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怎么样了,不是问自己现在在哪里,而是问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随嫁过来的小侍女的情况,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莺莺的确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所以虽然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觉得有些不妥,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解释什么了。
不过好在呼韩邪的表情虽然有些复杂,他还是痛快地告诉了莺莺她想知道的事情。
当然,呼韩邪心里肯定是不太舒服的。
毕竟莺莺醒过来之后直接这么一问,显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那个小小的宫女。
不过想到那个小宫女在莺莺不明缘故地落水之后举动,呼韩邪又觉得莺莺醒过来之后的举动又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
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带着些复杂的、微妙的情绪回答了莺莺的问题。
“你身边的那个宫女,是叫香玉是吧,她现在没什么事情。就是医师认为她现在的状态还不太适合多走动,所以她在另一个帐篷里躺着呢。”
听到呼韩邪这么说,莺莺心头的担心反而变得更多了。
现在没什么事为什么还需要请医师呢?香玉得了什么病?
故而一等呼韩邪说完她就欲要张口请求他讲得更清楚一些。
呼韩邪看出了莺莺眼中的急切,觉得自己心中酸酸涩涩的味道更重了,不过为了不让莺莺多费心神,他没等她开口就迅速地把话接着说了下去。
“她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微微受了些寒,现在也已经快被治好了,只不过为了更保险一点才继续让她好好呆着而已。”
说着说着,呼韩邪觉得自己心中的酸涩也渐渐地消去了。
毕竟人家两人之间这都算是生死之间的交情了,感情能不深厚吗?
反正自己才是昭君的男人,而她也只会是自己的大阏氏,自己有什么好莫名其妙酸涩的。
于是他平心静气地接着讲了下去。
“至于她为什么得风寒,是因为两天前在黑江边你不是莫名其妙就跌到江里去了吗,还一点挣扎都没有的似乎马上就要沉下去了,我们又都一直生活在草原上,完全不会游泳。”
说到这里的时候,呼韩邪心有余悸地停了停,心中最后的那一丝酸气也消失了。
如果没有香玉在那里,又恰巧懂水性的话,那他的阏氏岂不是就要没了。
“而香玉她和你一样是楚地出来的,水性还不错,所以她当即就跳下去救你了,很顺利就把你救上来了,她也几乎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和你一样受了些寒而已。”
听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莺莺的眸光颤动。
待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之后,她抬起眼,对着呼韩邪笑了笑。
“听到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谢谢您不嫌烦告诉我这些。”
“没,没事。”
见呼韩邪又露出了经常会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傻愣愣的神情,莺莺又对他笑了笑。
“您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无事的话可以让我再睡一会儿吗?我刚刚醒来,还有些累。”
莺莺看了一眼此时仍然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三名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医师,复又对呼韩邪说道:
“我的身体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只要休息休息就会完全恢复了,也就不用再劳烦这些医师了。”
“好,那我就带他们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昭君,等你病完全好了之后我们再好好聊其他的事情。”
呼韩邪对莺莺刚醒来就要又睡过去显得有些不情愿,他还想多和她说说话,或者多看看她呢。
不过他也知道莺莺此时的确还应该多休息,所以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而只是附和了莺莺的话,随后便带着那一堆医师出了帐篷,给莺莺留下了安静的休息环境。
见这个帐篷终于走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莺莺终于露出了微微凝重的神色。
自己在这次不明原因地落入黑江之后,似乎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记忆啊。
她微微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先把满心的忧虑和猜测暂且抛在了脑后。
不管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如刚刚自己对呼韩邪说的话一样,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休息。
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想那些魑魅魍魉的东西。
*
一天后。
经过充分的休息,莺莺终于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而她也终于能在呼韩邪的陪同下前去香玉所待的帐篷看看她了。
说起来大概是香玉在湍急的黑江中把自己拽上来的时候很是费了些力气,她如今恢复得比莺莺还慢了一点,仍然感觉使不上力气。
于是只能莺莺现在去看她。
其实如果不是莺莺据理力争,呼韩邪是不想让她们两个人见面的。
毕竟在他看来,她和香玉两人现在都是刚刚病好或者还没好全的样子,两个病人见面,再互相传染了怎么办?
不过他终于还是拗不过莺莺的请求,于是现在只能带着她一起去见香玉。
这也让他昨天在心中偷偷掐灭的酸涩的苗苗再次出现了。
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可真好啊,这在女人之间还真是难得。
看到莺莺在看到香玉还算是说生龙活虎的样子之后陡然放松下来的身体和突然亮起来的眸子,他在心中酸溜溜地想到。
莺莺自然是不知道呼韩邪这面上看着无比粗犷的大单于心中居然翻滚着如此细腻的小心思的。
她此时正在询问香玉的情况呢,毕竟不管旁人怎么说,还是听到当事人的保证最让人放心。
“哎呀我当然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适应得也很好,说不定比你还好呢!”
香玉最开始还很感动于莺莺对她的担心,不过在莺莺的问题有些层出不穷,甚至都问到了她习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和饮食之后,她就有些不耐烦了。
于是她在莺莺的问题越来越细之前加重语气强调了自己很好,随后就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她更为关心的莺莺三天前在黑江边的异常上。
“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昭君,你三天前究竟是怎么了呢?怎么突然就没有任何征兆地落尽河里了呢?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吗?”
听到香玉问出了这句话,本来还在一旁酸着的呼韩邪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也早想问这个问题了,如果不是莺莺昨天显得仍然很累的样子,他早就问出来了。
毕竟,在他看到那天莺莺落水的情景之后,心中就一直存在着一种隐忧。
那天,她不会是故意跳进去的吧?
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毕竟莺莺从没对自己和亲这件事表示过任何不愿。
可是,这件事情也未免发生得太巧了。
没有一点病的她,为什么突然就是在那天,在江边晕过去了呢?还好像是专门对着江晕的一样。
感受着香玉灼灼的目光和呼韩邪在自己身侧的隐晦却不容忽视的注视,莺莺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