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自己的荣耀,究竟还要死多少人,麦克?你难道就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么?”巴尔诺紧盯着佩托维斯基的眼,看见那张原本倔强的脸慢慢的变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少校的眼眶中涌出。
“原来你是知道的!”他厌恶的松开佩托维斯基的头发,开始站起身来整理仪容。
“走了。”他将松开的宏磁袖扣重新搭上,飞行员们随即给法赞尼让出一条路,法赞尼这才看见下属的惨状,佩托维斯基背靠廊柱坐着,他曲着一条腿,头发凌乱,双颊肿胀,一脸血污。
“我会呈情军纪庭!一定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法赞尼奔至下属身前,仔细检视着,发现他除了精神萎顿以外,并没有受到重伤,这才稍稍放下心。
“随您的便,将军。”巴尔诺.金赛飞快的向着法赞尼行礼,他转身带着手下要走,佩托维斯基却在此时叫住他。
“等等,金赛。”死神之翼队长挣扎着爬起身,挥手摆脱了从旁欲要帮助他的法赞尼的手,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鲜血,摇摇晃晃走向巴尔诺.金赛。
“死了37个孩子,而你却像个娘娘腔似的就打这么几拳?别婆婆妈妈的,让你的人一起动手,搞完了我们好两不相欠。”佩托维斯基在对方的身后站定,法赞尼则战战兢兢的站在他身边。
他已无法再想,对这些摆明了藐视军纪的大头兵们毫无办法,他想过要调出腕表拨打舰队宪兵处的电话,但凭他对这种民用通讯道具的熟悉程度,那恐怕需费时良久。
法赞尼完全明白,金赛姐弟在天使城军方,哪怕是在这间酒吧中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因为都把人打成这样,在座的军人却没一个上前帮忙,甚至连举起腕表拨打电话的都没有。
“你是说两不相欠?”原本已走至酒吧门口驻足的巴尔诺.金赛重新转身,他看着佩托维斯基露出诧异之色,良久后又微微摇头。“你不欠我们任何东西,麦克,我今天想要的公理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向前行了一步。
“在这儿,你欠的债,一笔一笔,它都帮你记着。”他用手指点了点佩托维斯基的胸口。“而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他戏虐的冲着对手大笑,满意的瞧着原本写在佩托维斯基眼中抵抗的神采已渐渐黯淡,并消失无踪。
再次转身推开酒吧大门,临别时分他向法赞尼和佩托维斯基挥手。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巴尔诺说道。
“那是给死去的人……”
此时屋外细雨已停,金赛中校带着他的飞行员们从酒吧大门走出,弹簧门轻轻向内合上,带起了那漫天清爽的星空。
……
坐在返回舰队的出租车上,眼望着车窗外安德烈湖的宁静,法赞尼和佩托维斯基长久无语。
车窗始终开着,被凄凉的夜风吹拂一路的少校,已渐渐从酒精的麻木中恢复了神智。飞行车沿湖疾驰,在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湖水如夜色一般,黑得如同浓墨。
“这并不是我料想的结局。”法赞尼突然感伤的向他的下属道。
而沉默了许久后,佩托维斯基终于开言。
“但却与我预料的差不太多……”少校始终望向车窗外的远方,他的脸颊愈发的肿胀,瘀肿的眼睛却在夜色下发着光。
“3艘巡洋舰,10艘战斗舰艇,却要去挑战整支沃肯人舰队……将军……其实如此的结果真的已不算太糟。”他突然展颜微笑,并看着法赞尼。后者则有些奇怪的皱眉盯着他。
“您知道么?将军。”佩托维斯基终于在这次行动后第一次对法赞尼打开了话匣子。“在那个鬼基地里,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次任务的结局。而一旦偏离参谋部那帮蠢材的方向,就总免不了由我们这伙人粉墨登场……事实上,在我无数次的构想中,比这样还惨的比比皆是。”他的嘴角开始抽搐。
“但那只是想象,对么?而这是现实,两者的不同之处就是,你必须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在你的眼前惨死,并且在之后的每一天都饱受煎熬,直到老天爷哪一天能终于让你闭眼。”佩托维斯基仍在微笑,但双目中再次流出泪珠。
“他们是那么的优秀,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优秀……”他开始止不住啜泣。“什么击坠王,什么狗屁的击坠王,和这些孩子相比,我们这些快要入土的家伙又算是什么?”
“麦克……”法赞尼自旁扶住他颤抖的肩头。
“别碰我!”佩托维斯基反射式的向旁避开。那堵墙……它依旧存在……法赞尼心道。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永远不是我?凯蒂、詹姆斯、隆巴顿、巴林和佩奇,现在又是克莱姆、珍内特、雷姆斯、姆萊、常青……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他捂着脸抹去一把泪,再抬起头来已是在仰着脸大笑,他满脸伤痕和瘀青,却笑得如此欢畅。
法赞尼不想阻止他,因此飞行车一路带着佩托维斯基歇斯底里的笑,他们向着远方闪耀着辉光的军营处疾驰。
此时风吹的更劲,在跨过湖面的桥梁下,穿过山脉的涵洞内,道路双侧的枫林里,引发了无数回响。
似是呜咽,更像是倾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