯就否定了他的想法。
托宾有‘午夜复原术’恩赐,即便自残,没到午夜就能‘重置’身体状态,将所有伤势恢复。但自残的行为一直进行下去,很可能会养成习惯。
“为什么格里芬要杀死瓦勒莉?”莉莉丝跟在旁边,忽然开口问道。
“因为格里芬不是从小就有无痛的症状,他是个成年人,有着自己的判断。有人能强行忍耐这种自残冲动,有人会顺其自然杀死自己,还有的人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厄里斯猜测般地解释道:“谋杀同类会产生一种未知的情绪,它几乎能暂时覆盖人类所有的感情和理智,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会产生任何自我伤害的想法。”
当然,这里的谋杀同类需要亲自动手,只要在亲自动手的时候,一切与之相悖的感情都会被覆盖掉。
就算是心理扭曲的杀人狂,又或者古代的专业侩子手,也会这样。就像格里芬在谋杀自己妻子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都是与这场谋杀有关的思维活动,至于自我伤害?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个角落里了。
除了谋杀同类以外,强制自己忙碌起来也有同样的作用,如果可以的话,一场让你沉迷其中的游戏会杀死大量的时间,让你无暇多想。
“但,格里芬选择的是伤害瓦勒莉。”厄里斯抱着双手,靠在书桌上看着莉莉丝他们忙完。
这一次艾尔德温爆发的诡异很麻烦,虽然看起来并不危险,但对普通镇民的影响可想而知。通讯蜡烛被烧完,那位保管蜡烛的镇民八成也死了。
不快点将留痕找出来,艾尔德温又会成为一座类似狄梵镇、泰拉镇的死地。
“只剩下瓦勒莉的房间了。”托宾放下装订在一起的纸张,扭头看了看这间书房,确认没有留痕存在。
但说到瓦勒莉的时候,厄里斯和托宾的表情都有点异样......这位夫人的姿色自然是远远比不了莉莉丝和玛格丽特的,但是之前的一幕,对少年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瓦勒莉夫人应该穿好衣服了,玛格丽特敲门!”厄里斯抱着手避开房门,不是‘纯洁’或做作,而是在莉莉丝和玛格丽特两位女性同伴面前,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会兴奋地贴上这位陌生的夫人啊。
即便没有女伴,人还是要清醒点,又不是泰迪。
瓦勒莉自然是穿戴整齐地任由莉莉丝两人搜寻房间,厄里斯和托宾趁机将晚餐准备好,很不客气地使用了瓦勒莉家的厨房和食材。
蔬菜、土豆和咸鱼干熬成的粥,味道很香,热气腾腾的软糯食物满足了他们对赶路时的面包和肉干的怨念。
瓦勒莉穿着一身厚实的长裙,既不显露身材,也不好看,但让她感觉很安全。
其实穿着这件长裙会很热,一口一口地吃完热粥以后,夫人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液,多到从脸颊时不时滑落两滴。但刚刚差点被冻死,炎热更能安抚她。
“在失去痛觉之后,夫人对艾尔德温有过了解吗?”厄里斯等她吃完后,开口问道。
“没有!”瓦勒莉疲惫地摇摇头。
在失去痛觉之后,一次受伤让她精神疲惫,努力克制着伤害自己的‘欲’望。从那天以后,她就没有出过门了,但是,几天前有一场大火她是知道的,恐怕烧掉了半条街道的房屋,火势很大。
说到火灾,厄里斯四人自然会联想到刚进入艾尔德温遇见的那具焦尸。
火焰的灼烧是极端的疼痛,但它的状态却很自然,平躺在地上,四肢自然地伸展。好像焚身的大火,只能带给他温暖一样。
带给旁人的恐惧很有诡异的风格。
“有见过很精美的花纹吗?无论是在什么上面。”厄里斯问道。
瓦勒莉摇摇头,身体向后靠在靠椅上,神色疲惫。虽然丈夫带给了她很大的恐惧,但也不算都是坏事,至少今晚她能伴随着恐惧睡个好觉。
“夫人困倦就回房休息吧,我们也希望得到两间休息的房间,见谅。”
“没关系,明天见!”瓦勒莉微笑着摇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直接起身离开了。
她与格里芬的房子很‘豪华’,里面有着大量精美的家具和充足丰盛的食物,除了自己的卧室以外,还有两间提供休息的房间。据说,在诡异爆发之前,格里芬是很爱她的,至于现在,也很‘爱’她。
“我们也去睡觉,等到天亮就出门寻找留痕!”
厄里斯推开靠椅,带着莉莉丝找了一个房间进去睡觉,上半夜,仍然由他守夜。
这里是私人的房屋,自然不会像旅店一样在房间里安置两张木床,少女钻进毯子后很快就睡了过去。站在窗户旁向外看去,淡淡的月光像是薄纱一样披下,但照不亮任何东西。
昏暗的街道上缓缓出现了一道火光移动着,照亮了一张残忍狰狞的面孔。
看得出来,艾尔德温里选择伤害同类的镇民并不在少数,格里芬也不是一个人选择了迫害别人的道路。
厄里斯站在窗户后面,双手撑着窗台凝视着下方的人影。看起来,他好像忍耐不住了,如果不尽快找点‘事情’做,他提着的手斧很可能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很快,火光就静止不动了,照亮的半个脑袋左右摇晃着,好像在选择闯入哪一栋房屋。
厄里斯无声地打开窗户,将左腿上的手弩取出来,瞄准着他的脑袋。无论他有没有选择瓦勒莉的家,厄里斯都打算弄死他!
而被瞄准了脑袋的男人仍然在左顾右盼着,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那些甚至能感觉到有目光注视自己的人还是少的,厄里斯都将手弩‘顶’到他脑门上了,这个人也毫无所察。
脑袋的左摇右晃结束了,看起来他终于选定了目标。
但没等厄里斯扣下扳机,月光和火光的交汇中闪烁着两道亮丽的银光,看不清的黑影从角落里扑了出来,将提着煤油灯的镇民瞬间刺死!
就像完成了狩猎一样,还没等拎着煤油灯的尸体摔在地上,黑影就退回了角落消失不见。
趴在窗台上,厄里斯的脑袋和半个身体都伸在外面,凉爽的夜风吹拂着黑发。他回想着,好像握着两柄武器的黑影离那个镇民很近,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跨出一步,两道银光就刺进了他的身体,往后一退就消失无踪。
“你是刺客吗?”厄里斯笑着无声地说道,他趴在窗台上还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发现黑影离开的动静。
或许那道黑影还藏在那栋房屋夹角的角落里,也有可能离开了,但厄里斯没能发现。
这潜伏和隐藏自身的手段真强啊,好在速度和力量看起来都是一个普通人,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
现在的艾尔德温,除了少数诸如瓦勒莉一样的‘老弱病残’以外,大量的镇民已经死去,还有一部分镇民选择加入丛林狩猎。依靠同伴的生命和鲜血,浇灭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你在试图谋杀别人的时候,还要小心别被另外的猎手杀死。
“还是快点把留痕找出来吧,不过,吸收了留痕之后,这些手上沾了同类鲜血的家伙能够消停吗?”厄里斯皱着眉头,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