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那个孩子

南霁云也将沈纯良的话跟盛晚归学了一遍。

盛晚归听后, 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小无病了,我们去L市看看他, 好吗?”

南霁云点点头, 同意, 不管是躲避其他人, 还是去散散心, 暂时的离开这里都比较好。

当下,两人便收拾东西,将手机统统关掉, 谁也没告诉,便开车去了L市, 找了间宾馆先安顿下来, 便直接去了福利院。

小孩子就是长得快, 无病又长高了几厘米,越发的漂亮可爱, 眉眼口鼻间,竟越看越像南霁云了。

“阿姨好,叔叔好。”小无病有礼貌的鞠躬,奶声奶气的说。

盛晚归见到他,整个脸都亮了起来, 连日来淤积于心的郁闷总算是暂时的散开了, 她亲昵的抱着小无病, 不停的亲吻着他嫩嫩的小脸。

小无病身上穿着上次盛晚归给买的衣服, 但明显的, 已经小了,裤子只到脚脖子那边, 露出了一大截袜子,盛晚归心疼急了。

“阿姨,你是我妈妈吗?小朋友们都说你是我妈妈,你不要我了,才把我扔在这里。”小无病突然的说。

盛晚归一愣,跟南霁云对视一眼,本来是想逗逗他的,便问着:“我要是你妈妈,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小无病扬起天真的小脸说:“高兴,那样妈妈就能把我接走了。”

盛晚归笑着问:“那小无病不想在这里了吗?为什么?”

小无病撅起嘴巴,说:“他们老是抢我的好吃的和玩具,阿姨,那你是我的妈妈吗?”

盛晚归心间一酸,满含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是你妈妈。”

接着,盛晚归和南霁云又带着孩子去买了衣服和零食,才将小无病又送回了福利院,临别时,小无病躲在门后,怎么也不肯出来和他们道别,直到盛晚归反复的保证说他们明天一定还会还会来看他,他这才从门后出来,噙着泪花跟他们摆手。

张院长出来送他们,盛晚归问:“我听说有别的小朋友经常欺负小无病是吗?”

张院长叹了口气,说:“确实是,大孩子欺负小孩子几乎是普遍现象,这里的孩子跟一般的孩子不同,他们从小没有父母,缺乏安全感,有些孩子就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心理,对于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就想法设法的得到,我们这里已经请了专门的心理老师,为这些孩子做辅导。”

盛晚归没说什么,南霁云点点头,说:“虽然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但抢别人的东西还是不对的,希望你们对小无病多关注些。”

他们上次给福利院捐了不少钱,说话自然也很管用,张院长忙说:“放心吧,我会的。”

从福利院出来,盛晚归心情很沉重,闷闷的高兴不起来,说:“其实让张院长多关注他也没用,他还是得照样受欺负,也许当着她的面不敢,但背地里,还不是会变本加厉,小南叔叔,我们收养小无病好不好?就把他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行吗?”

“我们可能不够领养条件。”南霁云心中一滞,知道今生他们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看到盛晚归那么喜欢这个小孩子,心中的郁气越积越多,直至气闷难忍,空气都稀薄起来。

“我真的很喜欢他,一看见他,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盛晚归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悠悠的说。

南霁云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我想想办法。”

望着眼前装修一新的店面,盛晚归略略的感到吃惊,感叹着说:“没想到张三儿的超市发展得这么大了。”

南霁云说:“看来他挺有生意头脑的,刚才路过时我看了看,周围有几个居民楼,但却连小卖部也没有一个,他很会选地方,也难怪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展起来了。”

没有提前通知张三,两人便直接过来了。

走进超市里,一列列货物摆放得很整齐,哪类的商品在什么地方,一目了然,其实,店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太大,但货物却非常的齐全。

左右看了看,张三儿并不在店中,里面只有两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店员和一个收银员,店员点状忙过来问他们需要点什么,盛晚归便问:“你们老板是叫张三儿吧?他在吗?”

店员听后,便吵着收银的方向喊着:“刘姐,他们是来找老板的。”

那个就称为刘姐的收银员连忙走过来,先是疑惑的打量他们一番,接着恍然大悟的问着盛晚归:“你是小晚吧。”

“我是,你怎么认识我?”盛晚归也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女孩年纪跟她差不多大,衣着朴素,长相一般,但一看就是那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她有些羞涩的笑着说:“听张三儿说的,我是他未婚妻。”

“哦,嫂子你好!”盛晚归微微颔首,面带微笑的说着。

“你就叫我小刘好了,张三儿也是这么叫我的。”小刘说。

盛晚归将南霁云拉过来,给她介绍说:“这是我小南叔叔。”

小刘抬头迅速的看了他一眼,面色微红,说:“知道,张三儿一直非常的感谢你们,昨天还念叨你们来着,说不知道他结婚的时候你们能不能来。”

“张三儿结婚,我们怎么可能不来呢。”盛晚归说着转头对南霁云说:“我们就在这里,一直等到他们婚礼结束再走行吗?”

“当然,你想待多久都可以。”南霁云说。等张三儿的婚礼结束,想来沈纯良也该走了,他们世界又会恢复平静的。

“看我光顾着跟你们说话了,快,来里面坐。”小刘领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套桌椅,一张床,其余的地方都放满了杂物,三人勉强站下。

“不好意思,地方太小了,你们先坐这儿歇会吧。”小刘指指床说:“张三儿出去办事了,估计快回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没关系,不用打扰他,我们在这里等他就好,你去忙吧,收银那儿没人看着不好。”盛晚归微笑着说。

小刘出去了,盛晚归说:“这样生活也挺好的,夫妻一起打拼创业,生活过得多充实呀,虽然很简单,但也很快乐。”

南霁云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开一间,好不好?”

盛晚归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向往,说:“去一个人少的小地方,你和我两个人,要是能收养小无病就好了。”

南霁云说:“好,我想办法,一定让他来跟我们生活。”

对小无病,他也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也许是长的比较像他的缘故吧,得到了盛晚归的爱,却没招来他的嫉妒,也算是不可思议的事吧。

“就当他是上天可怜我们,赐给我们的吧。”盛晚归说。

“嗯。”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张三儿的大嗓门响在门外,他们连忙走出来。

张三儿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头发上的黄毛褪去了,露出了原本的黑色,看起来踏实多了。

“真没想到你们今天就来了,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我好准备准备,等好久了吧?真是抱歉!”

“没事,我们也是临时决定来的,没打扰到你这个大忙人就好。”盛晚归开玩笑的说,此时见到张三儿,她觉得万分亲切,这个世界上,除了南霁云,这是第二个让她觉得安心的人,对她没有企图,没有杂念,无条件的帮助她,照顾她,张三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绝对要比那个忽然冒出来,搅乱了一切的亲身母亲要来得重要。

“什么打扰?你们就是半夜三更的来,我也高高兴兴的给你们开门。”张三儿咧着大嘴,爽快的笑着。

他此时给南霁云的感觉已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截然不同了,那时候像个小痞子一样,又轻浮又无知,现在,倒有些成熟稳重的样子了。

“走吧,到我家里去,让小刘给你们好好做顿饭,她以前在饭店干过,炒得一手好菜。”张三儿接着说。

“别,现在客人这么多,你们忙着,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气。”南霁云说。

“你们能来这里,给我多大的面子,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得放下,再说,这里还有售货员呢,不耽误事的。”张三儿热情的说。

盛情难却,他们只得跟随着张三儿回到了他家。

这是一栋很旧的居民楼,但比他们以前住的地方,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

盛晚归开玩笑的说:“记得以前你老是盯着咱们前面那栋把阳光都挡掉的楼房不忿,说总有一天你也能住得起,现在终于住得起了吗?”

“是呀,虽然是租的旧楼,条件也不怎样,但目标总算是达成了,看着吧,以后我还能买到属于自己的楼房。”张三儿说。

“一定可以的。”盛晚归说。

小刘做了丰盛的菜肴,打开特别带回来的红酒,给两人斟上,南霁云连忙推脱,自从订婚那晚之后,他已经好几年滴酒未沾了。

张三儿殷殷的劝说,盛晚归便说:“今天高兴,就喝一点吧。”

南霁云这才抿了一口,张三儿喝了几口,不过瘾,变换了白酒。

盛晚归和小刘吃完了饭,变到里屋去聊天,只剩下南霁云和张三儿在客厅里。

过了一会儿,张三儿已有了些醉意,借着酒劲问着:“南先生,有个事儿藏在我心里很久了,虽然答应了小晚不告诉你,但是憋得我心里难受,我知道你和小晚的关系不一般,我猜想,4年前他离家出走一定和你有关的对吧?”

“对,是我的原因。”南霁云诚实的回答。

“那好,我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张三儿。

看着张三儿虽然醉意朦胧,但却严肃认真的样子,南霁云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里,说:“你说吧。”

“我遇到小晚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张三儿慢慢的说。

“哗啦”,南霁云的手一松,筷子滑落在地,眉头紧锁,眼睛大睁,不可思议的急切的望着张三儿:“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吃惊,但我说的是真的,小晚怕你伤心,不让我对你透露半点,但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张三儿说。

南霁云的脑子瞬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一样,眼前漆黑一片,头晕晕的,像是在一片随风飘荡的落叶,找不到方向,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个高马力的发动机在制造噪音一样,他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到事物。

“那……那个孩子呢?”这句话问出来后半天,南霁云才知道,这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却仿佛是用遥远的外太空传来的。

“我劝她把孩子打掉,毕竟她那么年轻,又没有钱,养一个孩子会非常非常的辛苦,但是她铁了心的要生下这个孩子,后来,盛晚归以为这个孩子死了。”张三儿喝了一口酒说。

南霁云一字一句认真的听着,终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纰漏:“你说她以为这个孩子死了,但实际没死对吗?”

张三儿面有愧色,说:“对,我骗了她,我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怕这个孩子拖累她,就自作主张的把孩子抱走了。”

“那孩子呢?你送到哪儿去了?”南霁云心潮澎湃,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袋上去,冲得他面目通红,激动得一把抓住张三儿的胳膊,声音颤抖,晶晶亮的双眼直直的盯住他的眼睛,充满渴望的问着他。

“我趁着没人,偷偷的放到了一家人的门口,那家我知道,我去偷过东西,很有钱,没有孩子,他们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孩子的。”张三儿说。

南霁云呼吸急促,瞬间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他不能指责张三儿,也不能说他做的不对,他也都是为了晚儿着想,而且现在,也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张三儿吓得往后一退,以为他要打自己。

南霁云只是抓住了张三儿,急急的问:“那家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张三儿一见不是要打自己,便放心了,叹了口气说:“我把孩子送过去不久后那一片地方就拆迁了,具体搬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盛晚归此时笑吟吟的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南霁云对张三儿轻轻的摇摇头,张三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谈点男人之间的问题,你们的女人间不懂的。”

“好吧,那你们接着聊,我就是出来看看你们吃完了没有。”盛晚归说完,便返身回去了。

南霁云说:“这件事先不要跟晚儿说,如果找不到孩子,又会让她空欢喜一场,明白吗?”

张三儿点点头说:“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会尽量的寻找孩子的下落,她如今有了你这个依靠吗,我也不担心养不起孩子了,我想问问,孩子的父亲是……你吗?”

“……是我。”

张三儿笑了,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下就好了,孩子一定能找到的。”

因为要瞒着盛晚归,第二天将她送到福利院后,便找个借口走了,和张三儿汇合之后,南霁云想了想,灵机一动,说:“既然是拆迁的,哪家哪户搬到了哪里,拆迁办哪里肯定有记录,你还记得门牌号码吗?”

张三儿一拍脑袋,由衷的赞叹,说:“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当然记得门牌号码,就是死了我都不会忘。”

两人立刻赶到了拆迁办,拜托工作人员给查询,幸好,找到了那户人家现在的住址,两人有匆匆忙忙的赶去。

“啪啪”敲门,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将门拉开了一条缝,打量了一下他们,南霁云忙问他们是不是从原来的地方拆迁过来的,中年妇女回答说是。

张三儿看着这位妇女,并不是他认识的那家女主人,便对她形容了女主人的形容相貌,中年妇女笑了,说:“那是我姐姐,他们一家人都移民了,现在这房子我住,你们有什么事吗?”

“孩子,那个孩子……”张三儿急忙追问,却语无伦次。

南霁云忙说:“他们家有没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妇女摇摇头,说:“他们没有孩子的。”见他相貌堂堂,一脸正气的样子,妇女接着说:“你们有什么事儿直接问吧。”

“五年前,在没拆迁之前,他们有没有在门口捡到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南霁云连忙问。

妇女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说:“没有,从来没听过。”

“那你能不能给他们打个电话,电话费我出,好吗?”南霁云急急忙忙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一百的钞票,递给妇女,低低的请求着:“麻烦了。”

妇女看到钱,立刻对他们增加了几分好感,接过了钱,想了想,还给南霁云一张,又想了想,将剩下的一百也换给了他,说:“算了,就当是帮帮你们吧,我现在就打电话,你们先进来吧。”

走进客厅,妇女拿起电话,拨通了电话,张三儿忙说:“这件事我最清楚,我来问。”

妇女跟电话那头说明情况,将电话递给张三儿。

过了一会儿,张三儿面色阴沉的放下了电话,南霁云忙问:“孩子在哪儿,问出来了吗?”

张三儿叹了口气,沮丧失望的说:“他们说根本就没见过那个孩子。”

南霁云的面容也暗淡下来,问:“那你是亲眼确认了是他们家的人把孩子抱进去的吗?”

张三儿摇摇头,双手抱住头,懊悔的说:“没有,我把孩子放下后,怕被人发现,就赶紧走了,都怪我,我应该看着。”

南霁云不死心的又问中年妇女:“那你是否听别说起捡到个弃婴的事儿?”

中年妇女见他们找人心切,便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要是有这样的事儿,街坊邻里之间早就传遍了。”

线索至此便是断了,现在连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两人出来,张三儿不停的说着后悔的话,南霁云虽然心中失望极了,但也无法将罪责都怪在他的身上,说来,这一切的原罪还不是自己,便说:“你也不想的。”但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只紧锁着眉头,一脸疲惫的样子。

和张三儿分开时,南霁云又再次隐隐的叮嘱他:“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盛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