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鲁辰砚轻叩几下门,里面未给予任何回应,拿掉管家的手,鲁辰砚靠在门上喘息下。
“你去忙吧。”
深门大院中工作那么多年,管家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是常人无法企及的,知接下来鲁辰砚要说的话,是他听不得的。没有迟疑下楼叫了几个佣人清理鲁辰砚走过之处的血迹,顺便告诫这些人。多干活,不该多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否则招惹祸端后果自负。
宋家父母平时不言苟笑,少爷小姐亦是如此,佣人也就自然而然养成了谨慎的性格,很少有人在背后议论宋家的长短。见管家如此严肃,更加恪守本分,唯唯诺诺应下。
身上的伤口逐渐疼的麻木,身子颤抖着,鲁辰砚直接沾满血迹的手拍了几下门,“我怎样你才肯见我?”
“背着我跟别人传出订婚的消息,现在又告诉别人我不能生孩子。鲁辰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特么的那么混蛋呢!自己另结新欢,又为何那般诋毁我?难道是想没人娶我,好跟你暗地苟且?”宋洁一直是个说话不留情面的人,为了让别人难受,在自己的伤口上撒把盐也在所不惜。
宋洁每个字咬的很重,字字如铁锤般敲击在鲁辰砚的胸口,震得胸口疼痛无以复加,“前面的事情我认,后面的事情不是我传开的。”
“不管是不是你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你走吧。那男人对鲁家人怨恨成什么样,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待会回来见到你,指不定一棍子砸死你。这里是我家,我不想让你脏了地儿。”
宋洁握着手中的牛奶杯子,嘴上还沾染着少许的奶白,眸色复杂的看着杯中的浓稠的液体。
“抱歉,母亲逼迫我时,迫不得已答应。后来不知道怎样跟你开口就一直拖着没说,想说时已经晚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要你再给我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好吗?”
失血过多,头晕晕沉沉,声音无力,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一般。
“晚了,你有你的未婚妻,我有我的未婚夫。听你的声音伤的应该不轻,管家跟你关系不错,让他把你送回去吧。”
声音一直平淡,不曾有一丝波澜,鲁辰砚的心一个劲下沉,眼睛酸涩一闭眼,泪水滚落。管家说的对,宋洁的心外面包裹着一层坚冰。这层坚冰为他而融化过,遗憾的是这层冰他又给亲手包裹上去。
“我只想见你一面。”
鲁辰砚站在门前未动,虚弱的声音很轻。不知是房子时间太长,隔音效果变差,还是宋洁的耳朵今天太过灵敏,她真切的将他的话收进耳中。嘴角泛着冷笑,把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直接用手抹了下嘴巴。算了,想在外面等多久就等多久,不过以他伤的情形来看,估计再等几分钟就能晕过去,管家自会把人送走。
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宋洁再次打了个哈欠,秀眉拧了拧,怀孕确实是一件令人蛋疼的事,能吃能睡也就罢了,有时还会犯严重的孕傻。
就在她眯着眼睛奔向她那张柔软的大床时,管家急促敲了几下门。
“大小姐快开门,老爷回来了。我看他心情不好,倘若见到鲁少爷估计会直接让我们扔到外面视而不见,倘若那样鲁少爷伤的那么重,会没命的。”
“不是还没来到吗?用他手机给陆华年打电话,让他过来把人接走。”
那个男人跟陆家有交情是不会为难陆华年的。
“大小姐,手机有密码,打不开。”管家不停抹着头上的冷汗,倘若老爷知道人是他扶上来的,很有可能让他卷铺盖走人。他都奔五十的人了,被辞退再去哪里找薪水高又舒坦的工作。
“大小姐老爷下车了,再不开门,我跟鲁少爷会被一起丢出去的。”管家紧张的看着老爷阔步靠近大厅,脸白的跟鲁辰砚有的一比。老泪横流,悔青了肠子,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软让鲁辰砚进来。不认命的又叫了几声大小姐,差点腆着老脸搬出小时候宋洁被欺负,他出来护着她的恩情。
宋洁停在原地,眉间皱成一个疙瘩,仿若能夹死苍蝇。迟疑下扯开门,身后倚靠骤然消失,鲁辰砚身子不稳向后倒去。宋洁也没打算伸手去扶,冷眼看着他倒在地上,发出声闷哼。
刚想开口对着感激涕零的管家说点什么,管家见着老爷一脚已经踏入客厅,手脚麻利的扯上门,对着正在客厅打扫的佣人喊了声。
“还不把这里的血清理了,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让大小姐自己削梨呢,手都划破了那么一大条口子,还不去找个好一点的医生过来看看。算了,还是我去比较放心。”
“小洁手受伤了?”见管家点头,宋父黑沉的脸色又沉了沉,抬手去敲门。甭管宋洁待不待见他,宋父对她跟亲生女儿差不多。特别是宋衍死后,不能生育的宋母曾经委婉要帮忙找人代孕再帮他生个孩子,被他严词拒绝,一是不想破坏夫妻感情。二是觉得宋洁既然随了他的姓把宋氏给她也不算亏。
“别敲了,给我找个医生。”宋洁声音清冷跟平常无异,踢了踢躺在地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人,有事没事你跑我家来干什么!
“还不快去。”不是她亲生父亲,他也不好强行进入房间,催促管家一声。转身时倏然停下脚步,目光停留在门上的血手印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着自己的手在面前看了眼。翻过去对着门上的手印覆上去。
“我说你们这几个人怎么那么慢,门上有血不吉利,也不知道先擦门。”心提到嗓子眼的送管家,眼看着手印就要重合,胳膊刷的一伸,快速用袖子在门上来回蹭了几下,极力镇定的对着宋父扯扯嘴角的,额头上的冷汗不争气的唰唰掉着。
被老爷犀利的目光一扫,管家双腿微微打了个摆子,“我去给大小姐找医生。”
语落,好似后面有头狼追他一般,逃也似的离开。
“管家不是最近类风
湿犯了吗?我怎么见着今儿腿脚那么利索。”宋父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目光放在正在清理血迹两个佣人身上,“大小姐的手伤很严重?”
“我们只看到有血,并未看清楚伤的怎样。”佣人很机灵,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以后,匆匆端着染红的水离开。
宋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房间中有异响回了房间。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宋洁提起的心落了回去,想把他扔在地上不管又怕待会管家带医生过来时开门时被那个男人发现,深吸口气弯身,把他胳膊放在脖子上吃力的把他拖到床上。
松开胳膊,鲁辰砚身子滑了下去,身体与床接触时发出声砰的声音。
“死猪!”
瞬间她的天蓝色床单被褥上开出片片血花,她嫌恶的看了眼狼狈至极的鲁辰砚。心情不爽的拍拍他的脸,见床上人的脸甚是惨白,胸前都不带起伏的。宋洁一直没有舒缓的眉头再次拧了拧,手试探下他的鼻息,还能感受到呼吸。
“晦气,死在我这里,你妈得来找我拼命!”
白了他一眼,宋洁站在窗前,看着门前,嘀咕声管家怎么还没来,有些焦急的在原地跺了几下步子,回头看了看挺尸的鲁辰砚。
无意识的咬了下手指,进入洗手间。端了盆温水,拧了拧毛巾,触到他脸上的伤口时顿了下之后,粗鲁的擦着。
脸上清理干净,遍布伤口的身上被衣服遮挡。他现在跟个死人样,死沉死沉,她可没力气扶着他把衣服脱掉。翻找出房间中应急药箱,上层放着个剪纱布用的小剪刀。刀子很小,倒是锋利。宋洁沿着衣服被撕裂的地方剪着,不一会毛衣中间就被剪开一道。
她不情不愿的把血污清理干净,刚倒掉水敲门声响起,是管家带着医生来了。
路上管家已经跟医生说明情况,医生先给鲁辰砚打上狂犬疫苗。因着鲁辰砚上身的伤口已被清理干净,省去了医生很大一部分时间。
“他流了不少血,建议最好送医院。”
“送医院还不如直接把他送去阎王那。”管家低着头嘟囔声,老爷在家,刚才就已经起了疑心,现在送出去十有八九会被堵个正着。
“跟管家说些补血效果好的东西,我觉得他也有必要补补。”宋洁狠狠睨了眼管家,给她弄来这么一个麻烦。
管家脸色又白了几分,讪讪抹了下鼻子,随后眼观鼻子,鼻观心,认认真真记下医生说的鸡血鸭血红枣之类的东西。交代完,医生收拾东西要离开。
“等下,麻烦你把大小姐的手也给裹几道。”大小姐的手如果是好好的,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有猫腻何况精明如老爷。
宋洁皱了下鼻子,没打算配合。
“只要这件事不穿帮,以后大小姐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情,我一定肝脑涂地。”
管家说的那个叫发自肺腑,一脸的可怜兮兮,就差在脸上抹把老泪了。其实他心里又亏又冤,他二十一岁就在宋家做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都不为过,两人少时情谊,他都看在眼中。觉得蛮般配的两人,中间却有着道德伦理的羁绊。两人这些年一直单着,他觉得两人凑成一对挺好。直到前些日子他无意中见到鲁家少爷送大小姐回来,还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大小姐吓得四处看了看,见到他们那般,应该是热恋中的男女。当时他还挺欣慰的,觉得以大小姐的脾气就算是老爷夫人不答应也没辙,宋家离办喜事不远了。
没想才不过短短的日子,就传出两人告吹的消息,心里挺不是滋味,今天瞧见鲁家少爷来,心想着帮帮两人一把,兴许能把误会解开。本是好心却把自己给扯进了麻烦中。
“现在就有事找你帮忙,把这个家伙给我有多远弄多远。”
管家咳嗽声,见她把手伸向医生,悄悄松了口气,宋洁摆弄下鲁辰砚的手机,该死的密码她试了两人的生日都不对,愤愤输上纳兰静的生日一声水冒泡的提示音响起,锁竟然开了。
宋洁一口血梗在喉咙中,面色铁青,一扬手手机华丽丽跟墙来个亲密接触,落在她的手机不远处,空闲下来的手用力按了下鲁辰砚胸前的伤口上。
你特么的口口声声的说跟她没什么,竟然用她的生日当密码!她此时此刻被五味真火包着,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扔进藏獒的笼子。
“鲁少爷伤的重,大小姐想要他早点醒来好离开的话······”管家的目光落在宋洁还没有拿开的手上,浑身打了颤,这得多疼啊,就算是醒着被这样按着,十有八九也会疼晕过去。
宋洁翻看下裹成粽子的手,不耐的对两人挥了下手,回头时瞥见床上的血,“等等,把床单给我换了。”
医生跟管家熟络,管家对他拜托下,他点了下头,反正管家从不会亏待他。两人手脚麻利,就算是宋洁没上去帮忙,几分钟他们就把床铺的平平整整,还顺便把鲁辰砚放在了最里面,调整好输液速度。
管家把床单被罩叠了叠,就在宋洁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他回身用沾染血迹被罩对着宋洁手上的纱布抹了抹。
“这样才逼真。”
宋洁嘴角轻抽,一巴掌拍了过去,老娘我都这样配合了,你还给老娘得寸进尺了!
管家笑呵呵的躲开,指了指她床头上的电话,“有事打内线,我随叫随到。”
关门声响起,宋洁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心中的火气消了消,吹淡房间中的血腥味。
有些懊恼的抓了下头发,她现在跟他没有关系,干嘛还要因为密码生气!看看左手上的纱布,心中刚刚给她驱散的火气再起涌了上来,她扯了下纱布。随后又有些懊恼的捶打下玻璃窗。
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她这么做是为了从小对她关照有加的管家不丢了工作,更为那个男人省去一条杀
人的罪名。
默念十几遍后,心情好了不少。想打电话跟景昕说说话,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了看,两部都一个样,屏裂了不说,死活也开不了机。
宋洁把她的收进床头柜中,把鲁辰砚的直接丢进垃圾桶中。
一连两天宋洁以手伤了为由没有出门,宋家父母对她的态度依旧是之前难得过问的德行。宋母只是第一天敲门问了下,见女儿不愿出门也没有强行要进去。想到丈夫跟她说的疑点,她在门前劝导句。
“削个梨能流那么多血也是不容易,割腕还差不多。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性格还不至于。路是自己选的就不要再后悔了。”
说完良久,宋洁都没有回她一一个字,知道女儿的脾气拧巴,离开时她告诉女儿要去趟临城,会把外婆接来参加的订婚礼。这着实让宋洁心中紧张了一把。当初给外婆看的照片可是鲁辰砚的!还一个没忍住霹雳巴拉的讲了很多两人甜蜜往事。
她怕外婆看到订婚对象不是他,会一时间难以接受血压飙升。她欲开口叫住母亲,把接外婆的事情缓缓,可又怕事情一拖,母亲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让外婆跟母亲团圆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她也只能听天由命的等待着。
宋父未去,不放心宋洁,这两天一直未去公司,害的宋洁想把鲁辰砚送走都找不到机会。
蒋毅倒是挺殷勤,专门来家里跟宋父商量订婚的事情。因怕蒋家父母会因为最近兴起的那些中伤宋洁的流言蜚语对她有所偏见,将来闹起来就不好了。宋父旁敲侧击一番。
蒋毅再三保证已经做好父母的工作,宋父最后决定订婚前两家先一起吃个饭,蒋毅想上楼看宋洁,宋洁只是跟他在门前说了句话。
“对待你父母你倒是挺有办法的。”
宋洁语气带着丝嘲讽,眼中的痛苦转瞬即逝,他倘若能摆平他的母亲,两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是他母亲太难缠,还是他那颗爱她的心不够坚定。
“不是挺有办法,是他们真心对我好而且他们觉得你是一个值得让人心疼的女人。”
宋洁情绪低落,蒋毅也没多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第二天鲁辰砚迷迷糊糊醒来,浑身的伤口疼的让他倒抽一口寒气,闭上眼睛稳了半天才再次睁开眼睛。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宋洁的房间他来过,自然是认得的,动着僵硬的脖子环视下房间,并未在房间中找到宋洁,他艰难的撑起身子,开口叫了声。
昏迷时间太久嗓子干哑,声音无力,正在洗手间刷下的宋洁一口白沫出来,如神游般,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折返回去。
鲁辰砚试了几次想移下床,身上伤口太疼,他咬着牙再次躺了回去。
宋洁洗漱完毕,根本就把他当成空气,再也没有看一眼。鲁辰砚因着她把他留在这里的欣喜一点点淡去。
“能帮我倒杯水吗?”
宋洁不吭声,抿唇倒了杯递了过去,杯子滚烫,鲁辰砚在触碰之时差点缩回手。不过只是瞬间,快速拿过,一股脑的倒进口中,苍白的脸色涨红一片。
宋洁面不改色,向书房走去。
“我昏迷多久了?”
“时间不长,放心不下你妈你可以从窗户跳下去离开,那个男人在家,先祝你好运。被逮到不要说是管家把你放进来的。”
添上后半句话时,宋洁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么说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如果你不订婚,我妈那边我会解决,我跟纳兰静只是口头婚约,更好办。”
鲁辰砚把玩着手中热度还没退去的玻璃杯,他觉得宋洁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鲁辰砚你把我当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应召女郎吗?抱歉我身价上百亿,不用去做那么低贱的行业。”
宋洁抓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现在不想走,等身上的伤再好好走吧,到时候那男人横竖也不过是因为家里遭了贼也不会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的。”
“宋洁你应该清楚在我的心里你有多重要。”
“我有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宋洁嗤笑,当初就是她太笃定在他心中的份量才会被伤的太深,这样的沉痛教训经历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那就是蠢到无药可救。
“你这是在逼我在我妈跟你之间做个选择。她是我妈,我对她狠不下心。”
“我有逼你妈?别把我说的跟很不孝似的。不想跟你废话,陆华年已经跟你说了吧,绑架你未婚夫的可能是你老不正经的爹。为了这个你也得赶快好起来,你爹都这么坑你了,你不跟他一较高下,我都替你咽不下这口气。”
鲁震天还真不是个人玩意,为了跟儿子夺鲁氏,怕儿子攀上宋家对他不利,就想法设法把两人的事情搅黄,让鲁辰砚孤掌难鸣。
啧啧啧,虎毒不食子,竟然做的这么绝。
“他是气我害死姐姐,还跟陆华年走的那么近。”鲁辰砚闭上眼睛,曾经两父子也是亲密无见过,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才疏离了这份亲情。
“你纯粹是活该!”宋洁扫了眼他痛苦的表情,无半点同情的幸灾乐祸出声。
“我也觉得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所以这些伤不了我,顶多像被黄蜂蜇了下,事后忍着疼拔下刺就好了。真正能伤着我的人是你。”话语非但没让宋洁感动还换来两声鄙夷的哼哼声。
“倘若,倘若,真让我在你跟我母亲中选一个的话,我想选你,只是不知道给我这个机会吗?”
当他看到那条订婚微博时,他心中难受的要死,想要立刻见到她,告诉她,他心中的决定。
“愿意吗?”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答,鲁辰砚又问了一遍。
宋洁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扯开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本章完)