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旧事

小孩儿终于醒了,看见了盛晚归就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阿姨,我好想你。”稚嫩的声音很明亮。

盛晚归欢乐的笑着,将孩子小小的身子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赚得头都点晕了,险些摔倒,幸好南霁云及时的环住她。

将小孩子接过,放在地上,南霁云蹲下身子,温柔的笑问着:“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这孩子落落大方,见到陌生人一点都不羞怯,清脆的回答着:“我叫无病,今年虚四岁。”

“听院长说,他刚来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就给他取名叫无病,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盛晚归说着,忽然心头一阵的疼痛,那个无缘的孩子,如果能活着,也是和小无病一样的年纪。

“怎么了?”南霁云转头,看到盛晚归眼睛红红的,慌忙问着。

“没事”无法明说,只能掩饰,盛晚归擦擦眼睛,说:“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和小无病一起吃了一顿饭,临走的时候,小孩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像是迷了路的小狗一样,强忍着眼泪,不肯哭出来,盛晚归看得心都要碎了,频频的回头向他摆手。

小无病奔跑着追着他们的车子,眼泪散落下来,喊着:“叔叔阿姨,要再来看我哦。”小小的身子,被张院长按住,抱了回去。

盛晚归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了出来,每次和小无病告别都是这样,好似心上的一根经络折了,闷闷的疼痛着。

“别难过,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他。”南霁云安慰着她。

盛晚归很想小小,但眼泪却忍不住的一直往下流。

车开到胡同口就进不去了,狭窄的胡同两个人并肩都无法过去,只能一前一后的走。

穿过一个小胡同,拐进了巷子深处,盛晚归停在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前,掏出钥匙开开门。南霁云看着四周噪杂脏乱的环境,心里很不是滋味。

屋子里很湿很潮,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一面小小的玻璃镶在后面的墙上,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小心脚下,有门槛。”盛晚归提醒着他,同时来开了灯,但屋内也并没有亮多少,灯泡还是最早的那种昏黄的灯泡,发出暗色的光芒,照得整个屋子都是黑黄的,压抑而又憋闷。

“你就是在这里住了四年?”南霁云声音不稳,透过这间屋子,窥见了盛晚归四年的生活,他难过不已。

“在这里住了有两年多。”盛晚归看着南霁云,忽然很后悔带南霁云来这里,都已经过去了,她想让南霁云为此而伤心,忙说着:“我觉得这儿挺好的,起码比露宿街头强。”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这句话还不如不说,这无疑是给南霁云有了裂缝的心里又撒了一把盐。

“我的意思是说,你别难过,都过去了,真的,现在我住的好,吃的好……”盛晚归不说了,怕越描越黑。

南霁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他的小晚儿不怪他,心中的愧疚感愈加的强烈。

屋中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折叠的简易衣柜,光秃秃的墙上挂着一张镜画作为装饰,南霁云的目光被它所吸引了,走近了看,心弦一动,轻轻的把它摘下来,捧在手中,这是盛晚归17岁的时候,南霁云为她画的一张工笔画,那天,南霁云跟她说了要和叶馨岚的订婚的事情,盛晚归很高兴,一直喋喋不休的缠着他说话,不停的笑着,最后要求南霁云帮她画一张画。

南霁云那天心情很糟糕,破天荒的拒绝了盛晚归的要求,盛晚归生气了,骂他有了女朋友就开始讨厌她了,躲到房间里自己哭泣。南霁云怎么哄她她都不肯出来,最后只得半夜里摆好画绢,一笔一画的绘出一个美丽、生动的少女形象,从门缝里给她递进去,她才带开门来,破涕为笑。

没想到,她走的时候把这幅画也带上了,还精心的裱在镜框里。

“对了,这个得带走。”盛晚归从他手中抽出镜框,放进袋子里。

“你一直留着它?”南霁云问着。

“嗯”,盛晚归点头说。仓皇从家里逃离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多带,却带上了这幅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一直跟在她身边,悲伤的时候听她诉说心事,喜悦的时候跟它共同分享,陪她渡过许许多多的难熬的日日夜夜。

衣柜里想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都是些地毯上买来的廉价货,现在已经穿不到了,也不能再穿,被南霁云看到又会伤心难过的。

突然,盛晚归在衣柜的深处发现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一包东西,她慌忙的握在心中,唯恐被南霁云看到了。偷偷的打开,里面都是婴儿的小衣服,这是她那时候满心欢喜所准备下的,后来……虽然空欢喜了一场,但这些东西她不忍心扔掉,就这么一直的留着,当做一个纪念,纪念着曾经有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

盛晚归系了个死扣,将塑料袋掖在袋子底下放好。

“小晚,你回来了。”门外传来张三儿惊喜的声音。

“嗯”盛晚归忙放下手中的动作走出来,指着南霁云说:“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南叔叔。”

接着又指着张三儿说:“小南叔叔,这是我的好朋友张三儿,帮了我很多很多。”

南霁云轻点着头,始终对张三儿存着一份敌意,但面上还是带着微笑,伸出手来,说:“你好,谢谢你一直照顾晚儿。”

南霁云对他这么客气,反而使张三儿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搓搓手,握住南霁云的,说:“上回,不好意思了。”

南霁云摇摇头,说:“没事。”接着揽过张三儿的肩膀,扭头对盛晚归说:“你先收拾,我们出去聊聊。”

“哦”,盛晚归答应着,微不可见的对着张三儿摇摇头。

凭着多年来合作的经验,张三儿一下子明白了盛晚归的意思。

走出门口,南霁云说:“我们到那边去说。”

张三儿就跟在他后面,一直都出小巷,穿过胡同,站在南霁云停车的地方,奇怪着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说。

南霁云靠在车旁,面上没了刚才的笑容,皱紧了眉头,说:“你这四年来,一直在晚儿身边吗?”

张三儿点点头,掏出一根烟来,递给南霁云。

南霁云摇摇头,他不抽烟。

张三儿收回手,自己点上,抽了一口,说:“是,算算,应该有差不多四年的时间。”

南霁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张三儿回忆着说:“几年前,我去一个小饭馆吃饭,见新来的服务员是一个很年轻,很漂亮,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受过罪的小姑娘……就是小晚嘛,心里就觉得她来路不明,当时以为是人贩子拐来给老板当老婆的,因为那个老板四十多岁了也没娶上媳妇,平时见着个女的就来劲。丫挺的老板老是占小晚的便宜,一会儿摸她屁股,一会儿又去抓她的腰。我刚开始还以为小晚不在意呢,后来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在揩她的油。”

南霁云静静的听着,脑子中想起了小晚受欺负的画面,心脏抽搐的疼着。

“也是合该巧了,那天晚上,我去小卖部买烟,经过小饭店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呼喊声,我一听,这不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嘛,就偷偷的摸到了后院去,顺着窗户缝往里一看,我这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老板那孙子正在那儿扒小晚的衣服呢,我张三儿虽然小偷小摸的没少干过,但最瞧不起的就是□□犯,我一下子就把门踹开了,劈头盖脸就把老板给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