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辉,你知不知道白色的罂粟花代表着什么呢?
——辉夜大人,是……初恋吧。
那个名字说出口的一瞬间,银时感受到了怀中的女子轻微却分明的颤抖,瞳中闪烁的红又暗了几分。他原本只是赌一把,那紫色绣金的蝴蝶太过相似,却不想看到了更有说服力的东西,那把黑骨的折扇他并不陌生,甚至曾经亲眼看见它被一个人当做生命一般珍惜过——仅仅因为有一次突袭掉了后就不惜危险回到战场,最终在废墟中找到时却因为战火被烧毁了大部分扇面,连扇骨都留下了灰色的疤痕一般的缺损。
他始终记得,那个一向孤傲的男人握着的合在一起墨黑细长的扇骨,他布满伤口和血迹凝固如同金属色泽的手因用力而凸起的关节,以及背对着自己依旧可见的轻微颤抖,像极了此刻这个女人的姿态。他的视线又落回到折扇上,摩挲着乌木上经年不曾褪去的伤痕,已经变成了润滑的菱角,一切都和记忆完全吻合,除过那崭新的明显是修补过的扇面,以及上面绽开的和之前墨黑描金的图案全然不同的纯白。
那是盛开的灿烂的罂粟,雪白,悄然诉说着某些经年不曾说出口的秘密,然而谁听得到呢?
“他是来过,”就在银时还陷在回忆中愣神之际,一直静默的女子突然开了口,一反之前的推脱,“只不过是前些日子的事了。”
“这样么。”银时松开了禁锢着星辉的手臂,也还回了她东西,退后一步将女子的背影纳入视线,“那你和他……”
“嗯?”突兀的转过身来,银时的心绪在那一刻复杂了起来,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人此刻的表情居然不是哀伤不是愤然也不是懊恼,而是带着一抹释然的恬静和愉悦,“我和他啊……是陌生人哦。”
不顾银时错愕和怀疑的神色,星辉的手指留恋着描绘花朵边缘的形状,唇角的弧度扬起的更大,“没错,我们不过是仅仅知道彼此名字的陌生人,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论,客官你若是要寻他,可是找错人了呢。”
“真是的,谁说我要寻他了,万事屋才不接这种没有好处的委托呢。”银时变回了惯常的吊儿郎当的神情,“况且那家伙除了警察也没有人想要找吧。”
“是么?”星辉垂下眸子,静静的将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珍宝一般收好,然后认真的注视着面前的男子,“若是没事的话,奴家告辞了。”
“那个,”银时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花魁大人你不真的重新考虑下么,阿银礼金可是不会少的哦。”其实是那个人不会吝啬的,银时吞下后面的话期待的望着星辉。
“劝你还是死心吧。”绰约而立的女子伸出手指摇一摇,“要知道这是吉原,不遵守规矩的话,会死的哦。”
“喂——”
“什么时候敢亲自站在这里再说吧,那位所谓的大人。”
银时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着注视着依旧行的不紧不慢的身影,暗叹一口气,看来这次的委托又泡汤了啊。不过,看起来并非一无所获,而且,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呢。他将一条胳膊兜在半敞的衣襟里,转身没入来往的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吉原纵横交错的街道下不乏可以用来隐匿的地方,熟悉地形的话更是能纵横无息,只不过桂并不是熟悉地形的那一个,所以只是凭着长久以来的直觉匆匆赶到了门口,想要出去时却遇到了阻拦。
“游女是不可以离开的。”就在桂看着面前交叉着阻拦了去路的□□犯愁之时,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惊,转头才注意到隐在阴影里的人,初看过去只能识别那过于耀眼的金发,仔细看过几眼才觉察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桂眯了眯眼并不作声,静观其变。
“更何况你并不是这里的游女。”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金发的女子微微侧头,不再隐于黑暗中的五官线条精致美好,却透着一股让人接近不能的冷峻,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过桂小太郎,“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要不是游女就行了,不是么?”斟酌了一下,桂的语气并不太强硬,这里尚且是吉原的地盘,更何况还有随时会出现的真选组——他果然还是没有错过土方十四郎的身影,即使没有那标志性的制服——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秀发,桂故作姿态的抬起了下巴,“我并不非什么可疑分子哦,只不过是你们另一种意义的同行罢了。”
【假发子你的节、操碎了一地有没有,如此姿态你身为攘夷首领的尊严何在?BY义正言辞的读者】
【为了逃跑我觉得他不惜做任何事情,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一个没有下、限无节、操的脑残小太郎……BY顶锅盖的作者】
“同行?”月咏将对方于游女几乎无差的衣装外貌看在眼里,嗤笑一声,“若不是男人,你倒真是可以来这边了,不过吉原倒是不提供这种特殊服务呢。”
“所以让我出去吧,我赶时间。”
“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月咏有意忽视桂的话,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啊,那个人呢,难不成抛弃身为同伴的你了么?”身后响起的声音突兀而犀利,桂没有回头,只是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摸索到藏在袖口里的炸弹。
“你……”月咏站起来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男子,皱了一下眉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好久不见了,”土方一手压着腰间的刀一手拿下叼在嘴里的烟,青色的瞳带着几乎具有穿透性的目光盯着几步之外依旧背对自己的人,“桂小太郎。”
被点到名的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看立在前面还未有任何表示的女子,再回头看了一眼一身墨黑环绕着慑人气势的男子,忽而笑出了声,“土方副长,真是好眼力,不愧是幕府忠实的走狗……只不过你口中的同伴,我倒是一点都不晓得啊。”
土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是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他保持着压迫性的气息和随时可出刀的姿势,即使是不在这儿动手他也有把握让桂小太郎逃不出这门外三步。如此僵持的境地,土方看到桂突然间笑了,和刚才略有讽刺意味的笑不同,那是一种刻意却又不做作的笑,带着浑然天成又不同于那些游女般虚假的魅惑,一个微妙的弧度在那张在通缉令上看过无数遍的脸上点燃了陌生的光华。
在那一个瞬间,土方的大脑是放空的,他无意识的看着那个人拉扯起身上过长的裙摆,丝帛扯裂的声响只是个序幕,只是一瞬间的事,爆破声和烟雾充斥了整个听觉和视线。土方下意识的拔刀而挥,动作干净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剑锋将烟雾劈开一道细缝,等到动作停止了之后气流才从这条缝涌出,在这一瞬间清晰的视线里土方捕捉到冲着出口飞奔而去的身影,急速冲了上去。
烟雾,追赶,以及意料之外破空而来的暗器,闪身躲开的是土方,失去踪影的是桂,等到烟雾散去只剩下似乎未动一下的月咏和略显狼狈的土方,后者不善的眯起了泛着青光的眸子,无声的目光刺向前者。
“我或许本就不该期待你能言而有信的。”土方压低了声音,泄露了情绪里的冷意。
“那又如何,土方副长不也没有听从在下的劝告么。”月咏修长却不柔弱的手指轻敲着烟杆,并不否认土方的质问。
“哼,”土方甩刀入鞘,无意再起争端,直直走向大门,却遭到了刚才桂同样遭受的礼遇,他将视线从几乎紧贴眼前挡住自己去路的交叉利刃移到沉默却坚定的蒙面百华身上,“这又是如何?”
“土方副长,坦白来说,这次我并没有接到命令阻拦你,只不过……”话未毕,三把精铁的苦无已然飞了出去,不出意料被土方闪过两把挡开一把,精铁的质地在刀鞘上留下了不浅的划痕,土方的目光愈发锐利起来。
“就这么让你来去自如还真是不爽啊。”月咏这么说着,一改刚才悠然置身事外的态度,面对着土方亮出武器,“何况在下不过是清除一两个可疑分子而已,无伤大雅的。”
身后的两个百华无声的靠近,将土方包围在中间,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略微评估了一下战力,土方向后瞟过去的视线在触到了某处时,思绪瞬间明了,略偏几分迎上了冲着自己胸膛而来的一把利器,然后顺着力道倒在地上,视线一片黑寂。
“首领!”
“首领!”
“这里交给我,你们去复命吧。”月咏低下身查看着不再有声息的人,淡淡命令道,“只用说处理了一个可疑分子就行,明白了?”
“是。”领命的人即刻反身而去,月咏神色漠然的伸手,拔下那一只插、得笔直的苦无,却没有发生血溅三尺的场面,仔细看过去那尖端连着小小的橡胶吸盘,顿时让人哭笑不得。
“起来吧,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说话。”月咏起身时轻声抛出这句话,离开的时候土方亦快速起身跟着,不消几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弄深处,远处依旧是歌舞嬉笑,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处的意外插曲,顺带的,那深色的地面上已然黯淡成金属色的血迹也被所有人忽略了。
吉原的大门很高,铁质是和整个封锁天空的颜色一致的沉重,十几层的高度靠的是升降梯传送,而之外的世界直接连接着歌舞伎町一番街的尽头,这个时间本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却因为一群不速之客而变得沉寂而诡异。
山崎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了,然而每一次却都避免不了这样的情绪。略微在暗处隐藏着身形,并非多么高的隐蔽性,但这一次要的确实不是隐蔽而是速度,在目标出现的刹那就逮捕归案。
监察大神保佑,这次要是能抓到桂的话……
“三号,三号,有情况。”怀里的对讲机颤动起来,山崎连忙拿出来顺便紧紧盯着出入口,“三号收到,什么情况?”
“有人出来了,暂时不能确定是目标,样貌可疑。”
“明白,一号,一号?”
“……”
“一号?冲田队长?喂,喂?”
“……啊老板请给我一串香草味的丸子,对,还有一串巧克力的。”
“……喂,刚刚那是什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啊!你究竟去了哪儿啊喂!”
“啊,你说这个,是对讲机而已,不用在意……啊呜……喂山崎么,什么情况?”
“冲田队长,疑似目标出现了。”山崎选择性的而忽略了不合时宜的咀嚼声,一边汇报着一边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刚才他们确认的目标是万事屋的旦那和陪同他的女子……好吧是伪装过的桂,而现在出现的人,山崎上上下下打量着,明显是撕裂过的裙摆参差不齐袒露了大片的白皙的大腿,身上也是凌乱一片,低头紧紧捂住腹部的姿势让人看不清面孔,即使这样依旧遮掩不住大片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浸湿了缎面再也看不出本色。
“目标锁定。”山崎握紧了手里的对讲机,他作为监察的观察力不会有错,即使只有桂小太郎……或者说只有桂小太郎才更容易拿下吧,如果加上万事屋旦那的话,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上!”一个字的命令字简洁却也是最有效,下一秒十几个队员手持刀剑就冲了过去,只有桂一个人的话,还是受了伤的……山崎刚刚稍微安定了一点点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没有,本该出现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刚才对讲机里的对话难道……这一下悬着的心直接跌进了谷底连拉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若是没有冲田总悟的突袭的话,他们所谓的战术也根本不可能奏效,毕竟对方是从攘夷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男人,这点自觉山崎还是有的。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巧妙的夺去一个队员的剑横劈竖斩冲出了重围,即便那处在致命处的伤也没有阻碍他半分的行动力,至少在这与生死赛跑的时刻他能够忽视那样的疼痛,这便是他们所做不到的。
做不到……同样握着刀的手泛起了青白色,山崎垂下头去,默默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正好迎上了似乎是刚刚回来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悟,而脚下不远处是□□着互相扶持的一番队队员。
做不到啊……咬紧了牙关,山崎连抬起头都不敢,他作为一个监察没有办法去斥责一个主力番队的队长。可是,可是,不甘心,他亦是有自己的决心和血性的男儿,这样几乎能够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能就这么失败了呢,副长他甚至孤身深入吉原那种地方,为的就是拖住一切可能情况让桂小太郎落单走出来,为什么……不能……不能容忍……
“混蛋!”终于还是破口而出的斥责,并非出自山崎之口,他愣愣的看着自己伸出却抓空的手,而本想抓住的那个衣领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里,连带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告诉我你又躲到什么地方睡觉偷懒去了!”
被狠狠揪住衣领的冲田没有反抗,没有出声,更没有拿出平日不离身的加农炮瞄准土方,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眼神锐利责难着自己的男子,樱桃一般美好色泽的瞳闪烁着不明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嘁!”偏过头去,冲田平静的忽视了一切,不论是土方怎样怒视也好斥责也罢,直到归队之后都不曾开口说一个字。而那只插在裤兜里紧紧攥着一纸薄信的手,也没有一下都没拿出来过,潮湿的汗模糊了原本娟秀的字体。
「爱弟总悟启: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过了很久呢,算算时间三年有余了,即使每月通信依旧很是想念总悟呢。你寄来的医疗费很充足,所以调养了这么久我的身体好转许多,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拖了太久了,所以计划这个月上京和未婚夫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