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咣当”又一声清脆,东美不由得望向水池边的某个人,“久子今天是怎么了,已经第八次打碎东西了。”
“抱歉。”我低下身捡起一地的碎瓷片,“我下次一定注意。”
“唉,再有几个下次咱们就不用开张了啊。”说着帮久子把东西收拾好,“你还是去前面帮忙吧。”
“是。”我起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话说今天的久子似乎有些奇怪呢啊……”自言自语着,东美拿起刚刚的洗碗布接着忙了。
“所以你想租房子?”西乡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后者点点头,一脸肯定,于是放下手上的酒瓶想了想,“嗯,我这儿是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不过你可以去后两条街的中介问问。”
“嗯,谢谢。”我笑了笑,转身,直接了出去。
西乡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似乎是略微皱起了眉,然而还是没有说什么。
土方发觉自己似乎有烦心的事时就喜欢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来,抬头看看一片和夜里的奢华完全不同的歌舞伎町,他点上一支烟,不语。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他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然后停在门外抬头看着大大的「房屋中介」的牌子,顿了顿没有走进去。
“老板有没有那种既便宜又还算可以的房子啊?”
“这种要求……太笼统了吧。”老板是个半白头发的老人,似乎耳朵不太好了,说话很大声,“来的人都会说这个啊。”
“就是一个人住的就好,位置……不要离登势酒馆太近就好……”
“诶,这样啊。”老板思索了一阵,“如果有的话再给你通知吧,你不急吧?”
“……也许吧。”我浅浅的笑着垂下眼帘,“不急的,那就等您通知吧。”
土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靠在门外,为什么会不经意就听到所有的对话,为什么会等在这里而不是立即离开,毕竟他们连正经的认识都没有过,每次见面都不是冲突就是误会。但是当那个人走出来时,他还是开了口,“你……”
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所以唯一发出的音节也顺势被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忽略掉了。土方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然后走了进去,“真选组例行检查。”
“刚才的人说了什么?”
老板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被称作「鬼之副长」的男人,老老实实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土方感叹有时候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好用,然后又注意到什么,低低自语,“登势酒馆……”
“请问,刚才的人有什么问题么?”
土方看着颤颤巍巍的老人,轻下了声音,“没有,只是例行检查罢了,不必在意。”
“哦。”明显放心的老板恢复了老人家喜欢啰嗦的毛病,“话说这个时候来租房子还真是不赶巧呢,最近的烟花祭典可是相当吸引人呢,很多人都慕名前来,房子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啊。”
“烟花祭典……”土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就回去了,顺带将刚才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
西乡看到一脸失望回来的某人,叹了口气,“没有消息?”
“诶,恩。”我出神了很久竟然没有发现面前的人,这才惊觉,“西乡殿怎么知道?”
“那是因为……”后面的话被匆匆而来的发条子打断,“不好了,不好了!那边有人闹事……”
眼见事情紧急直接去处理的西乡特盛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所以我也只是顿了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鬼兵队。
高杉晋助坐在普通的和式房间中,紫色的袍子褂衣上是华丽的金色蝴蝶绣,然而再华丽也掩饰不住这个男人散发的气息,危险,勿近。河上万斋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扣住木门的手指紧了紧,走了进来。
高杉赤着脚随意的坐在软垫上,怀里是看得出岁月沉淀的那把三味线。他没有拨撩琴弦,只是单单抱着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河上万斋在对面坐下他才抬起头,雪白的绷带和右眼墨绿的瞳对比鲜明。
见高杉没有说什么的打算,他站起来走到窗前轻轻关上木质的窗子,将夜里的冷风和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的纤细雨丝阻挡在外面,于是原本就只能略微听到的滴答声更加模糊,只剩昏暗的烛火在摇曳,影子跟着飘忽不定的光源来回摆动。
“夜里有风,窗子是挡不住的。”高杉忽然淡淡的道了一句。
“啊。”河上万斋又坐了回来,面对着高杉又是一言不发。
“就好像这个腐朽的世界,终有一天会毁灭。”高杉换了一下姿势,放下三味线,看向刚刚被关上的窗,忽而站起来又打开了它,“既然挡不住又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河上万斋浅浅的低头,他习惯了这位大人的自言自语,以及其中他有些听不懂得深意。
“只是想再看一眼月亮……”
“嗯?”河上万斋抬头,“雨夜……不会有月亮的。”
“啊,如果有辉夜姬的话……”高杉声调忽然低了下去,以至于河上听不清剩下的字句。他只是望着窗边那个深紫色的身影,觉得似乎那个一直清冷到孤独的背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有了暖意。
河上忽然想笑,辉夜姬,多么遥远的神话啊,可是从小就一直一直反复听着说着。也许越是无法企及的东西就越是想得到吧。然而在不久之后他就会明白,原来辉夜姬就在身边,不过现在他只是忽略掉了这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么,调查白夜叉的事。”
“在下会做好的。”
“他大概还在江户吧,坂田银时。”高杉缓缓念出当初同伴的名字,墨绿的瞳闪出笑意,刚才的温暖却消失了。
“啊,下雨了呢,真是的。”一晚上的忙碌过后,我站在门口看向外面,禁不住抱怨道。夜已经深了,就连歌舞伎町也抹去了不夜的光华,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吧。
“久子没有带伞么?”东美看到某人皱起的眉头,得到肯定后从里面拿出一把红色的伞,“先拿上吧,赶紧回去,不然该着凉了。”
“嗯,谢谢。”我笑着接过,觉得心里暖暖的,其实这里的人,都不错呢。
撑起伞我转身走进雨帘中。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是豆大的雨点不知何时已经销声匿迹了,但是树上还是会不时滴下刚刚积攒的雨水,所以我并没有收起伞,依旧撑着,只是脚步没有刚才那么急忙了。
偶尔在这样的夜里走走,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不再那么烦心了。银时刚刚走出某个街角的酒馆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暇思索的就叫了出来,“小久!”
我略微转身,看到银时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原本赤红的瞳泛着水雾,显然是有些醉了。于是往回走几步,伸出胳膊将两人都笼在伞下,拽着他的袖子就继续往前走去。
银时没有挣扎,顺着小久的步子走着,有些不舒服就把胳膊搭在了对方的肩上,似乎这样的高度差很适合这样的姿势,他于是放心的将更多的重量交了过去。低着头,视线里是两人交错迈出的脚步,以及小久白底红色镶边的和服。
小久一反常态的安静,于是银时只好没话找话,“啊啦,你没有其他的和服了么?”
“总是穿一套衣服的人没有吐槽这个的权利。”
“喂喂,阿银我只是觉得麻烦就准备了四套一样的而已。”银时扭过头赌气。
“我也是啊,很麻烦。”每天去西乡殿那里换衣服,自然不需要很多和服了。
银时醉意的脚步有些虚浮,他一面维持平衡一面迟钝的思考着,然后忽然一阵风刮过,树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水滴稀里哗啦的全部砸下来,即使打着伞也不可避免。银时抹了抹脖子上的水,然后顺手也将身边的人的长发屡到一边,一阵不合时宜的脂粉香飘过来。
“喂你刚才去哪里了?”银时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工作。”我认真的撑着伞,回答道。
“哪里的工作啊,阿银我从来不知道呢。”
“很随意啊,经常换的,没什么说的。”我侧身努力避过他对着我呼气带出的温热,有些不自然的倾斜了。
银时以为这个是心虚的表现,于是更加靠近一些,“撒谎不是好孩子啊。”然而下一秒支撑着他一般体重的肩膀突然向一边撤开,银时差点摔进满地的雨水里,然后再抬头对方已经一个人走出很远了。
雨停了很久,微弱的月光慢慢透出了乌云层,笼在那个渐远的身影上。银时眯起眼睛,看着小久原本白色的衣服被红色的伞投下淡淡的光影,和月色下一片的清冷格格不入,不由得回忆起当初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次,依旧是冷月光华,可是那时的小久不一样。
那时候的少年似乎总是冷冷淡淡的,连笑意都带着漠然,不似现在,同样的弧度却有了不同的温润。
是啊,大家都会变的。他仰头望着半露出面的月亮,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果然这种文艺的想法,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再看前面,少年早已不见了身影,银时拢了拢和服宽大的袖子,认命的继续向家走去了。
因为这样,银时也始终没有想过,大家都会变的,那么那个独一无二改变的契机,究竟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