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石三生不是拿镰刀的勾魂使者,他只是阴司的一位差爷我坐在店里吹空调,又给七凤解释了一遍石三生的身份。
从湖北莲溪庵回来石三生消失后,我和七凤就经常讨论这些灵异事件,我对走阴比较在行,而七凤则对术士比较有天分。可她老是把中国的幽冥世界跟国外的吸血鬼弄混,对于石三生的事情也比较懵懂,我只好慢慢跟她解释。
七凤摇着我的手臂,让我再仔细同她讲讲。我有些好笑,之前不信鬼神之说的时候,只要一提到这类字眼,我和她都会打心底反感。可现在信了,就又非常好奇和向往。
石三生是阴司的官差,到阳世来是为了寻找石骨,这石骨就是我们家享灵人团口的传位信物骨笛。上海的夏天很炎热,我把空调的温度降到最低,还是能感觉到闷热烦躁。我继续同七凤讲:享灵人团口的创始人当初留下享灵人一脉,最重要的因素就是那支传位骨笛。那骨笛可以让普通凡人开阴阳眼,还有做梦遇知未来的能力。
然后呢七凤问我。
我道:石骨就是骨笛啊。石骨本来是阴司的一件法器,归石三生所有,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落入了享灵人团口创始人的手中。我当然不能告诉七凤,说那石骨本是被我们家先祖偷来的。
这许多年来,石三生都没有想找回的意思,因为石骨的灵气对于阴司的诸多法器来说,并不是很厉害。而这次他要找回石骨,只是为了阴司举行的一场重要的祭祀活动。那日他在七宝碰巧遇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八字纯阴,本该早夭,可依然能活到现在,便断定我与享灵人团口有着莫大的关联。不然不会有人费那么大的力气替一个旁人续命。而当时再过一刻钟,我就会因为地气杀从楼上跳下去而死,是他找了个替死鬼救了我。
七凤又问:那楚臣爸爸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呢拐这么大个弯子,不嫌累啊
我说:可能当时他觉得突然告诉我这些太过唐突,才以那样的方式出场,带我离开,躲过一劫。
我八字属阴,天生阴体,灵气旺盛,又长期接触享灵人团口的诸多神灵,所以对于石三生的身份多少有些感知能力。而一旦触碰到他的身体,我的感应就会更加的强烈,所以我想,这才是他一再强调不让我碰他的身体的原因吧。
七凤又问:既然石骨就是骨笛,而骨笛就是你,那为什么楚臣爸爸没有抓你回阴间啊哦,我知道了,他爱上我们鲜翠欲滴的诸灵爻姑娘了。
我还清爽可口呢我白了七凤一眼,然后做出很无辜的表情,告诉七凤,因为我是这么求石三生的:石大差爷,您堂堂阴司大官儿,总不差这个把道具吧要不,您再另寻一根骨头做一个骨笛出来,然后再将那骨笛幻化成石骨说着,我隔空假意替七凤捶了捶肩膀,跟她讲我就是这么给石三生按摩的,我谄媚道,石大差爷,您第一次在七宝救了我,我很感激,可是您看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岁孩儿,您要是将带我回阴司祭祀了,肯定没命回来,届时我的家人该多伤心欲绝啊。
这么丧尽天良无耻的事,您堂堂石大差爷肯定干不出来的吧呵呵呵呵呵说完,我便尴尬地朝七凤笑着。
那楚臣爸爸是怎么回答的让我想一下,肯定是这样七凤学着石三生的样子,板起脸来,假装咳了一下,平静地说:小灵,你忘了,我来自阴司,并非你们阳世之人,无需遵守这些道德礼仪
哦哦,那个那个我也陷入了表演之中,石大差爷,大官爷,大官人您就放过我吧
放心,爷现在不急带你回殿。七凤将自己的声音压低,装出很有磁性的男声,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一听,忍不住轻笑起来,这七凤,还真是学有惟妙惟肖的。我抓住七凤的手,柔情蜜语:别说一个,十个百个都行。只要您不让我英年早逝,芳华早夭
七凤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眼中也有许多笑意,面上仍然紧绷着,道:也无甚其他,只要你不离开我便好。
成交我一合手掌,拍出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七凤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恢复了自己的声音,问:那白珠子里的红衣女是谁呢是她交给你另一支骨笛耶。
我一听,心里有些发冷,故作镇定道:不过是替我而死的那个人而已,石三生将她收入灵珠,以免她回阴司鸣冤。
我听外婆讲过,阳世人的寿命在阴司都是有明确记载和规定的,在阳寿未尽之时,阴差是不能随随便便取人性命的。所以石三生之前会将红衣女替我死之后,又收入了白珠子里面,不让她自由,只是为了不让她到处乱跑,坏了事。
七凤也跟我研究过鬼神的一些事情,她也懂,于是道:石三生这样不是违反规定了么他上司知道会不会革了他的职
其实七凤的意思我明白,石三生被罢了职,就不能带我回阴司祭祀了。我是她的朋友,她肯定是不希望我死的。
而关于红衣女替我而死的事,因为之后我替她解了封印,那样她就能再次投胎转世为人。尽管如此,我对她的内疚却也一分没少,毕竟是一条人命。
有时候觉得石三生很冷血,他能用一条命去换我的命,同样都是命,在我眼中都是平等的,可他没有知会我一声,就杀了她来替我。他做这么多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爱我,只是因为我就是石骨罢了。
我道:石三生在阴间的地位貌似蛮高,不知道有没有鬼能管得了他。
哦,那倒是,听你说过他还能把三途河公丢到水里去。七凤托腮,小猪,什么时候让楚臣他爸带我们去阴间玩一玩啊
你不是最怕鬼的么
有他爸在我就不怕啦,跟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的好不好。
我翻了几个白眼,就对七凤举了白旗。她明明知道这半年来我到处在找石三生,她还天天来店里捉弄我。存心让我心急是不是
晚上,我回了家,跟妈妈说起这些事情,妈妈却并没有表现得太惊讶,然后告诉我她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因为做梦有梦到过一个身着明黄朝服的阴差。后来石三生就出现了,他们谈过几次话,大概晓得一些前因后果。
我一想,会不会是我一早就有了享灵人做梦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那次我做梦,在院子里才看到古装版长大后的楚臣想来那就是石三生的真面目了。
我莫名跟一位阴差喜结连理,生下楚臣,这是多么有违天道的事啊
在洗手间里,我坐在马桶上胡思乱想着。
石三生并没有带走我,反而自己消失了,他究竟去了哪里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我总当他是空气,可他现在真的不见了,我还真如缺了空气一般。用七凤的话来说就是:娃儿他爸又走了,把娃儿心也带走了,哎可怜一对有情人呐,终难两全。完了又宽慰我:好事多磨。
我倒不认为我和石三生之间会有什么多难磨的情意,只是那层微妙的关系,每当看到楚臣时,我便没有任何顾忌地想起他来。
之前妈妈有跟我说过石三生对我并没有异心,只让我注意另一方人的动作,可是这另一方人是谁呢他们出现了吗又为什么要害我石三生一开始出现,是不是为保护我不受他们的侵害
我想起自己之前对他态度那么恶劣,就后悔不已。
楚臣跟石三生长得好像哦,鼻子眼睛嘴巴都很像。可是,石三生并没有给我的生活中留下任何有念想的实质性的东西,除了楚臣。
洗完手,我又沾了点水到镜子上比划着写字,等脑子反应过来,竟写的是石三生和楚臣的名字。
我生命中觉得最神秘莫测的一个男人,和我生命中最最宝贝的儿子。
还有两个月多就是楚臣的两岁生日,妈妈说楚臣在生日前后一定要特别的留意,稍微不慎,就会有不好的结果。妈妈虽没明说,我也能感觉得到她话中的严重性,于是把手工店交给邓禹打理,我则搬回了家,天天看着楚臣。
楚臣在院子里玩儿,我就站在旁边看护;楚臣睡了,我就在床边一眨不眨守着他。
这天,我看着楚臣的睡脸,想着石三生的下落,小黑就跑了进来,在房间里到处跑,很欢快。
小黑最近越来越勤快了,好像换了条狗性,又聪明又活泼,听得懂人话还会做出回应,跟我也亲近了许多,还学会了跟我打滚撒娇。它翻箱倒柜,用爪子乱刨,我也乐得看热闹。看一会儿它把家具刮坏了妈妈非得说它,而到时候它又会可怜兮兮地往我身后躲,而我正好可以利用从妈妈手中救下它这个理由,来要求它帮我多留心楚臣的安全。
小黑嘴里叼着一张纸,用爪子碰了碰我。
我从它嘴里接过那张纸,是我和七凤研究过的横公的素描图。
鱼身双翅头有两角巴掌大小咦不对我明明只和七凤标的是厘米的单位,因为我们当时在溶洞里看见的就是那么小的。可是不知道是谁用了尺来做测量单位,现在大部分的人都是使用厘米或毫米或米,这会是谁添上去的呢
还有横公心脏的部位,不知道被谁用红色的笔勾出了一朵两生花,似血赤红,栩栩如生。这个地方,貌似恰好是那日那朵倒吊着的两生花枯死的地方。
我用手指点头纸上横公鱼的身体,这里是他的喉咙,这里是肺部,那么,这花的地方是心脏
石三生说的他死了,并不是他,而是它。横公死了,是被我的血杀死的。我竟然无意中杀死了一头上古遗兽。
这种心情无法表达,就好像我们以为刚才在马路上开车的时候,明明只是压死了一只蚂蚁,没想到后来看监控录像的时候,却看到自己是撞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还是你的熟识的,并且跟另外一伙人刚刚议论过他。
我收起那张纸,准备抽个时间再去一次山鬼洞,拜祭一下横公。就我一个人。因为我不想七凤和安晨为我做过的事内疚。
并且,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关于那些腐蚀血肉的景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