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于归脸色惨白,神情木然,桌子上的茶水一滴滴落在茶几下雪白的地毯上,漾出一圈污渍,在其余一圈雪白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于归,你怎么了!”古里站起来,叫醒兀自出神的苏于归。苏于归看向古里,眼神还有些不清明。古里便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其实她想问苏于归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苏于归摇了摇头,神色痛苦。
古里揉揉她的脑袋,连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于归有什么事情和叔叔说,别自己闷在心里难过,嗯?”
苏于归嘴唇都发颤,显得实在慌乱又紧张,不停地嘟囔道:“带我去医院,不能让他看到我发病,带我去医院,带我去医院!……”说着,立马变成了一副急迫的模样,慌忙要冲出门去。
她此时穿着一身睡衣,虽然布料很厚,但深秋的天气就这样出去,不冻出什么来才怪了。古里便将她拦住,但苏于归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念叨着要去医院,她紧紧抓住古里的袖口,声音都撕裂。
古里没料到她会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乱了阵脚。但苏于归的样子实在可怖,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古里紧紧地将她揽进怀里,揉着她的脑袋试图平息她的躁动,古里不停地安抚她道:“咱们这就去医院,这就去医院啊,大小姐不要怕,古叔叔在这,古叔叔这就带你去医院。”
苏于归已经神志不清了,愣愣地由着古里牵着。古里进去房间找了件厚衣服给苏于归套上,拿上钥匙,带着不断自言自语的苏于归出了门。
古里带着苏于归快步走向楼下停的那辆车,眼下情况紧急,也不管那人此时还坐在车里,安抚了苏于归才是要紧。最主要的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有这么突然而又莫名的情绪,他也害怕。
万一是什么可怕的病,那日后要怎么办,其实不用苏于归说,古里也要带着她去医院。发疯也好,得病也罢,他此时只想知道苏于归到底是怎么了。
他看向旁边神志不清的苏于归,拿出电话向车里的人询问了一下对策,那人同意之后,古里带着苏于归加快脚步往那辆车走去。
岂料苏于归见了那华丽的车标之后,突然发起疯来!苏于归一开始还神情木然,可就当她看见了那辆车的一霎那,竟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猛然尖叫起来, 歇斯底里!
谁也不知道苏于归看见了什么,她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下狠手踢打身旁的古里,试图逃脱古里的桎梏。古里没料到她会这么突然地挣扎,一个不备叫她挣了脱。慌忙要去安抚她,可哪里还近的了她的身?
苏于归是何人,警校毕业重案组高级警员,即使生了病,也不是古里一个身体素质近六十的人能拿捏的。苏于归挣脱了古里之后便猛然转身跑了起来,古里被她踢打的疼痛难忍,别说追了,连抬脚都难,只得大声呼喊着车里的人。
车中的人也发现了这一变故,驱车就往苏于归的方向赶。
苏于归跑的飞快,她俨然是在逃!她满脸的惊慌神色,眼睛瞪得老大,一面跑,一面张着嘴呼吸,样子好不狰狞。深秋的天很冷,她拼命地跑,慌不择路,风吹着她的脸,在颧骨留下两团干燥的红。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害怕,她患病以来,很多事她自己都不能解释。
身后响起汽车的引擎声,原本只是低小的“嗡嗡”声在她脑袋里被无限放大成震慑心神的“轰隆隆”,她更是惊慌害怕,像是处在无尽的黑暗处,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
她想躲开这黑暗,所以她跑。
平静的天空里猛然划过一声尖利的刹车声,紧绷的弦猛然断裂。像撕破黑暗的探照灯一般,在黑暗中猛然划过一束凄白的光芒,射的人眼珠火辣辣的疼。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是电影里常用的慢镜头,镜头里猛然出现了一架黑色的机甲怪物,以强硬到突兀的方式像苏于归移去。
黑色方盒子里的人动作夸张地扭转方向盘,表情也慢慢地变化成夸张的眉眼口舌,却因为慢动作,使他的所有举动看起来实在滑稽。但是苏于归还是看出了那人脸上的惊恐,她看见那人的口型,他在喊:“让开!”
苏于归本能地伸手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哔、哔、哔——
头上悬着古色古香的床幔,身底下是雕花木床,耳边却尽是各种电子仪器的声音,这景象也倒是穿越感十足。
“梅儿姑娘,朝儿他怎么样啦?”有个声音焦急地问。
回答这声问话的是十分甜美的女声,那声音道:“路阿姨您别担心,将军无碍,静养些时日便可康复了,只是……”听她这一声只是,方才那紧张的声音此时更加紧张,她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被唤作梅儿的女声顿了顿,又是笑道:“没事没事,只是我方才忆起我的药箱和针灸盒都还在家中,还要麻烦姑姑差人给我送过来才好。”
那紧张的女声这才松了口气也是笑道:“我说是什么大事呢,你这丫头,可吓坏我了!拿个药箱而已,我去与你姑姑说。”说完便是要走。
那被唤作梅儿的女声又道:“路阿姨,不必劳烦您啦,您啊,去看看将军吧,想必是担心坏了,打扰母子团聚这样的事情我可不做,呵呵。”
那被唤作路阿姨的女声又与她谈笑了两句,便转身进了里间。这才看清了,正是凤朝生母路盟。
梅梅看着路盟进了里间,收起了一脸的笑,脑中又浮现起那外间传闻心狠手辣堪比活修罗的冷面将军的脸,叹了口气。
因为就在刚才,她清楚地看见两行泪痕划在那张脸上,凭地伤感。
梅梅抬头望望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心中苦涩。她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知道了这感觉叫羡慕。谁人有这能耐,让与柔情沾不上边的铁汉流了泪,那人真是幸福,幸福之人向来是能让人羡慕的。
只是不知这人,可配享这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