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龙清一

龙清一在冰墙上看到的,是原本存在于人间,一个被称作“谪仙岭”的地方。

传说中谪仙岭原本是天界用来囚禁违反天条的神仙之地,但由于被越来越多的凡人所知,前往求愿的人越来越多,导致神道不胜其烦,才不得不舍弃了这个地方。

无论传说真假,谪仙岭确实是一个灵气极其鼎盛充沛的地方,向来有很多修仙有成的人前往闭关,龙清一自己就也曾到过。

但他现在所在是魔界,怎么会能看到人间景象?何况还是那仙界灵气鼎盛之处?

而稍稍平静心绪之后,龙清一想到了师门那面“映月镜”。据说映月镜本来是月亮表面一层剥落的光晕,为神明锻造并附着法力,可以通过月光所及,窥伺天地人间任何角落。

不过映月镜从表面看只是一面镜子,并没有给人更多奇特的感觉,可这面冰墙上的刺骨寒气连龙清一都觉得无法长时间承受。

虽然奇怪,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既然存在映月镜那样的神物,同样功能的宝物出现在魔界的魔宫似乎也不值得怎么奇怪的!

可说到底,单单能看到个谪仙岭究竟有什么意义?而且这岂非只会更勾人思念?想到这一点,龙清一不由得兴味索然了!

不过另一件惊人的事随后发生了,就在龙清一不过是为了发泄向冰墙出掌,映像中谪仙岭一棵大树突然应声而倒,但并墙上仍旧丝毫无损!

惊奇之余,龙清一又试探的向冰墙出掌,有时打倒数目,有时击碎岩石。可无论如何,哪怕一丝头发也休想能渗透冰层。

龙清一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情形!但之后他从映像中可以看到谪仙岭中时有人迹,于是怀着戏谑的心情施展手段去戏弄里面的人。那时候龙清一身为魔君即便再多人可以分担,也仍旧终日事务繁杂,这就成了他最有趣的消遣!

但渐渐地,谪仙岭闹鬼的消息传遍了世间,数不清的修仙练道之士赶来寻找那胡闹的讨厌小鬼?可事实上,更多人倾向于那是某位过路大神就地休息,不愿意被打扰所以才赶走了所有的人。

当然,龙清一着实拿那些愚蠢,并且贪婪的人快活了一阵子。可人们在期望始终得不到满足,也不可能保持长时间被玩弄的好兴致,所以很快龙清一就只能独自对镜空望了!

就这样,龙清一心知谪仙岭恐怕很难再次迎来客人,便渐渐的很少再来。直到偶然一天无意中路过冰面,竟然从中又发现了一个人形。

当时龙清一并不急于马上瞎跑这个好不容易再次出现的玩物,而是打算好好的尽兴一番。

可当映像中的人跑遍谪仙岭,突然对着正中的水潭破口大骂,主要是叫些“害人的小鬼敢做不敢当,有种出来”之类讨战的喝骂。

龙清一看的有趣,也激起了游戏之心,便暗中发力将那人打落水潭,本打算看着他扑腾一阵狼狈的回去岸上再想其他戏弄手段。可他万万想不到,还没等他感到开心,那人不仅不会水,而且落水之后竟然直直就往下沉,连扑腾的功夫都没有。

龙清一不过是想稍微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绝没有丝毫伤害人命的心思,因此急忙向冰面发力想要把那人托回岸上去。

可不知怎么的,那人受力之后不仅丝毫没往上走,反而好像是龙清一发出的劲力将其直接吸入水底,直到突出冰面,落到了自己的脚边。

可想而知,当时的龙清一极其惊讶!但仔细查看,冰面上仍旧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异常。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先想救人。

那人本来只是溺水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苏醒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难免会很惊讶!而龙清一当时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而是顺便打听人间情形!

那人对他的“救命之恩”自然免不了千恩万谢,让龙清一心里忍不住偷笑!而他自称名叫“苏文修”,少年时曾经随一位散仙学艺,直到师父去世才独自行走江湖!

龙清一觉得自己对这个名字稍稍有些印象,可已经想不起更多!而听他说起其两年前偶遇危险,被恰巧路过的江湖名侠常乐天所救,并有幸被收为弟子,龙清一近十年再次听到好友名字心里不免感慨丛生!

毕竟两人一向关系非常亲近,而且在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常乐天又是唯一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朋友!可自己居然把他唯一的徒弟搞成这样,心里难免感到后悔和内疚!

再之后苏文修就顺着他的体温讲述自从龙清一“隐居”之后,江湖上发生的大概情形!英雄会以及杨建杰的彻底消亡至少可以说明龙清一的一切努力并没有白费,可听说如今独霸武林的变成了五龙山庄,而仙界各派自当年之后已经鲜有涉足凡尘。

如今五龙山庄的庄主就是龙天驹,其名望之盛无人可及,而且其势力庞大比起当年的英雄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此同时武林中也开始有人发现了他可能存在的威胁,因为他本人虽然从无一官半职,但现在满朝文武十有八九都是他早年党羽,甚至全天下官吏绝大多数也都是他的门下。皇帝表面上虽然有些善政,但显然早就沦落成了傀儡,可以说现在全天下大局都操纵在龙天驹一人手上。而他表面上的诸多善行,也并不能完全掩饰其党羽暗地里的很多阴谋,劣迹!

平心而论,对于这一切龙清一当年就并非想象不到。而且他也早就料到,当年自己正全力抗衡魔神元神的时候,曾经感到两次遇袭,一次无非就是杨建杰,而另一次多半只会是自己那位同宗长兄!

而且龙清一也完全明白,无论蓝涛还是天都派,当年自己安插进朝廷中的每个人,必然都会被一一清除!可是,在他所想那些人无法在朝廷长久寄居一来是他们本身都不是肯追逐名利的人,而且当时的大王子,如今的皇帝也绝非一个明主仁君,所以早晚会清除掉他们!

所以,龙天驹真的称霸武林,并且还连续打败了很多著名高手,这些都是龙清一此时听来难以不惊奇的!毕竟正因为他始终了解龙天驹虽然也是野心勃勃之徒,可终究修为有限,世上终究还有蓝涛、常乐天等高手,他是绝对没希望肆意妄为的!但事情现在已经不如自己想当年所预料,继续下去,龙天驹必定会成为一个比当年杨建杰更加可怕的魔头!

因为杨建杰虽然不值得怜悯,龙清一却从未怀疑过他对其数百年苦心经营所说的初衷,毕竟悲剧往往就是美好的初衷因为顶受不住现实压力所形成的!但龙天驹绝对不一样,完全不可能信任他一丝一毫!

不过世事终究是龙行有雨,虎行有风,每个人都只能依靠自己所处的环境生存!所以对于龙清一来说,自己作为人的一切使命都已经完成了,况且现在自己的确对一切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过当他听说影子山庄被全武林正道河里剿灭,影逐浪夫妻死于灰飞烟灭,龙清一震惊得良久缓不过神来。

虽然在影子山庄的日子很短,可龙清一对于自己和影逐浪之间的金兰之谊,绝对没有半点虚伪的成分。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影逐浪会勾结邪魔妖异,更加惊讶世上居然还有人可以杀害他们夫妻两个!

但也不难想到,影子山庄存世数千年,近百余年来更是绝迹一般,能够了解他们所处地方的人世间本就绝无仅有,可以利用他们兴风作浪的更加没有第二个人,但龙天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且即便他只是为了满足私欲,但他那个阴险歹毒的老婆可绝对不是一般角色!

虽说龙清一对于影逐浪兄妹三个之间的纠葛并不是十分熟悉,但当年义兄夫妻的隐晦,以及自己在五龙山庄与影美茹的接触,让他早已可以猜测的差不多了!

总之,在龙清一所听到的一切,无不直指龙天驹。并且惯性的去思考,他如今成就可以超出自己想象那么多,其后所图谋的目的自然也更加深不可测!

但归根结底,影子山庄的遭遇虽让龙清一感到痛心,可自己对凡间的事已经无能为力。而且杨建杰之后是龙天驹,没有他也会是别人,而再之后又会是谁?人类自作孽的灾难永远不会停止,所区别的无非是最终决定结果的两个人罢了!

龙清一心情晦暗的听着苏文修讲述着人间的情形,听他提到自己每年的祭日已经成为当今世上最隆重的盛典,他心里虽感苦闷也并不太介意!而家里的情形,妹妹夫妻的聚少离多也只是无可奈何!父母仍旧健康,稍稍让龙清一感到欣慰!

不过,当他听说妻子对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儿竟仿佛抛弃一般,让龙清一忍不住又是痛苦不堪!这当然绝对不是他当年所预料到的情形,也绝对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毕竟他本意是用自己的牺牲去换取所有自己所珍惜的人可以在一个太平世界中生活,不用继续承担痛苦。

而如今,龙清一发现所有的事似乎都与自己最初的预料不同。可现在自己对且都已经无能为力!但即便自己仍旧无法对人世间产生怜悯,可家人、朋友却让他难以坦然面对,因此龙清一心里暗暗做了个自己也无法预计是否能成功的决定!

最后虽然龙清一已经极尽委婉的讲述,可苏文修仍旧非常非常艰难,才勉强理解了他所说的一切,旦却又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置信!

直到龙清一带着他亲眼去看那面冰墙,并且亲自示范在这里可以对谪仙岭造成的影响。苏文修不得不相信眼见的事实,并且按照师父常乐天的回忆,这种闲的蛋疼的事,也的确正是除了龙清一基本上没有被人会干的!

可事已至此,除了可能已经无法回到人间的伤感,苏文修对龙清一才是造成自己“死亡”的凶手并没有什么怨恨情绪!但当他听说了龙清一所想象的计划,不由得大为惊骇!

可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也正因此更可以证明这个总是在考虑不可思议事情的人就是“一念”,就是师父口中那个即便身为挚友也无法理解的一念!

但别人说的总归难保毫无渲染,不过真正见到,真正去感触,却让人不得不惊奇这样的人竟然真的成为了救世主!

然而,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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